“这么吊的吗？”罗立也听得目瞪口呆：“梁左……那小子，居然那么猛？救世主？”

陆阴阳说：“可能只是重名，或者是纯粹音译过来的相似。”

我一边阅读石头里的东西，一边给他们陈述：“梁左和韩靖，这两个人终结了那个时代的灾祸，在炼气士里也是佼佼者，不过最后他们俩也不知所踪。对了，陆阴阳，道门记载里有没有和这两个人名字接近的人？”

陆阴阳略略沉思：“没有。”

我不无遗憾，或许关于梁左和韩靖的事迹我们永远无法清晰得知，他们和我们隔着太远，过去种种早就消逝在时间河流里。

张北邙突然插口：“你们有没有发现，哪怕上一个时代的两个救世主力挽狂澜，但依旧没有解决所谓的‘天劫’，上一个时代还是枯萎了。说明什么？根源上的问题还是没处理掉。”

“不会吧？”罗立脸露苦色：“他们那么强都没搞定，什么天尊都来了，最后还是失败，那咱们就几个普通人，也就挂了‘仙命’能吓唬吓唬人，能做到什么？”

他扭头看了看肩上的少女，又说：“泰山君说时代不一样，情况不同。现在比起以前，应该是整体变弱了很多，本身阴间就处于枯萎状态，还没有秩序成型就遭到了破坏，又出现了天劫和酆都君的肆意乱来，远比不得鼎盛时代了。”

张北邙点头：“我也是这么想。不妨做一个简单的比喻，上一个时代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巅峰，而如今却是倒退了，才走到第一次工业革命，还没能完全运转就开始世界大战。”

“老张你还是太不通俗。”罗立扯过话头：“依我多年阅读仙侠小说经验，现在咱们是低武时代，以前是高武甚至是神话时代，出不了炼气士，出了鬼神，也是因为大环境的变迁。总之就是大家都变弱了。”

我看向毗蓝婆：“你说归墟毗邻废墟，归墟在哪？”

她指向前方：“就在那里。”

前面是一片虚无，黑色为底，空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灰色花纹，就像是有人在黑色幕布上努力作画，而这些灰纹不断产生，又不断消失。

我走到归墟的边沿，伸出手去，空中有一种奇异的粘稠感，仿佛置身在巨大的胶状物中。于是我试图从中抓出一点什么，好像虚空里也的确有某种跳动扭曲的东西，可抓在手里，持续不了半秒钟就蒸发消失了。

“这就是归墟。”

毗蓝婆在我身后幽幽道：“陷入其中，只会越走越远，如果说忘川尚且有一条前路，归墟就是一座不知边际的幻世迷宫，除非是再次重叠降临，否则归墟通道不会开。”

我点点头：“那事不宜迟，得赶去忘川拦截酆都君了。”

“不，现在你们不要急。”毗蓝婆摇头：“我们是对付不了酆都君的，不过你们拥有‘仙命’，就有了对抗的资本，但方法上你们还不懂，你们还不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仙命。”

罗立抓了抓头发：“这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师傅来啊？”

“你背上就是一个见识过仙命使用的人。”毗蓝婆淡淡道。

罗立乐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咱们这叫不叫吉人自有天相？啊……啊？”

他一脸惊愕，嘴巴微张，居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忍不住拍了他一把：“罗胖子，罗胖子，说话，就你能听到她的话，讲话。”

罗立回过神来，眼皮还有点跳：“她说，仙命就是变化的极致。”

“怎么讲？”

张北邙和孙倪都凑过来。

罗立闭上眼休息了大概五分钟，这才缓缓睁眼：“变化，仙命拥有自主变化的能力，仙人自己就是最强兵器。不过一旦成为兵器，就会忘记自己真正的存在……”

我站在原地，左右望去。

名为废墟之地，却鸟语花香，树木茂密，林草幽深，奇异的光从头顶倾泻下来，就像是冬日太阳，微风吹拂，耳边还能听到那些细小昆虫的絮语，生机勃勃又让人心神惬意。

然而这里被称之为废墟。

它更像是一处巨大的墓冢，埋葬着众多辛秘，无数过去在这里拥有了自己的声音，它们互相缠绕，拥有了生命的脉络，滋生出过去的影子，现在的形状，以及未来的呓语。

过去变成了一位讳莫如深的神祗，他不发一言，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静静沉睡在此。经过此地的人都能从他身上摘取自己需要的箴言，收下过往的枯叶，看到那些疯狂的、绚烂的、激动人心的、难以忘怀的、不能理解的、痛苦的、悲凉的、绕不开的、死亡的、新生的万千景象。

最沉重的尸体躺在这里，就像是神话中的盘古开天地，精疲力竭后他的身体骨血化作了山川大河，双眼变成了太阳和月亮。

一切的开始，一切的终结，都在这里形成了闭环，从过去，我看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未来。

“马烨，我们必须去忘川了。”陆阴阳提醒。

我知道。

但还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酆都君到底从哪里来？他手中玉板得之何处？为什么化为冰雕的天猷君最后感叹“仙命可怜”？

可现实容不得你等待和做好一切准备，你必须随时往前跑，不然后面滚动的巨石就会劈头盖脸压下来。

好在此次行动并不只是我孤身上路，我有很多战友，陆阴阳在，罗立也在，赵沉宵在，孙倪在，张北邙也在，此外还有阎罗王和毗蓝婆。

或许我们各有目的，但清除酆都君的目标一致，而且这可能是唯一、最好的机会。

“陆阴阳说得没错。”孙倪也提醒众人：“黄喑来不及告诉你们，利用辕韫车的确能够将人传送至阴间，但如此众多的人数，会让我们在这里的持续时间骤减，每多消耗一秒钟，我们就多了一分回不去的危险。”

良久不语的赵沉宵也说：“一旦灵怪和身体分离，想要重新融合就很困难，以前赶尸人曾试图沿用仙道一脉‘夺舍’和‘转世’方式强行续命。不过只是造出一些活尸和怪物，所以不要抱有侥幸，至少目前做不到。”

罗立摸着下巴：“别说咱们了，神荼郁垒够强了吧？意识抽离之后都回不去，这个哥们心里有数。这一辈子最大的赌注就是今天了，赢了会所嫩模，输了……输了就十八年后还是一名好汉。”

他嘿嘿一笑：“不过我老早就想问了，赵兄，你的那个助手‘馒头’真的是一个小僵尸吗？”

“准确说，馒头是一种妖魔‘童生’和尸体的融合，通过赶尸人秘术才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我心里恍然，难怪之前我都没感觉到赵沉宵体内有妖魔，原来他的路子类似于“外丹”，是存放在外部的馒头体内的。

“大家也别那么悲观。”张北邙摆手，那张讨厌的帅脸露出习惯性笑容：“想想，我们可是这个时代的东方朔，或许还可能成为牛顿和哥白尼，这可是人类的先行者，诸位，我们可站在了人类群体这艘大船的船艏前面。比起庸庸碌碌过完一生，来到这处传说地狱之地，给未来和过去寻找方向，不是一件更有趣的事吗？”

我讨厌又羡慕这富家子弟。

司马迁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我们普通人还在为衣食住行辛辛苦苦、任劳任怨，背上的东西太多导致弯着腰，看不了太远的东西。另一部分如张北邙这样的人，生来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他彬彬有礼又聪明得让人无可奈何，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他又是一个极其孤独的旅人，挚友徐青宁死后，他变了很多。不再是那种远远看着的看客心里，他会提醒我，安抚我们，他将七杀给我，我知道，他将我看成了徐青宁。

孙倪看向我：“马烨，这次战略我建议还是由你指挥，你面对危险足够冷静和果断。”

我有些受宠若惊，又有点感动。

曾几何时，眼前的孙家大小姐不过将我看做是和陆阴阳争抢斗气的一个跳板，充其量我算是陆阴阳的跟班。孙倪眼光极高，交往的人要么是叶言庭赵沉宵这样的南北精英，要么就是陆阴阳和张道成这般的名门。

赵沉宵点头：“我没意见。”

罗立举手：“我双手双脚同意。”

陆阴阳看向我：“马烨，加油。”

“多谢大家厚爱。”我忍不住抱拳：“今天让我们赌上一把，看能不能改写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