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波澜，没有变化，没有惊险，这样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我想要活着，真正地活着，在惊险变化中舞蹈在刀尖上。可能你无法理解，每天都在死亡中挣扎，杀死别人或被别人杀死，虽然痛苦和恐怖，但也是我存在过的证明。一个没有痛楚的身躯，不过是行尸走肉。”

方大仙最后说道，扣下了扳机。

枪声刚要响起，她却被人狠狠地撞开了。那颗子弹偏离出了原有的轨道，击穿了金奇超脑袋下枕着的鹅绒枕头。空气中漫扬开雪片般的鹅绒，方大仙定神一看，却看到了尤小龙的身影，一身病号服，蓝白相间的条纹在窗外的黎明映射下显得有些荒原。他正站在她的边上，紧张地看着她，又有些惊魂未定地盯着金奇超。

“你……”尤小龙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支支吾吾地说道，“也是凶手之一？”

尔后，一道褐色的烟雾陡然间裹住了驾驶室，杨梅只听到身旁一身惨叫，转偷看去，副驾驶员的脸在烟雾中扭曲干瘪，过了不多久，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水分被蒸发的干尸。

“王睿琦的能力也不错。”光乙将干尸一脚踢出车去，大大方方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旋即，他一扭头，让杨梅心头一惊，那副狰狞的表情让他此生难忘。

“你还想杀人灭口？”光乙盯着他按在按钮上的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没有想到，身为猎犬，也有反咬主人一口的一天。”

“我……”

“你就这么害怕身份被暴露吗？”光乙反问道，忽然夺过他卡在腰间的手枪，一下顶在他的太阳穴上，“刚才我让你做你应该做的事，你还不从？非要我亲自动手吗？”

“我没有听明白……”杨梅小声说道。

“那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除了你和那个干尸，所有人都忘了那件事！就在这辆车开出去15分钟之后！”光乙说着说着，表情突变，再次嘻嘻哈哈起来。“一场不存在的审判，真是笑话。”

“所以你……承认了那些罪行？”杨梅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婳羽到底发生了什么？”

“克苏鲁在上。”光乙祈祷起来：“奈亚拉的异教徒开始动手了！”

“奈亚拉托提普？”杨梅对于这个词语很陌生。

“自从那个杨卞进入结社之后，我就感觉到情况不对。奈亚拉托提普的信徒都是骗子，披着伪装外表的异教徒……”光乙说到一半，忽然戛然而止，眼珠狐疑地转动着，怀疑地打量着杨梅，继而，他话锋一转，对杨梅不耐烦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

“但是我也是克苏鲁……”

“好了！”光乙连忙挥手打断道，“你既然是克苏鲁神教坚定的信徒，就应该相信我们的神。至于其他异教的可笑玩偶，与你无关。”

说道这里时，光乙指着高速公路远处的出口岔道，说道：“就在这里把车开出去。回头你把这辆押解车给处理掉，至于那具干尸就由他去好了。”

他摇晃着手指，补充道：“从今以后，你杨梅就单独和我联系。那个结社已经不是你所效力的婳羽了。”

“克苏鲁神教就只有你了吗？”杨梅不由得忧心忡忡道：“就剩下我们两个人？”

“怎么可能？”光乙笑道：“你难道没有听清楚我和陈力说的话吗？那些话都是真的，只是你们不相信罢了。我们只不过损失了东沙区的一个分部，克苏鲁教团的教徒是无穷无尽的，教团的历史也比人类文明还要长久，要对教团有信心。”

“我这是在做梦吗？”尤小龙挡在金奇超病床的前面，就像一度割开了他和方大仙的墙。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方大仙，却也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陌生的杀意。就在他的眼前，方大仙完全就是另外一个装着可怕灵魂的皮囊。

“这是你的梦，无法忘记的噩梦。”方大仙冷笑道，“你还没有醒来，而我却清醒无比。”

“不，这应该是真实的。真实的感觉，真实变故。”尤小龙的语气中透着无奈，“只是我不明白，我沉睡的这几天，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是同事吗？”

“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方大仙环指着病房中其他的沉睡者说道，“我要改变顺序了，先是你，然后金奇超，继而是这个房间中的所有人。”

“有那么大的仇恨吗？”尤小龙依然不解，“我们没有做了什么亏欠你的事吧？”

“不，99结社不但没有亏欠于我，甚至于我有恩。这一切都和仇恨无关。”

“那是为什么？”

方大仙咬紧牙关，口中发出了像是刀刃划过金属的撕裂声。她的眼神越发狰狞起来，却无比饥渴地盯着周遭的一切。那只持着匕首的手垂了下来，手背上却暴起了一条条青筋。温热的鲜血在血管中疯狂地涌动，让她燥热无比。

“不为什么。”方大仙斩钉截铁地说道：“全因为你们圈养了一头嗜血的野兽。你们试图用人类的教养来驯化她，把自以为是善良和美好的行为准则像是项圈一样地套在她的脖子上。但是野兽终归是野兽，活了几百年以来，本性不变。这样的生活对于野兽来说，多一天都是煎熬。

你能理解吗？我原本活在残酷的‘人间森林’中，为了生存而自由地发泄本能。但是现在，森林变成了庙堂，野兽收起掌中的利爪与口中的利齿许久，杀戮的本心却没有忘却。”

“你不应该屈服于你的本能……”尤小龙说道这里，连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话语苍白无力。

再定眼一看，方大仙的身体已经微微地弓起，双手紧绷，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他忽然打了一个寒颤，感觉自己正像是猎物一样，被猎杀者死死盯着。

瞬息之间，方大仙猛地跳了过来。尤小龙只是一撇，她仿佛凝固在空中高举着匕首的扑杀姿态印入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