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下意识地用手挡在身前时，手臂上钻心的痛楚顿时袭来，一抬头，正好和方大仙冰冷的目光四目相对。旋即，这阵痛楚更加剧烈了——方大仙丢下了手枪，双手紧握着匕首的一段，开始像拧紧螺丝一样地旋转起刀刃来。

尤小龙发出一声惨叫。

“对啊，对啊，就是这样的叫声，撕心裂肺的。反抗啊，挣扎啊，灵魂因为恐惧而在身体中颤抖不止。”方大仙呢喃着。

痛苦的挣扎中，尤小龙的另一只手在金奇超的枕下摸索着。相持不下间，时间似乎也放慢了，他不但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左手手臂上的刀刃的寒冷，也触碰到那个同样有些冰冷的金属物的一角。

备用手枪！

藏在金奇超枕头下的这把枪变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当摸到了形似半月弧状的扳机时，尤小龙不假思索地就将它顶在了方大仙的太阳穴上。

扣下，扣下！

连续的几声枪响之间，尤小龙只看到方大仙脑袋一侧飞溅出的血华。他的眼中通红一片，分不清这些血到底是方大仙的还是他自己的。

方大仙如枯草般倒下，一声重重的闷响之后，尤小龙又打了一个冷颤。一摸后背，已经汗涔涔地一片。

“方大仙？”尤小龙惊魂未定，稍微靠近了那个人几步。从这个角度看去，方大仙的脑袋已经扭曲地不成样子。刚才的几枪下去，从她的右太阳穴以及耳下部位贯穿，当这几颗子弹从另一面穿透而出时，她的左半边脸就好像是硬生生地被扯开一样，半是皮肤半是脑浆与血髓。红的白的和黄的相间的粘稠的液体，将那个脑袋染地触目惊心起来。

自然，尤小龙喉头一酸，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

这个当儿，他没有注意地上的那具名为“方大仙”的尸体正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已经散了架的头颅就像是记忆金属一样，一点点地回归原位。地上的脑浆和鲜血很快结了痂，将那个支离破碎的脑袋固定住。皮肤朝着四面八方疯长起来，就在由于苍白而逐渐充盈着血色的面皮之下，无数的脉络——血管、神经元、肌腱——似萌芽一般萌发生长。

她的小拇指忽然无声地抽动起来。

尤小龙刚刚缓和过来，一撇眼，却只看到了地上已经结成了块的血液和脑组织，仿佛是浓墨重彩的色块留白出方大仙原先的影子。

“杀不死……”尤小龙大脑一片空白，忽然呢喃着。

方大仙如魅影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在他的耳边轻语不止。

“是的，既然不会死，你们的生活对我来说，无趣至极啊！”

高高扬起的手中，匕首闪烁泛动着窗外投来的月光。尤小龙想要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只是明明地感觉到来自身后的一阵寒风，自上而下地将他笼罩。

他阖上了双眼，求生欲望全无，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然后，方大仙手中忽然空空如也，只感觉到手掌一阵燥热。那把匕首竟莫名地从她手掌中挣脱而出。她一抬头，发现匕首竟然插在了天花板上。

“陈力？”她刚刚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脚下的地板忽然开裂，碎成一块块地对她拍打而去。在一阵昏天暗地，犹如饱受着来自雨点般重拳的轰击中，她隐约看到病房紧闭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正站在门框中。那个人咆哮着，她却听不到她说的是什么，耳边只有嘤嘤不止的回响。

“方大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方大仙还有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这些地砖木板纷纷贴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为她套上了一层厚重的铁甲，顿时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真是讽刺。”方大仙大口地喘着气，心有不甘地说道。

陈力安抚起惊魂未定的尤小龙，尔后又看着方大仙。那是一种很奇妙的眼神，既有痛心疾首的意味在里面，又夹杂着比之前尤小龙更为浓重的无奈。

她点了一根烟，疲惫地吐出了一口烟圈，用沙哑的语气说道：“方大仙，你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事已至此，我只能认了。”方大仙说道：“真是讽刺，那个禁魔监狱原本是我所抓捕的异能罪犯应该待着的地方，但是过几天之后，那里的第一个囚徒是我自己吧？”

“没错。”陈力长叹一声，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地用皮鞋踩灭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你应该明白的，只是不曾这么想。”

“我本以为你已经脱胎换骨，几年前的那个方大仙应该已经不存在了。”

“方大仙的本性就和她的永生者体质一样，永远都不会死去。”方大仙说道：“你们一直都看错我们永生者了，连时间都对我们无可奈何，更何况是你们那一套自以为可以感化所有人的品德呢？你们甚至连人类都改变不了。”她边说着，无奈地笑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已经伪造好了不在场的证明，也瘫痪掉了监控系统，你们却还能知道我在这里？”

陈力掏出了一张纸条，方大仙眯起双眼看了一会儿，忽然认出了纸条的字迹所属。

“预言者！哈哈！我都忘记这茬了。”她放声大笑起来，“先是金奇超，又有陈子圆。早知道我就应该一枪杀了她的。”

“她说她已经死过了，在你的手中死了数百次。”

方大仙不再笑了，却诧异地盯着陈力，再也说不出话来。

黎明的来临时，天空满布着浓稠不化的灰云，夜幕的昏暗久久不肯离去。在狂风呼啸的窗边，同样有一张仰望着天空的面庞，迟疑地盯着天穹发呆已久。

陈子圆站在床边，身后一张桌案上是她留下的纸条。上面的墨迹未干，一点点地韵开在纸面上，，越发清晰的字迹是她将坚定走上那条道路的决心

“凶手还有两个，在背面，我将会告诉你们其中一人的位置。而另一个人，我不能告诉你们她在哪里。有关于我们两个人的恩怨，，也只有我才能亲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