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法道，“我去叫二婶和灵芝来一起躲下去！”说完拔腿就往外跑，刚跑了两步，听见大门被”哗啦哗啦”的声音敲打着。

”来了！真来了！”

母亲赶紧拉起银法的胳膊，“出不去了！快跟我来！”

银法还犹豫着向隔壁院子里张望。

“大哥！走!我们一起去地道，快点啊！你这样会连累我们全家的！”雪花十四岁了，已经像个大女孩一样思虑周全了。

母亲拿起铁斧头，“银法，来！在院墙上砸出一个豁口，让他们当作咱翻墙跑了！"

银法觉悟，抡起斧头便砸。

“行了！这样就中了！”

银法扔了斧头，拉起母亲跑进白菜窖，拉上了严严实实地伪装过的盖子。

地下仍旧黑洞洞地，外面的声音变得小多了。

“这家的人怎么一个都没有？床单还是热的呢！肯定在哪躲着呢！快找找！哟！这家还是个开豆腐坊的呢！找找有豆腐吗？有的话拿着，回去交给灶上，给杨旅长换换口味！”

“妈的！没有，一个豆腐渣子也没有！倒有几袋子黄豆在这呢！”

“拿着，拿着！怎么吃交给大师傅想法子去！”

“是！不过班长，上面让我们来抓人的，拿这个回去，怕是要挨训呢！”

“你妈的小团子，你咋那么多废话？”

“是是！”

地窖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别出声！千万别出声！不出声啥事都没有，一出声咱就遭殃了！”

雨点儿把四个手指塞进嘴里，用牙齿使劲的咬着，翻着眼皮听着上面的一切。满院子都是脚步声，似乎有七八个人不停地跑来跑去。

母亲脸色蜡黄，她伸开胳膊搂紧三个孩子的肩膀。雨点儿直接钻进母亲的怀里，把脸深深地埋进母亲胸前。

过了一会儿，只听上面的人喊道，“这儿呢！”

母亲的恐惧到了极限。她紧紧地搂着孩子们。四人仔仔细细地听着。脚步声并没有在头顶停下来。而是向主屋西北角跑去，正是那给刻意制造的豁口那里跑去。

母亲和银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由蹲着改成了坐着，母亲望着那个装有银子的木匣子，还有昨晚收拾的衣物庆幸地说，“幸亏昨天早点准备，阿弥陀佛！”

又过了几刻钟，外面全都安静下来了。银法站起身要出去，母亲一把拉住，“再等等！”

银法面有急躁，“我想去看看灵芝家里怎么样了！”

“银法，你坐下，听娘说，我问你，如果现在出去，灵芝家里一切平安，那你就尽快和灵芝办了喜事，好不好？”

银法想了想，坚定地点点头，“好！”

“娶灵芝这样的女娃做媳妇你是心甘情愿的？”

银法的脸色再也没有羞涩，“我心甘情愿的，娘！”

母亲道，“本来你年龄还小，满打满算今天也才十六岁，十六岁就让你娶亲真是委屈你了，儿子你要知道，十六岁的你在娘这里你是个孩子，你想怎样就怎样，对了错了都是咱一家人，没人说三道四，没人怪你怨你。实际上，自从你爹走了，你就是一夜长大了，一直是我们家的顶梁柱。”

银法看看娘，又看看两个妹妹，一脸不解地说，“娘，娶了灵芝，我还是一样孝顺你，比现在还孝顺你！她再怎样，也是外姓女子，您是我娘，恩重如山！”

母亲笑着摆摆手，“孩子，娘的意思你没有明白，你先听娘说完。”

银法点点头，洗耳恭听。

“娶了妻子，你就是一个女子的丈夫，那就是大人了，虽然你要孝顺娘，但也要心疼娘子，女娃子被养成花朵一样，脆生生地嫁到咱家，以后为咱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咱得对人家好，不光如此，遇到事要冲在她前面，还要想得比她全面，还要明白她的内心，成为她的主心骨和顶梁柱，这样女孩子才能踏踏实实地跟着咱过日子。”

银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结婚这么复杂？我本来只是想，如果我要娶妻的话，就娶一个像灵芝那样的姑娘，长得好看，脾气温和，性格善良，娘，还是晚两年再结婚吧！”

“孩子，现在这个情况，年月**，既然决定要娶灵芝，你早晚要背起这个责任，娘认为现在结婚可以更好地保护他们！”

银法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家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窖里。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地面上响起李二婶焦急的声音，“大嫂！”

“银法！”

“雪花？”

“雨点儿！”

李二婶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着急，“老天爷啊！这人都哪里去了？难道全都抓走了？”

银法先从地窖里探出脑袋，“二婶，俺都在这里呢！”

他轻快地从地窖里一跃而起，回身将母亲和妹妹一个一个地拉出来。

银法母亲刚一上来，就跑来拉住李二婶的手，“妹妹，没事儿吧？你家里都没事吧？”

“杀千刀的，这么大的队伍还这么鸡贼，把俺家的粮食扛走了！到下一季收麦子还得一年，这一年让俺吃啥？！”

“不要紧，人没事就好！”银法母亲拍拍李二婶的手。

“看看俺家吧！肯定也短了东西了！”

雪花和雨点噔噔地跑向每个屋子，银法走向他的豆腐坊。

“娘！咸鸭蛋的缸让他们扳倒了，咸鸭蛋都捞走了！”

“娘，豆子真让他们拿走了！”

母亲和李二婶子对望着，“这是军队还是土匪啊？”

“大海给抓走了！你知道吗？”

“啊？！”所有人都朝大海家里跑去。

大海家的土墙本就破烂，如今被踩踏的东倒西歪，志强娘披头散发抱着志强，志强坐在娘的膝盖上，抽泣不止，眼也哭肿了。

见到邻居来了，志强站起身，向银法的母亲走去，“大奶奶！”志强如同见到了救星，“我爹被抓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如今的他，终于不结巴了，他完完整整地哭诉着刚才的一切。

“那些大军好威风，让我爹跟他们走，还说部队里有吃有喝有衣服穿，我娘说我们穷命人，吃了部队里的得干哕，穿了部队里的得长疮，我们不去！”

“然后那军官就生气了，拉起我爹就走，我娘拉住我爹不让走！他们骂我娘，打我娘！最后我爹还是硬被他们拉走了！”

母亲一把抱住志强，转头问哭着的志强娘，“他们来了多少人？”

“十五六个，都带着枪！”

李二婶也道，“是啊！从你家出来，就来到我家了，我从大门往外看，五六个人押着大海，剩下的人进了我家的门，我家有卧床不起的灵芝她爹，我哪里也去不了，他们进来，一看就我们几个人，屋里也没啥东西。就背上那几袋子麦子走了，我也不敢拦着。”

银法母亲问，“灵芝呢？”

李二婶的脸色沉了沉，没有再说话。母亲也不再问。

银法沉不住气，问道，“灵芝在哪呢？”

李二婶道，“她在家呢！你现在过去看看吧！”

银法听后拔腿就走，大步大步地走到灵芝家的院子里。站着院子中央喊了一声“灵芝！”

平时住在东厢房的灵芝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银法刚想迈步进屋，猛然一想，“不对呀！二婶为啥让我来看她闺女呢？她自己不陪我来吗？也没说让我的母亲陪着，我就这么贸贸然进去，不就相当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吗？这，我到底该进还是不该进去呢？”

正迟疑处，门吱呀一声开了，灵芝红着眼睛站在门口，“你倒是文质彬彬！”

银法看着气鼓鼓的灵芝，“你怎哭了？那些当兵的欺负你了？”

“他们倒是想！姑奶奶我宁愿去死！”

“这么说他们还是对你无礼了？”

“他们说有个什么旅长新近死了老婆，要带我去见见他，我以死抵抗，才没有被带走，如果他们还再来，我怎么办啊？”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帮人真是和强盗没有区别！”银法盯着灵芝，“你想怎么办？”

灵芝也抬起头盯着银法，四目接触间，一股温情在二人心中流淌。

“银法哥，在这个时候让你娶我，是不是有点为难你了？”灵芝问。

“灵芝妹妹，在这个时候你嫁给我，是不是有点委屈你了？”银法问。

还需要再说什么呢？还需要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呢？这就是最好的心有灵犀啊！

“我怎么谢谢你啊？”灵芝问。

“你心甘情愿吗？”银法问。

灵芝用力地点点头。银法默然无语，两人互相凝望着，然后挤出一道苦涩地微笑，“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没有看错你！”

银法依旧无声微笑。

你懂我的担当和勇气就好！

当天，银法母亲就找来村里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高先生做媒人。高先生笑着摇摇手，“银法娘，你也知道，庄子里谁家的喜事我都没掺和过，平素不愿意费这个脑筋，今天，你的儿子银法要娶媳妇了，你拉扯大几个孩子真不容易啊！尤其是康平，虽是乞丐一样的孩子，你愣是把他养成了天才神童！“

高先生竖起了大拇指，“我答应了，我就看你这份品德，还有，我就看在康平那孩子吧！这个主婚人的差事，我应下啦！”

母亲道，“哎哟！太谢谢您老人家了，请得动您老，可是我萧家莫大的荣幸呢！”

“康平那孩子有信来吗？我可想他呢！百里挑一的大才子，有志不在年高，将来必定不是寻常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