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把抱住志强，转头问哭着的志强娘，“他们来了多少人？”

“十五六个，都带着枪！”

李二婶也道，“是啊！从你家出来，就来到我家了，我从大门往外看，五六个人押着大海，剩下的人进了我家的门，我家有卧床不起的灵芝她爹，我哪里也去不了，他们进来，一看就我们几个人，屋里也没啥东西。就背上那几袋子麦子走了，我也不敢拦着。”

银法母亲问，“灵芝呢？”

李二婶的脸色沉了沉，没有再说话。母亲也不再问。

银法沉不住气，问道，“灵芝在哪呢？”

李二婶道，“她在家呢！你现在过去看看吧！”

银法听后拔腿就走，大步大步地走到灵芝家的院子里。站着院子中央喊了一声“灵芝！”

平时住在东厢房的灵芝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银法刚想迈步进屋，猛然一想，“不对呀！二婶为啥让我来看她闺女呢？她自己不陪我来吗？也没说让我的母亲陪着，我就这么贸贸然进去，不就相当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吗？这，我到底该进还是不该进去呢？”

正迟疑处，门吱呀一声开了，灵芝红着眼睛站在门口，“你倒是文质彬彬！”

银法看着气鼓鼓的灵芝，“你怎哭了？那些当兵的欺负你了？”

“他们倒是想！姑奶奶我宁愿去死！”

“这么说他们还是对你无礼了？”

“他们说有个什么旅长新近死了老婆，要带我去见见他，我以死抵抗，才没有被带走，如果他们还再来，我怎么办啊？”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帮人真是和强盗没有区别！”银法盯着灵芝，“你想怎么办？”

灵芝也抬起头盯着银法，四目接触间，一股温情在二人心中流淌。

“银法哥，在这个时候让你娶我，是不是有点为难你了？”灵芝问。

“灵芝妹妹，在这个时候你嫁给我，是不是有点委屈你了？”银法问。

还需要再说什么呢？还需要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呢？这就是最好的心有灵犀啊！

“我怎么谢谢你啊？”灵芝问。

“你心甘情愿吗？”银法问。

灵芝用力地点点头。银法默然无语，两人互相凝望着，然后挤出一道苦涩地微笑，“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没有看错你！”

银法依旧无声微笑。

你懂我的担当和勇气就好！

当天，银法母亲就找来村里德高望重、学富五车的高先生做媒人。高先生笑着摇摇手，“银法娘，你也知道，庄子里谁家的喜事我都没掺和过，平素不愿意费这个脑筋，今天，我就看在康平那孩子吧！这个主婚人的差事，我应下啦！”

母亲道，“哎哟！太谢谢您老人家了，请得动您老，可是我萧家莫大的荣幸呢！”

“康平那孩子有信来吗？我可想他呢！百里挑一的大才子，有志不在年高，将来必定不是寻常之人！”

少年早慧的康平被太多人记住了，可是他却如董仲舒一样越来越泯然众人也，董仲舒是因为太显摆，而康平却是因为有个不幸福的家庭。而成长得风雨飘摇，幸亏有萧家母亲的帮助。

不过，那些帮助下得到的成长，在他的河南老家并没有得以继续。南橘北枳的现象在康平身上惨烈地上演。

天还没亮，“康平！康平！起床，起床！”李顺在庭院里叫了起来，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忙碌，李顺终于带着康平搬进了新的院子。、

这个院子真的可以称得上庭院深深了，很奇特的，人往往会模仿自己的敌人。李顺的新院子，建造初期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农家小院，只不过多了一进院子，前后都有东西厢房。

但是后来，在铁老汉和建筑师傅的建议下，就变成了三进院子，几乎是当年的仇人刘金成的宅院翻版

“咱们人多，两进院子多有不便，上有老，下有小，将来还要添几个更小的，盖房子是大事情，不如一步到位。”

夜晚，大庆和李顺一起喝酒，众人都睡下了，兄弟俩还有说不完的知心话。

“顺哥，你打算咋办？”

李顺扪了一口酒，“两进院子，我以为可以了，三进院子，还要配上里面的家具和摆设，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啊！”

“顺哥,咱哥俩说话就打开天窗吧！你手里的银子，别说三进院子了，两个三进院子又能奈你如何？”

李顺静心一想，“很对，我李顺出了一趟远门，几年了出生入死，如今得了银子，也是辛苦所得，如今也有了妻子，还是给黄花大闺女，王兰香甩了我，曾经让我在村里晦气地抬不起头来，如今正是我李顺扬眉吐气、一雪前耻的时候，我就要建成十里八乡最气派的院子，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急红眼！”。

“这就对了！我就喜欢顺哥你这份敞亮气派的性格！”

兄弟二人举起酒杯用力一碰，一声清脆的声响，这三进院子就这么定下来了。

康平揉着没有睡醒的眼睛，“爹，你喊我这么早干啥？我还没睡醒呢！”

“臭小子，都十三岁了，老大不小了，咋还这么贪睡？外面送东西来了！”

“啥东西？”康平懒懒地答道。

“办喜事需要的碗碟和桌椅都送来了！你起来去点点数目，别让人家糊弄了！这几天得忙成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没数！又不是我娶媳妇。”

“你！你个臭小子！说话没大没小的！翅膀根儿硬了？”

“不是吗？这事跟我有啥关系？我该有数吗？”

“康平你别埋怨爹，等忙完这件事，爹把道理给你讲清楚，行不？”

“爹！我都这么大了，你又娶了小彤姐，你觉得没什么，我可习惯不了，以前我叫她姐姐的，现在你让我叫她什么？”康平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不是说好了吗？你想叫啥就叫啥。”

“非结婚不可吗？就悄悄地过日子不行吗？”

“小彤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也是爹的救命恩人，我就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入我李家，我要和她好好地过下辈子！孩子，有些事现在你不懂，将来就懂了，就能理解爹的决定了！”

“我呸啊！还黄花大闺女，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我这里你就骗不了，你说过，前年，她嫁给关家了！还黄花大闺女！还热热闹闹地办婚事，人家一辈子结一次婚，你可好，还第二次像模像样地娶媳妇，不觉得臊得慌吗？”

李顺扬起巴掌正要扇下去。“不行！”小彤从外面飞跑进来，一下子将康平挡在身后。

“哥！不要因为这件事打孩子，我不答应！”小彤眼圈红红地。

李顺气得手发抖，“好！好！算你本事大！不指望你了！行吗？”

“行！”康平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走向祖父祖母的屋子，双脚踩在新砌好的方砖上，光滑而冰凉，偶尔踩到砖和转之间的缝隙处，脚下就传来微微地硌痛感，就如同现在所度过的每一天。

爷爷长年卧床，身体比以前胖了一倍不止。他的精神更加倦怠，总是低头打盹，即使在大清早，也会说出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话语。

奶奶的手里永远在缝制东西，角落的箩筐里存了很多她的手工品，鞋子最多，袜子，香囊也有。见到康平光着脚进来，奶奶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箩筐边上，给康平拿了一双新鞋子。

”奶奶，我有鞋呢！就是不想穿！我烦死了！”

奶奶不说话，又走到一个角落，把躺在那里积累了很多灰尘的《中庸》拿过来，递到康平的手里。

康平接过来，用袖子拂去了书本上面的灰尘，翻了几页，又心烦地合上。

“爷爷，奶奶，你们就不能劝劝我爹吗？我都这么大了，他们还大张旗鼓地结婚摆宴席，这让那些和我长不多大的孩子笑死了！”

“平平，你爹这是在给自己出气呢！”

“出气？”

“你娘在外面跟了别的男人，你爹的心里不好过，你姥姥家的人不说自己的女娃嫌贫爱富，反而瞧不起你爹，在大街上碰个对面也不理会你爹！这样的倒霉事却偏偏让你爹碰上了。这是我李家一辈子的耻辱。奶奶觉得你爹这样做就是因为心里受了很大的苦啊！”

康平似懂非懂，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该理解父亲的，可是心里上他依旧不能接受。

“奶奶，我要走了！我不想在这个家了！我恨他们，我讨厌他们，也讨厌我爹！”

奶奶苦涩地看着康平，“乖孙儿，我的好平平，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忍着哈！早晚你会习惯的，你在外面这几年，奶奶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奶奶年纪大了，奶奶要天天看见你才踏实，你走了，奶奶的心肝肉也碎了......."奶奶说着就掏出手帕擦那一汪浑浊的眼泪。

“奶奶，你别难过，我不会走的，他们结婚让他们结吧，！咱们舒舒服服地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

“你可不许骗奶奶！”

“好好读书吧！过几天，让你老子爹给你送到私塾里去，好好做学问，才能在将来把这个你不喜欢的家摆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