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咋办？今天晚上豆腐还做吗？明天我们要干什么？“

“不做了，明天有更重要的大事做，在娘的想法里，任何事都不如你，还有你两个妹妹的安全重要，没有你爹，我更要加一百个小心，生死面前总要自己救自己！"

很快，晚饭端上桌子，一家人快速地吃完，母亲领着两个女儿进了屋子，进去之后把厚厚地窗帘拉起来。

“雪花、雨点儿，你们收拾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必穿的衣服，必带的东西，都找给包袱紧紧地扎起来。快！”

“好！”

银法端着灯去了白菜窖。在哪里留个假门，哪里挖个障眼法，那里设计一个出口，他早在吃晚饭的时候就有了章法，一下到地窖里就开始动手挖土。

母亲捡了几件自己和银法必要穿的衣服塞进一个黑白格子的包袱里，紧紧地扎好，房子一张凳子上，她熄灭油灯，掀开窗帘向外望了望，夏虫低鸣，没有任何人的声音在在家院子周围。

母亲重新点亮油灯，把目光移向了床头的那口大箱子，里面有他们一家人自从开豆腐坊以来攒下的银子。

每天，银法从外面回来都交给她一点碎银子，有时候如同大拇指那么大，有时候如同枣子一般大小。她将这些银子仔仔细细地收好。每到半个月，就把所有的银子集中包进一个手帕里，那白色的手帕、带着蓝色条纹，都是自己亲手纺织的，又厚实，又结实耐用。白花花的银子包进去，也不会透出亮光来，四角交叉打结后，就包成了一个个白色的拳头。

大木箱子里被塞进了十几个这样的小拳头，分散在不同的角落。另外，木床下的隔板里也塞进了几个，按理说，这些银子足够盖房子的，但是，豆腐坊的生意刚起步不到两年，她不想让人家知道卖豆腐是个来钱快的买卖。

母亲好好地收着这些银子，预备着过几年给儿子娶媳妇时盖新房。

不仅如此，她还没白天没晚上地纺纱织布，织成一块块大长方形的毛巾拿到集市上去卖。认识她的熟人都说，”银法娘，你家不是开豆腐坊的吗？银子赚了不少了吧？还纺纱织布，这点小钱也辛辛苦苦地赚啊？“

”豆腐坊，有赚有赔，我纺纱织布，卖点小钱，稳当，三个孩子，花销大啊！“

大部分的人都以为，银法的豆腐坊如同鸡肋，可开可不开。

自从邻居大海分担了一些豆腐的销售任务后，银法交给母亲的银子就只有指甲那么大了。但是，再也没有听到大海打老婆和孩子的声音了。”少赚些银子，换来一个家庭的太平，值得！“母亲这样想。

自从家里的日月好过了一点后，她就一直琢磨着怎么样把那些银子保存好。她用手一一确认那些银子的所在，硬邦邦地小拳头们都还乖乖地呆在原地。如今外面不太平，要把这些银子集中起来，该装在哪里好呢？

当年出嫁的时候，娘家的经济条件是殷实的，光箱子和柜子就七八个，还有一些首饰盒。嫁到夫家，家里的日月只能维持温饱，所以，箱子柜子盒子都基本空闲着。

母亲找出最结实精致的一个盒子，所有小包银子都放了进去。放下盖子，落锁。用手一捧，很重。将这木盒子重复放回床下。母亲在床上坐了下来，眼睛望向窗外，她想起了远方的儿子康平。

”河南那边光景咋样？现在全国都乱哄哄的，可别让这孩子受苦啊！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在老家想没想过这里？“

想了一会儿，母亲来到两个女孩房里，望了一眼，笑着说，”孩子，我们是准备逃难，又不是搬家，这衣服都拿着可不行！“

”娘，你还笑呢！你不怕吗？“

”不怕，怕也没用，只要你们几个和娘在一起，娘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雨点儿也道，”娘，只要你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没什么可怕的！“

母亲拉过来两个女儿，一手搂住一个孩子的脖子，女孩子们顺势将头靠在娘的肩膀。细听外面，依然鸡叫虫鸣，一派安好气象。月亮却渐渐地被乌云挡住，那乌云像一个邪恶的魔鬼，张牙舞爪地探寻着人间的一切可以攻击的羔羊。

一条弯弯的大沙河，别看它很弯，可是很宽，不光河面宽，那河滩更宽，河滩上零星种着一些庄稼，没种庄稼的地方长满了荒草，荒草里是野鸡野鸭们的乐园。

今天夜晚，野鸡野鸭们无处藏身，它们的乐园被一只庞大的军队占领了，一顶顶帐篷，在月光下闪着惨白的光，让野鸡野鸭们不敢靠近，一些固执点的野鸡回到原来的栖息地安眠，却被那些官兵们举枪射中，随着一团火光喷射，野鸡们的身体如同落叶一样飘散在水塘。其余的野禽们听见枪声都远远地躲在外圈无助地叫着。

最大的一顶帐篷里，为首的军官静静地盯着一副地图，眉头紧锁。

”左副官，你确定这地图没错吗？我们已经在河南省的边上了？"

戴着眼镜的左副官把头点得如同捣蒜，“长官，我怎么敢弄错呢！这两天我骑马勘探，把周围的地形全都弄了个透熟，连一个村路也不曾遗漏！”

“好！好！老子终于要会会他了！”五大三粗的长官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炯炯有神地大眼闪着凌厉的寒光。

“杨旅长，听说他有大炮？”左副官哈着腰，凑过来试探地问。

“有大炮怎的？老子还怕他吗？我的兵多！“

”是是是！杨旅长高见啊！“

“韩政委，看看兄弟们的士气咋样？大战在即可要给我打起精神来！”

韩政委双腿立即夹紧，挺胸昂头，啪的一下结结实实地行了一个军礼，“是！”

说完就低下了头，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还是不再说话了。

"怎么了老韩？你有话说就不要像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

”杨旅长，那我说了啊？行军到这里已经两天了，我和左副官对这附近一带了解甚多，此地地势平坦，土壤肥沃，物产丰富，人口茂密，我们何不征兵两千呢？征兵以后到了河南也可以多几分胜算的把握“

“又一个软蛋！”杨旅长拍桌子高喝一声，瞪着本就很大眼睛，配上那张留着络腮胡子的脸，让人不寒而栗，韩政委被他瞪得心里发虚，本来成竹在胸的他不由地低下头去，所有的理由全都被吓得跑到爪洼国里去了。

杨旅长瞪着韩政委半天，”真的吗？你说这一带物产丰富、人口茂密？”

“是啊是啊！这还能随便乱说的吗？”

"行！那就这么办吧！八个班的班长，集合！“

很快，满腹武装的几个军官鱼贯而入，快速地一字儿排开，”旅长！我们来了“

”给你们下个通知，今晚，你们带着自己的人到方圆五十里范围内抓壮丁，来来，现在让左副官给你们划分一下每个班活动的范围，这样就不会抓重复了！听到了吗？”

“是！一切都听长官吩咐！"

左副官摊开地图，仔仔细细地给八个人标出一个个自然村落，划分好每个班的区域，完了，能干的左副官问他们，”兄弟们？如果人家问我们是哪个方面的，怎么说？“

”我们不是哪个方面的，我们是袁右侍郎的部下，征他们的兵是他们的荣幸！“

”说的好！这小子脑瓜灵！可造之才！去吧！“

八个班长带领手下浩浩荡荡出了河滩，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没一会儿时间，就听见临近的村子传来喊叫吵闹哭骂之声。深夜里听取甚是凄惨。

杨旅长在帐篷里思考军机大事，听到远远地传来的抓壮丁的声音，满意地一笑。转头对着身边的韩政委、王参谋笑说。

”那个老东西在河南可是呼风唤雨啊！没有充足的准备，还真不一定能灭得了他！不过我们也并非出师无名，我们是奉了袁右侍郎的命令，经过此地来巡视军情的，最主要的，是让他们主动投奔到我们直系中来，如果稍有不顺，就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军阀者，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而对中央政权虎视眈眈之雄也。他们有自己的地盘、兵士，有固定的军饷、给养以及装备来源。历来所谓军阀者，莫不如此。因此，只要有军阀，时局就必然动荡不安，哪怕是得到所谓的统一，也终究不会长久抑或没有统一的现实的意义。

萧家村的这家人为了一个地道折腾了近一夜。天光微亮时，地窖终于初具规模了，地面上的伪装也弄好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他爹！你别走啊！你们要把抓到哪里去？放开！你们放开他！放开他！“志强娘的哭声特别凄厉。紧接着传来志强的哭声，像是受到了突然惊吓。

”这个憨老娘们！你找死是不？再喊叫捣乱把你也抓了去，给军爷们做饭，不错！”

母亲道，“看看！真来了！真来了！快，快去地道里躲好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