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十六章快意江湖之良人何处

海风粗犷地吹来，送来阵阵大海的腥臭，浪花拍打着岩石，远远地听去像一阵阵的嘲笑。

“要不是你拉我出来，我今天非要把这个妓院点把火烧了！还没好好教训那个兔崽子，敢在我的码头上耀武扬威！敢在我的码头上和我抢女人！胆子也太大了，烧了我的码头以后竟敢跑来寻欢作乐呢！知府的公子又如何?惹了我刘金成他也一定得死！”刘金成气得脸色发青。

“老爷，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够多了，您能不能让自己清净一下？”白海良认为刘金成接近疯癫。一种崩溃之前的疯癫。

“你以为我不想清净吗？整个胶州城哪里能让我清净？你看不出来吗？这一切其实只是个阴谋的开端，他赛城墙想霸占我经营了一辈子的漕运码头！我不答应，就算我死了也不答应，况且我有了儿子了！”

“老爷别急！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们更要保持绝对的冷静，恕在下冒昧的说一句，就像今天看到一个小黄莺，您竟然能在外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相信这绝对不是您的风格！”

白海良一向老成持重，这也是刘金成这么多年一直看重他、信任他的原因。

刘金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苍老了好多，“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谁能帮帮我啊？”

“去蓝仙姑那里吧！她那里清净，给她聊聊，您的思路就清晰了，要想解决问题，首先要冷静！”白海良提议。

“又是一个女人，都是女人而已，上次我因为尚文林疯了的事儿专门去拜访过她，她什么干货也没说出来，她对我说什么“心善加心安，必能身安又业显”，也都是废话！“

“老爷，我认为仙姑说的有道理，就像今晚这样，一个小黄莺能让你心安吗？如果再把她收了，你还有太平日子可过吗？润枫园里的姨太太还没有娶进门呢？还天天给你闹呢！”

“这些事情不是大事，你还不懂我吗？女人只是衣服，自从我的正牌夫人去世以后，我从来没有把女人当回事，我之所以对女人、特别是那些长得好看的女人感兴趣，那是因为这些女人能让我知道我还有感兴趣的事情罢了！钱，我够了！儿女我也有了，但我还是觉得没有动力，没有力量迎战赛城墙。”

“老爷！您的处境我能体谅，那您就想想您的儿子吧！他就是您最大的动力，过几天给他摆一场热热闹闹的满月酒，好不好？”

“我何尝不想，那得看赛城墙答应不答应，你看看刚才他那个张狂的样子，我真觉得他时时都在偷窥我、时时都在算计我，时时想要把我踩在脚下，等着看我流落街头或者远走他乡！”

“就凭他！放心吧老爷，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的！你还有铁辉、尚文林、我，还有很多死忠与您，在您的码头上忙碌了十几年的老下属呀！还有您的田庄啊！田庄里的那些人对您也是感恩戴德啊！这不，又进来的苟四和杨八对您也是忠心耿耿啊！”

“你不用安慰我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散则人散，赛城墙年富力强，有钱有势，现在正式与我刀剑相向了，他想要的不只是我的码头，他还想要我的田庄，我的镖局，我要是倒了，所有人呼啦啦地全去投奔赛城墙了！这个我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他望向远处的大海，鬓角花白的头发被海风胡乱地吹拂，愈加衬托出他的苍老和无力。

许久，他又吐出一句话，“如果我的儿子已经像你这么大了该多好！‘父子同心其利断金’，那样我肯定不怕他成公望！更不会怕他的儿子赛城墙！唉！良人何在啊？”

白海良沉默不语。他不想现在就拍胸脯子打包票。

“那如今该怎么办呢？一摊子的事儿摆在眼前啊！老爷，您怎么打算？”

刘金成哼哼冷笑两声，“烧了我的码头我怕吗？官府能拿我怎样？逼急了我就说是他儿子干的！难不成他成公望抓自己的儿子吗？所以他不敢逼我，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老爷！那些被烧了货物的商家怎么办？那些军粮怎么办？你想过吗？”

“哈哈哈！商家们的那点子东西？好办！难道愿意被大火烧了吗？这能怨我吗？给我闹有用吗？我就不信，被烧一次货物他们的生意就能倒闭了？

白海良怔怔地打量着东家，心说，“哦，这是要抵赖啊！”

刘金成转过身望向长长的海岸线，背对着白海良，“至于军粮，就更容易了！陪点钱吧！那几只船的粮食，我还赔得起！”

白海良吃惊地睁大眼睛，姜还是老的辣，这就是老姜的应对之计？哦！忘了，其实他一直都是个寡廉鲜耻的人，只是自己一直以来都默许着，一直充当他的随从者，帮佣者。他盯着这个清瘦矍铄的老人看了半天，瘦削的背影、纯黑色的长袍，树枝一样干枯的手指留着半寸长的指甲，从他的周身，看不出半点仁慈之光。

在他的字典里、在他的一生中，都只有侵占和掠夺。仁慈善良对于他来说仿佛是一个笑话。也许这是他的人生哲学，礼义廉耻只是在书里的口号，现实就是这样的人才有天下吧？

刘金成感觉到白海良一直在盯着自己，他垂下眼皮，扭过头来，两道冷箭一样的目光重新射入白海良的脸上。

“你有什么打算？”冷峻声音里透着一贯的权威和霸气。

白海良缓过神，“我......我在想，因为这场大火，或许真有因此而倾家荡产的人。”

“唉！罢了罢了！管不了这么多！明天一早叫苟文贤和杨八来见我！”

“是！”

漕运码头的早晨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天才蒙蒙亮，各行各业已经迎来送往地做开了生意，漕运码头也在正常营业，只是抽调一部分人整理烧毁的货船和货物。

唯一一个不用早早开门的地方就是妓院，赛城墙昨夜在小黄莺那里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早仍然金碧房门。这一切，刘金成的探子早早地来向主子汇报了。

“继续跟踪，注意隐蔽！”刘金成阴狠的一笑，白海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感到踏实了，这才是多年来刘老爷该有的模样。如昨天那般的软弱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或许是一大早的朝阳给了刘金成这个年近花甲的老姜重振雄风的勇气。

他的江山，没有那么容易紊乱。

“大人！小的无能，昨天回去辗转难眠，深深觉得对不起大人，今天正要来向您请罪，您就唤小的来了，请大人不要嫌弃小的，再吩咐小的做些事情，小的万死不辞！”苟四磕头如捣蒜。

杨八不会说话，他会的就是鹦鹉学舌，他也总结出一个经验，那就是只学会说苟四说的最后一句话，把这句话重复好就对了。

“请大人不要嫌弃小的，再吩咐小的做些事情，小的万死不辞！”杨八瓮声瓮气地说。

刘金成站起身，今天他换了一身焦糖色团纹绸缎长袍，良好的材质和裁剪衬托出几分儒雅的财主气质。头顶的瓜皮小帽上镶着一枚翠绿的冠玉，让他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柔和。

“文贤，我们是一家人，不要动不动就以死表忠，我不会让你们去死，还要让你们知道，跟着我刘金成会越活越好！昨天你们没办成的事其实都在我预料之中，我派遣你们去会会义和团，就是去探探虚实，您回来报告的情况对我来说非常有用！”

苟四和杨八面露惊喜之色，神情里的振奋和激动溢于言表。

刘金成望着他们两人点点头。“今天，我要你们继续陪我走一趟！要想搬来救兵，没有我这个当家做主的人亲自走一趟哪行？”

“是是！大人！小的很荣幸能和大人一同前往！”

玉龙山上今天格外喧闹，除了士兵的操练，还有各个首领们之间的争吵。

赵新光端坐在大厅的正中央，一脸严肃，他的左手边和右手边的两排太师椅上座无虚席，都是属下的十个坛主，坛主上面是五个首领，首领上面是李顺这个军师——他的智囊，大庆这个账房总管——他的钱袋，纪英红这个侦察——他的后勤。

“我听说，昨天来的那两人下山以后我们玉龙山这里就炸开了锅？现在我想听听各位的看法，首领以上的先发言！”

场面很寂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先开口。

“别绷着了！听说昨晚有人吵吵得都要打起来了！这会子装什么城府深的？”

还是没人发言。

“那我就按座位顺序一个个地点名了？”赵新光扫视全场。

“不用了！掌门，我先说！”陈坛主终于憋不住了。“掌门！昨天那么好的机会您为什么要放过？那可是步枪啊！那是兄弟们做梦都想要的步枪！有了他，我们会少死多少人?您就应该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想具体的法子！”

“我不赞成！对方的目标太大！那可是官府，和官府作对，我们义和团还指望什么立足？朝廷怪罪下来咋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