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三十四节 黑色中横(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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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区指挥机关对区区一个ID团如此重视,相比之下,连浴血奋战在花莲孤城内的CB师主力都黯然失色。

这条情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储教授为此曾有过不到一分钟时间的动摇。

从多名当事人出现并发生交集的时间、地点和顺序来看,如果这是场戏,身为战区三号人物、日理万机的钟不悔至少得秘密地提前来到新竹,与所有演员彩排上两、三次,否则整个剧情根本就不可能衔接得如此天衣无缝。如果这是一场戏,这场戏的投资回报率实在太低。综合各种随机因素考虑,钟不悔事急从权、就地处置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基本可以排除做局设饵的可能。再者,会场外人多眼杂,即便事后追查,也很难准确锁定泄密人。

但储教授最后还是放弃了送走这条情报的打算。

几个小时以前,他刚刚送走一条A级情报。情报的核心内容,是花莲军方转移原十一局局长吴品大校的真正时间。一周之内送出两条A级情报是违反“手杆”行动纪律的。

在“月面兔”的组织里,驻扎花莲的米娜属于“海杆”,一抛出去就可以挂铃走人,铃响收杆,不响不管。储教授则属于直接掌握在月面兔手中的“手杆”,有任务时要根据任务目标设法获取指定范围的情报,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必须忘记自己是个间谍,尽最大可能避开反间谍机构“逆向工程”的锁定范围。

不该听的可以听,但不该自己报的千万别报,这是每一个“手杆”必须都视同生命般的行动法则。一个合格间谍就得经得起诱惑,难怕这个诱惑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有价值。

飞回台北的时间过得很慢。储教授拿出手机,试着连了一个WIFI。果然不错,对于战争中的内地平民来说绝对是奢侈品的互联网,在战区首脑机关的专机上一点都不成问题。他惊奇地发现,他居然可以访问服务器在海外的.域名网站。低头试着“nslookup”(注:命令行模式下的域名查询命令)了一下,提供域名解析服务的是时氏兄弟(曼谷)通信股份有限公司。

又是时小兰。

储教授怨念地想起瑞士银行账号里毫不起眼的金额。

“天气不错。”

坐在邻座的钟不悔深吸一口气,好像真的能够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一样。歼侦-8F战术侦察机滑过窗舱,薄薄的云层分出细细的白线......

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总之天空是看不见的。吸到肺里的空气,几乎能让心脏停止跳动。只是那么随手一摸,马步青就摸到不知从谁的身体上分离出来的器官,手指间着渗着血,脚下稍一用力,便是狠狠一个跟头。

循着浓烟中的咳嗽声,他终于摸到电台。流弹打在他刚刚扔掉的器官上,溅了一裤子。

“电台没事,我没死,信号没恢复。”

通信员用肺里咳出的声音凑齐了这话。

马步青咀骂着,往腰上掏了掏,把出发前跟卫生员拿的手枪递给通信员。然后继续提起步枪,离开这里。

步枪里已经没有子弹,之所以不扔掉,是为了能壮胆。

对面的树林里很安静。除了M4A2*的点射,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真不愧是游骑兵,马步青心中暗骂。

155mm炮弹不时落在身后已经变成焦土的地带,将也许只是震晕过去的人彻底炸碎、掀起,再炸碎。他不再想炮弹什么时候会正好砸中自己之类的问题,只是在不停地蠕动着。当感觉到树林里精准犀利的子弹似乎已漠视了他的存在时,他摘下仅剩的一颗*,拉开拉环,起身,助跑.......

他听到与树林里不同的枪声,从身后传来。

炮二连机动队没死光,至少还有第三个人活着。这个念头像兴奋剂一样注入他的身体,尤其是那两条已经麻木的腿。

马步青绝不是ID团里投弹最远的,但他毕竟是扛军校学员肩章的时候就被马镇山手把手操练过的,没40米以上(注:30米为“合格”,50米为“投弹能手”)都不好意思下连带兵。

托他老人家的福。

这颗*飞得很远,砸得很准。

“Point、Point 4!”

“Jack!Are you okay,Jack?”

“Point 4......Maria......”

莱布其中校在头盔式步话机里听到最后一声圣母玛丽亚的时候,马步青已经越过两具尸体,将03式步枪上的刺刀深深扎进炮兵目标引导员杰克徒劳挣扎的身体里。

马步青没有拨出自己的枪,而是扒下对方大腿上的“洛洛克”,拇指拨开保险,对准那位收获了好几条中国尸体的神枪手。

“叭叭!”

“Ma.......ria......”

“叭!”

“......”

“叭!”

最后他从坏掉的炮兵目标指示仪旁,捡起M4A2,先试了一枪,接着在另外两具尸体的后脑勺上各补上两枪。

随着这个三人组的覆没,炮击骤然停止。

“Jack?Jack!Jack!”

“马上就到你。嘟.......”

那边还在交火。

炮二连主队正面突击时,被远程炮击和游骑兵的多次穿插急袭打散了队形。不但马步青找不到折雅志,折雅志之前带过的人现在也不知道连长究竟在哪个位置。马步青带上机动队剩下的四个人,循着03式步枪和M4A2*混杂的声音,一路捡到九个被打散的兵。第六个人告诉他,炮击开始时指导员就没救了。第九个人问他,援军什么时候到。马步青回答说,援军已经赶到外围,把敌人统统包围起来了。

整个“荣誉营”有权接触炮灰任务秘密的只有四个人。指导员死了,连长失散了,通信员不会多说话,没有人知道马步青在撒谎。

十四个人,勉强算个加强班,可全部弹药合到一块还不到一百发。马步青领着这个班继续朝除了1987高地以外有枪声的方向走,不过这会儿他多绕了点路。山地作战行军在昆明陆院课外阅读教材里是“连许世友都头皮发麻”的事(注:许世友曾在1979年对越作战中担任东线总指挥),十四个人目标太大,直走肯定不行,加上团指规定每一隔段时间要恢复通信一次,他决定先朝山头走一趟。

离马步青最近的山头,水平直线距离只有几十米,爬上去不是易事。

除了一支M4A2、一支手枪、五支重新压好子弹的03式、两把*和三颗*,其它多余的装备包括两挺95班机、一支88狙都扔了。虽然部队规定紧急情况下需要丢弃武器时应做好破坏工作,但时间毕竟有限,考虑到游骑兵不会像平常A国大兵那样宁愿扔掉凯夫拉头盔也要捡两条03式回去按人头数报功,马步青只要求藏好。

手枪给了通信员。剩下的长枪,马步青拿M4A2,另外四支分给两个班长、一个下士机枪手和一个名叫邹元根的列兵——理由是个子最小。*不多,只有三颗,马步青问了问,似乎投弹纪录最好的就是正牌步兵出身的自己了,当仁不让,自己揣着吧。

没枪的士兵分成两组,轮流开路。个子最小的列兵夹在开路组中间,马步青压后。另外三条长枪则作机动。这样安排对开路人来说是典型的“作死节奏”,但没人提出异议。每当轮换时,从战友手接过*的兵都会多看那名列兵一眼,就像警察叔叔看着小屁孩玩生锈炮弹一样。这时,马步青会右腿向前半步,踩在较高处,两眼沿右膝盖方向凝视几秒,以标准的黑白战斗故事片摆拍姿态。

“你叫啥来着?”

“ID团炮营迫二连五班六炮手,邹元根。”

“好名字,啥时候改啊?”

“打死也不改。”

马步青会不厌其烦地重复这番对话,接着士兵们相互而笑,该干嘛都干嘛去了。

名叫邹元根的列兵倒也争气,再陡、再滑的坡,都能保证枪不脱手、准星朝下。为了达到这个标准,邹元根很多时候只能单手攀爬,不到一会儿,指甲就掉了两片,尽管重新处理过几次纱布,手仍血淋淋地吊着。不过与早已磨破肩的通信员比,他用掉的消炎粉和纱布算是少的了。

就这么不哼不叽、不管不顾地爬着,即使看到抱着03式枪躺在树下流干血的尸体,也没人会多看一眼。看了也没用。

“到了!看到了!”

上面突然这么一喊。马步青刷地趴下,拨开保险。

果然,上面“突突”传来枪响。一个兵连人带刀滚下来。没滚多远,撞上大石头,不知是中枪了还是正好压在刀口上,抖了一会儿,咽气了。邹元根是第一个跟对方交火的,但植被实在茂密,他打完子弹退下来,比划半天也没讲清楚敌人具体在什么位置,只是非常肯定地说,打中了一个要跑的,叫得挺惨。马步青继续往上爬,爬过有血的地方,看到已经绕上来的另一名步枪手正瞄准一个背光处,一枪一枪地扣着。马步青没有犹豫,直接朝那方位扔了一颗*。

步枪手朝左侧打手势示意:那边还有。

马步青拉开第二颗*的保险,一面高喊:“10点方向机枪压上!”

据团情报股通报,游骑兵能听懂基本的中国军用术语,部份一线军官甚至能用自己选修的中国方言如假包换地读出来。马步青那句话其实是吓唬人的,实际效果或许没多少,但至少比没有机枪压制强。

他这么一喊,左边的枪声竟然真的停了。

马步青踩稳了步子,右臂往后一摆。跟在后面上来的邹元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马步青的脚。*“丝丝”响着,往坡下滚去。一个下士扔开刀,连滑带滚追上,捡起便扔.......一阵眩晕过后,马步青下意识摘下最后一枚*,摇摇晃晃起身。

邹元根又将他拦腰抱住。

但马步青的力量更大。条件反射式的一击,将邹元根打趴在地。

这时,更多的声音响起来:

“不对!马参谋?”“班长,刚刚炸着的好像......”“老李快拉住马参谋!”“什么?我看不清。怎么了?”“是自己人,我找着牌子啦!自己人!”

这个下午,封常清睡得很好。

在返回师部途中,A国海军航空兵轰炸居民区,堵塞了交通,他以绕道为名派警卫员到附近防区调车,自己却消失在破碎的红十字和放声大哭的孩子中间。他在一个发了霉的屋子时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后,他到阳台上坐着,看着混乱不堪的城市,什么也不做,只等着上午突然收到的消息里,一个重要的时间。

城市很静,没有战争之外的多余声音。很干净的声音。就连扑打屋檐的雨点都带有某种机枪的节奏,莫可名状地,点燃了他体内熄灭已久的激情。

这和很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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