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三十三节 黑色中横(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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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听到天空撕心裂肺般惨叫骤然迫近的那一刻起,马步青就知道要完了。

炮二连完了,荣誉营完了,CB师完了,整个第八战区也快完了——至少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因为首先要挂掉的是他。

没有长弓阿帕奇,没有挖坑等好的步、机枪阵,也没有传说中被莱上将老爸拎起领口扔到前线的游骑兵一营营长小莱布其中校的绝望狰狞的脸蛋。此时此刻,马步青只听到他最不愿意相信的155mm榴炮弹的呼啸。空军干什么吃的!怎么连架在某个山坡上肆意妄为的区区几门炮都搞不定?难道比黄金还贵的飞行员们都瞎了眼,用几百万人民币砸起来的弹道侦察吊舱都打了水漂?

完了,全完了才好呢......

马步青的脑海里,掠过战争爆发前夕仅限于备战部队内部播放的军委一号动员讲话视频。

“经济倒退二十年,数千万人口失业,不计其数的中华儿郎血染台海——种种可能——我们都预见得到。可是不打,就不这样了吗?永远不这样吗......不是我们想打,是造成国家分裂、民族分裂事实的胎毒势力及境外干涉势力逼着我们打。他们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要我们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割一块肉,你一时还死不了,可以后他们会让你的子子孙孙都割脑袋。用我们这一代裂土安逸换取下几代灾难的事情,我干不出来.........打,必须打,立足以必须打赢去打!《国家反分裂法》不是摆设,中国领土不是区区几个民族败类想割走就能割走、A国老爷们说给谁就能给谁!没有鲜血,哪来的和平!打!”

那时的CB师后方留守处,只有二、三百来人。依照《国防动员法》征用的高尔夫球场里,只有留守处长兼教导营长马镇山一人在走动。

马镇山拎着仓库里捡来的“HONMMA”(注:高尔夫球具奢侈品牌),把球扔在队伍末尾,开始敲。球滚了一会儿,停住,他再敲。一直敲到队伍前列。最后他又把球敲回去,周而复始。等到视频播放结束,值班参谋马步青跑来报告,他才捡起球,远远地扔进队伍里说道:

“每人去拿根杆,都来玩吧,趁大伙都还活着,玩玩以前都没碰过的高级货。玩够了,咱出发。找敌人玩命。”

马步青还记得那天远远隔在铁丝网外徒劳等候接访的女孩。那个从婚姻介绍网站上看到某位军官英姿的女孩,抱了一大堆水果,苹果、桔子、香蕉和枣,唯独没有梨。士兵们像追赶足球一样撵着高尔夫球满场跑的时候,女孩“咯咯”笑了。但女孩很快发现,她要找的人并不在撒欢的人群中。

“李有才!李有才!”女孩不甘心地叫唤。

李有才是团作训股李股长的外号。教导营接到开拨令的这一天上午,李股长刚刚在前线与一名被俘后脱逃的敌特同归于尽。但他的照片至今还留在那个网站上,签名栏如是写道:“能默写26个英文字母、10个阿拉伯数字的有才哥”。

突然转向的炮击,惊动了马镇山。

马镇山领着参谋长诸葛心、后勤处长方正、作训股长马武阳等指挥机关成员,将团指向前推进了两公里,与二营营指暂合为一处。透过炮兵侦察仪望去,位于3号机场东侧、1987高地下方的平缓林区地带的浓烟已渐渐散去,依稀可见焦黑泥土里试探性蠕动的身体。

“那是荣誉营机动方向的必经区域。”负责指挥二营的三营营长说道。

鉴于情况有待查实,三营长不便现在就下结论,但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荣誉营”很有可能已遭到重创。

“机场守敌自身的火力是很单薄的。”参谋长诸葛心说,“我二营刚刚完成了对1987高地主要阵地的夺取,按这种情况,敌人应将东面的远程火力全部集中于高地主峰,阻止二营顺势西进才对。可敌人偏不这么干,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机场似的。”

马武阳在刚刚收到的无人侦察航拍图像上划了一个圈,说道:“从炮击范围、密度和强度看,敌人在这一区域动用了至少两个排的地面兵力,才足以吸引住.......‘荣誉营’。不然区区几门155榴不可能一砸就砸中‘荣誉营’。”

“两个排太容易被吃掉,至少得两个连。”三营长纠正道。

马武阳不便挑明所谓“荣誉营”其实是炮二连伪装的情况,便把电容笔往笔记本屏幕上一扔,觑三营长一眼道:“就凭他们是游骑兵。”

“给你两个排,你把整整一个营往炮口上引试试?”三营长回瞪区区一杠三星的马武阳,“就是三角洲也没这能耐、这胆量。”

诸葛心用脚尖碰了碰三营长,但三营长并没有因此而给团长亲手提拔的作训股长留面子。

“你连副营长都没当过,你清楚一个营什么概念吗?一个营不是一个连简单放大三倍的概念——不是的!”

“好,你来。我立马下营给你当副手。”马武阳脾气也不小。

“折雅志没有一个营。”一言不发的马镇山突然开口。

“折雅志?”三营长愣了愣,“炮二连那个折雅志?”

马镇山朝身后的机要股长示意了一下。机要股长开始笔录后,马镇山才继续说:“折雅志只有一个连,一个扛步枪的炮兵连。两个专业的轻步兵排完全可能将他吸住、拖住,最后引向炮击区域。真正的荣誉营离你有几十公里远,正秘密赶往花莲——顿赤格烈副团长就跟他们在一起,不是回集团军开会。你两个争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现在的问题是,敌人已经开始怀疑了。我们要让敌人继续坚信荣誉营在中横、在这里。如果炮二连不行了,我得抽别的连队——现在哪里还有连队可抽?你有吗?三营长。”

“那.......夺取机场的计划.......”

“没错。你现在只有二营一个营,外加折雅志那个可能已经被打残的炮兵连,这是我们当前可以用于进攻机场的所有兵力。你原来的三营不能动,三营一动,整个外围都会崩溃;炮营主力是还在,但炮弹不多了;团直特务连我另有用处。让你用一个加强营攻击骑8团团部附游骑兵一营守卫的机场,这是不是听起有点像开玩笑?不是玩笑,是命令。这是直接来自‘林指’的命令。一旦我们停止攻击,让敌人缓过神来,不但荣誉营随时可能暴露,团主力更有被反包围的危险。夺取只是幌子,但无论如何都别让敌人歇着——你现在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立即组织进攻!不停地进攻!”三营长回答。

“我会向空司作战值班室再催催,尽快找出那几门要命的大口径*炮——干掉。”

马镇山在机要股长递来的笔录本上签完字,拧头走人。

西海岸,新竹空军基地,第八战区空军前敌指挥所。

飞离台北时喝了整整两碗皮蛋肉粥,外加一听“红牛”,钟不悔中将一落地就感到精神倍爽。作为全国八大战区中睡眠时间最短的战区副司令兼战区空军司令,他每天都强迫自己按照随行保健顾问的吩咐,定时定量用餐。

钟不悔和林兰的保健医生是同一个人——储新平。

“其实您真不必跟我来。台北总医院那么忙,林司令的老毛病又反复无常,您该在他身边。”

“坐好,等您当上战区司令再命令我。检查体温。休息15分钟,再去你该去的地方。”

储教授说话向来带刺,习惯也就好了。钟不悔无奈地看着教授打开随身皮箱,拿出温度计。皮箱里还有一只手枪,*5.8mm。

医生的皮箱里本不该有枪,但作为前线指挥机关首脑人物的保健医生和战区军管委员会“四防”办的重要成员,他单独外出时被绑架的可能性丝毫不低于中央军委委员。另一方面,专业技术上校本身就是现役人员,配枪并无不妥。第八战区军务部签发的执枪特别许可,此时就和枪放在一起。有关部门也论证过保健医生枪杀首长的可能性,结论是:保健医生有一万种杀死首长的办法,不差这一条。

“真到用时来得及吗?放箱里不如不带。”

“肚皮本来就沉,裤带再吊着个,不舒服。”

“倒也是.......”

钟不悔下意识地松了松裤带。警卫员见状,走过来。钟不悔摆手制止道:“吊着吧,不带枪的将军好意思见人么?”

18分钟后,是据说关于花莲空投补给联合行动的会议。储教授在会场外寻到一僻静之处,倚着氧气袋,翻看《新生台北》。刚坐下一会儿,便看见钟不悔的专职秘书走出会场,关上门。

和一般领导干部以各种名义配备相对固定的非编制秘书不同,钟不悔中将是中央明确可以配备专职秘书的“正部级和军队副大区职以上干部”。战争爆发前夕,中央又将前线首长专职秘书的人员编制和组织关系全部收归中央军委办公厅秘书局。依照相关战时条例、条令,往常的军事会议,专职秘书都要全程旁听,做好速写、整理和归档工作。

“连你都不能在里面?”储教授故意犯傻。

秘书毫无悬念地笑了笑,不回答。

储教授撇撇嘴,继续看报。

会没开多久,钟不悔就自己推门出来。

不知从哪跑来一个空军少校,冒冒失失地冲进门,钟不悔一个侧闪,与他擦肩而过。储教授笑了笑说:“不愧是开过战斗机的将军,反应够快。”钟不悔一脸铁青瞪着那少校的背影,听教授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当场发作。

“你!那个少校,你回来一下。”

“首.......钟司令员好!”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点正形。”

“报告司令员,前线的紧急情报,需要马上送空司情报处鉴定。”

“拿来.......嗯?为什么几个小时以前就签转的情报,你现在才拿来鉴定?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

“我........”少校开始擦汗。

钟不悔没有再追问,只是翻开航拍图,拇指和食指一打开,粗略估算距离后问道:“中横?”

“ID团防区东面外围。”少校回答。

“现在送鉴定晚了!”钟不悔合上文案拍回少校怀里,“马上拿到作战处交给郑处长,就说我和刘参谋长都看过了,这个案子要马上处理。明天自己去政治部找刘主任。刘参谋长?请过来一下。”

“司令员。”

“回台北的飞机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起飞。”

“你稍后再去,先给我抓一件事:凡是涉及ID团的情报,以后要简化流程、优先处理,具体的特案审批办法要在今天.......下午3点以前出台。”

“根据‘林指’指示,司办出台的相关特案审批办法已于昨晚11点下达到司令机关各处室。我马上责成司办相关人员检查各部门的落实情况。”

“那就好。”

钟不悔略感欣慰地拍了拍战区空军参谋长肩膀。

坐在不远处的储教授将报纸翻到下一页。这是一篇政法新闻,名为《战区军事法庭缺席审判原步兵某团政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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