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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正月初一,更难耐,乐清老人给他弟弟接去过年,河南姑娘到她的河南老乡那里去了,我一个人在那座楼里。那时候我有点伤感。我想念所有的家人,包括昨夜来到的先人们,我嗒然若失。

初三,我耐不住寂寞,给老吴打电话,向他问新年好,而他已经忘了我的声音,好半天才想起来。

后来他说,他见到霓裳了,霓裳就在温州,问我要不要她的消息。

我推辞了,我说我现在认识了一个有钱的女孩子,家里开了一个彩印厂,昨天还在一起吃饭。

我一天一天数着日子。

正月初八,吕明志、潮海他们回来了,我们一起到前面的旱冰场去溜冰。

进去后,我就兴奋起来,发现那里场面很大,地形高低起伏,可以冲高,还可以做大回环旋转,两头有两扇大门,一头一个大鼓风机死命地吹,两者相隔一百米远,风速强劲。

我的个乖乖,这是干嘛,这是冬天啊,是冲浪啊,还是冲风暴?

运动和速度,从来就给我快感。我喜欢运动,喜欢飓风行动,喜欢冒险,喜欢动作,一个冬天,我觉得我都要变成过冬的蛇了,没伸展过筋骨。

潮海溜冰时,和人吵了起来,被人兜头打了。

潮海体质偏弱,当时就蹲下去了,捂着头,又被一个飞速溜过来的家伙用溜冰鞋铲倒了。

多亏是冬天,穿了不少衣服,潮海才没断骨头。

我当时狂叫一声,随后三四个人向我围拢来,我什么也看不见,疯狂地踢伤了一个,打破了一张人脸,然后,我和明志扶着脸上流血的潮海回去。

我的杀气吓坏了他们。

但我不是来表演杀气的。

开这个场馆的人是上金烊村的,当晚就到房东家来找我,说:“你别在温州待下去了,赶快走吧。”

我却没走,晚上在阳台上锻炼身体。

潮海明志他们听了不知所措,潮海那时头上还在流血。

这件事情后来给老板的哥们摆平了,热血儿怜热血儿,我还不晓得,他们就把事情搞定了。

老板为这事找我过去了,他是第一次找我,笑着要我以后不要在外面打架,他说话比明志还慢八倍,说如果我这样的话,会给公司添麻烦的,他说他现在只想做生意、干事业,不想出漏子。

老板做人很低调了,他就是那个拎着黄色手机包进办公室不说话而邓捷说他在香港的人。

我抱歉地说,对不起啊老板,从去年下半年到现在,我特别烦躁,好像鬼混附体了,给你惹麻烦了。

老板说,我听说你是为潮海打抱不平,你没有错,以后我会关心你的。

后来邓捷诡秘地告诉我,说:“摆是摆平了,可花了老板不少钱!”

邓捷老婆在一旁说:“老板还在乎这点钱?”

邓捷突然骂他老婆,说:“你晓得个鸟?”

正月里的另一天,我老娘新找的老头子忽然来温州了。他从老家赶六百多公里路来看我。房东家的猫一见他,就要扑上去咬他。

他这人在我们江心洲比较有名,专喜欢打猫吃,不管是家猫还是野猫,每年都要打十来只猫吃,他是天下猫的死敌。

见了我后,他说:“韦雄黄,我和你妈成家了,过年我们都盼你回去,可你没回去。你妈不放心,要我来看看你。我们……也是老熟人了,你以后就叫我大大吧。”

他人不错,我以前就认识他。他很朴实,我叫了他一声大大。

他很感动,因为他也知道我亲爹在北方是个人五人六的人。

我为我老娘高兴,她把我抚养这么大,她的离婚生活也超过二十多年了。

我带他去外面小馆子里吃了一顿,算是认了他。

他说:“家里的事,你这样一点不管是不行的,我们到你铜陵物产的单位里去了,送了点东西,又管不上用。”

我说:“我的事情你们就不要管,少烦神,你们管也管不了,我晓得怎么活!”

我带他在温州转了一圈,到老吴家去了一趟。

他根本不认识老吴,但大家在一起说说话,也是温馨的。老吴是温州人,年青时在北大荒当兵,在北去的火车上,遇到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妹子,于是有了书信往来。转业后,夫妻在我们县城工作,工作了一辈子。退休后,正好赶上温州市有政策,允许外地温州人回原籍,他就回温州,给一个老同学的儿子帮忙,也就是做那个黄海电脑公司的活。现在,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都成家了,并且都正准备陆续回温州定居。

后大说:我是游击队,那时没人崇拜,只有人打冷枪,还是人民的子弟兵好啊。温州发展得也好,像个大城市了。

我们去了,老吴很高兴,他问我:“你把那个家里开彩印厂的女孩找好没有?”

我看看我后大,笑一笑。

老吴也就没再问。

从温州市区回来,夜里十一点多,老父坐在我睡的床的另一头,和我说话。突然一阵钥匙响,我们集团公司里那个年轻的胖头儿,明志手下的,带着一个孔武的保卫,啪地一声,奇迹般地把我的门给弄开了,骤然降临。

我傻了,我老父也傻了。

从没有这样的人进入我房间。

我们居然都没做出反应。他们像两条狗一样在我的房间内东找西找,然后,像问犯人一样,指着我的老父问:“这个人是谁?”

我乖乖地说:“我父亲,来看我的。”

他们听了,很快就走了。

很快,我就感到可耻。

老父像是见了天方夜谭,问我:“这是干什么?”

我忽然生气说:“找贼!这几天会计室失窃了!”

老父突然发了脾气:“操他八代奶奶!我要是像你这么大,当场就把他俩撕碎了!”

听了老父的话,我决定不出声。

过半刻,老父又说:“不过,出门在外,能忍也是度量!”

老父浑身哆嗦,开始起床抽烟,把一只茶杯踢翻了。我也抽了一根烟。

过了半刻,老父说:“我明天回去了。”

我挽留他,他安慰我说:“我比原计划只提前了两天,你这里我也算来过了。天气预报说你这里的天气不好。你人在外面,能这样为人处世,我也就放心了。”

老父起身整理了一下东西。

下一点了,我说:“那就抓紧时间睡一会吧。”

老父那时显得有点苍老了,说:“睡是一定要睡一会的,要不明天我在路上跟人家生气都没劲道的!”

我们立即就熄灯睡了。

床有点小,老父朝外床卧着。

他明天就要走了,我也就尽量往里床靠,好让他睡个舒坦觉。

我瞪着眼睛看黑夜,一动不动,怕影响他。

他也一动不动,但肯定没睡着,因为呼噜没出来。

过一会,老父啪一下把灯拉亮了,说:“韦雄黄,你也没睡着,我晓得。……我还要抽一根烟。”

我听到烟盒被打开的声音,又听到了他的话:“你可要?”

我就坐起了,伸手拿一根。

我们坐着,相距也就一米。

“以往,我以前跟何野后面当游击队的时候,最快的一次,一秒钟不到,我就杀死一个人。”

我知道他为什么说这话。

他又说:“不过现在的人,文明了,没有我们那时有杀心了。现在是和平年代,不像战争年代,战争年代是残酷的,你不杀人,人就杀你。”

我突然问:你跟过何野?

他说,这还有假啊!我是他手下最得力的人,他最相信我啊!铜陵,八百丈,大通,老洲的事,都是我张罗,他几次死里逃生。

我说,何野是我韦家三爷,你给我说说他最后怎么了。

他说,他们,比我级别高多了,许多事,对我们,是秘密,组织上,安排的东西,我就不清楚了,他解放后如果做官,至少也是地区行署一把手啊。我是一个小兵。

我说,无为县城绣溪公园烈士纪念塔边有他的衣冠冢,他的真人,传得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哪里?

他说,这个我不晓得,要问你们韦家人,这是惊天大秘密。现在,人肯定死了。

我说,我如果告诉你,他在我身边,在我肩膀上搭手,跟着我走天下,你相信吗?

他惊惧起来,说:什么话?

我说,你相信鬼神不?

他说,这个……这个……我不跟你小伢子讲。

我说,我到温州来,做了一个梦,后来又做了一个梦,两个梦是连贯的,就是关于我家祖宗,三爷何野,说,他没到东海边来过,要跟我出来玩天下。我起先以为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现在,正月里,初一凌晨,又梦到了许多祖宗,我开始相信了。

他说,雄黄,你妈妈告诉我,你是韦家很重要的后人,又是一个男孩子,祖宗要你回去,召唤你回去,你就不能驳他们。

我说,我妈怎么看?

他说,你妈没有不让你去大韦庄,是你死不认祖宗的。

我说,那我现在该怎样?

他说,魂灵是笔直一条线,不紊乱的,一个念头朝前,始终不乱阵脚,逢山过山,逢水过水。祖宗的魂灵,都是有方向的。他喊你,你就跟他走,没关系,他们也不会害你。

……

天快亮的时候,明志来了,轻轻敲门,进来,说:“韦雄黄,误会误会,刚才误会了。”

我骂他,道:“他妈的是你叫人来抓贼的?”

他说:“你别骂了,我累了一夜。还不是因为你家来了一个人!”

第二天我又骂了邓捷那儿子,邓捷让昨晚闯进我房间的人来赔理道歉。

我很气愤,我说:“你怎么道得了歉?我老父说不定现在正在路上和人家吵架杀人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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