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五十章 春深变(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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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王后说要我们这些小辈陪她,并不是意兴一时的客套话。

每隔几日,她便寻了由头召我们四人相聚小叙,美其名曰联络感情。

宫里有新进的水果和点心,她便邀我们尝鲜;外邦使臣进贡新奇玩意儿,她便邀我们一睹外域风采;就连宫里招了新的名师画匠,她都能因此召来我们,说要画师为我们画幅画像。更不用说赏赏花,喝喝茶,这是常有的事。

其实大多时候,是我在听杞王后谈论起子桑玦与濮阳两兄妹的儿时往事,偶尔问起我,说的也都是歌舞技艺,所以我在他们的谈笑风生之间,显得像个局外人,或者说,我根本就是个局外人。

我不明白杞王后召我陪同的理由,若只是以相陪遣闷之名,行撮合良缘之实,大可不必再叫上我。

话题往往游走在子桑玦和凝儿身上,所以子桑玦并无暇顾及我,少耀心细,得他相陪,才让我局外人的身份不这么明显。

按理说,我以待诏舞姬的身份,能与二王子以及相府两位少爷千金同出共入,应该感到无上荣幸,可事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就拿这一天的茶会来说,凤仪宫分差四名传唤的宫人,分别传了子桑玦,少耀,凝儿,还有我,说是杞王后邀诸位到馥阑园赏花品茗,少耀以身体欠佳为因推辞,遂未出席。

到了之后我才暗恼自己太单纯,居然没有看出少耀的病只是托词,只恨自己没有聪明些,也学他避嫌。

这一天逛馥阑园,累了便在凉亭处摆了茶席,谁知茶席至半,杞王后忽然提到:“我听宫人们说,你们曾在馥阑园的海棠花下埋了物什,可有此事?”

她问的自然是子桑玦和凝儿。

闻言,席间二人形状各异。

凝儿脸上晕开红霞,低下头不言语,子桑玦举着品茗杯,才欲要送到唇边,动作蓦地僵滞,“儿臣不曾记得,莫不是宫人们瞎编胡诌。”

凝儿努着嘴,“玦哥哥难道忘了,我们在这花园的海棠花下埋了东西?”

“噢?都是什么宝贝?”杞王后抿着笑意,目光落在子桑玦身上,似在等他的答案。

子桑玦回忆一瞬,终于想起了什么,叹道:“哪有什么宝贝,那都是咱几个蒙昧无知的儿戏罢了。”

听子桑玦这么说,凝儿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取而代之失望之色。

杞王后十分直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你这么说,也不怕伤了凝儿的心。”

凝儿的血色又回到脸上,比起刚才,红晕更艳几分,嘟哝道:“王后总是胡乱帮凝儿说话……”

虽然有怨艾,但娇羞之态更甚。

“都说女大十八变,以前你嚷着以后要嫁给你玦哥哥的时候,小脸红也不红,现在倒怪起我说胡话来了。”杞王后笑意渐浓。

“王后……”凝儿委屈得就要哭出声。

“好了好了,不逗你,给我说说,埋的是什么?”杞王后敛了笑,只余满眼期待。

子桑玦放下茶盏,犹豫道:“这东西,说了就不灵了。”

凝儿也赶忙跟风:“对!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杞王后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这会两个人就通气儿了,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凝儿奇道:“您知道?”

“前些日子大雨,园里的海棠花都折了,花匠刨出死根,翻了一遍土,要种上新花,谁知连着几场大雨把工程耽搁了,大雨将土里的东西冲了出来。”

子桑玦和凝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问:“什么东西?”

杞王后故作玄虚:“我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又是谁的东西,问你们,你们担心说了不灵,那也只好将东西随便处理便是。”

凝儿像个受气小媳妇儿:“王后您是故意的,您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只是那东西不能扔。”

杞王后笑问:“很重要?”

凝儿紧抿双唇,郑重点头:“很重要。”

子桑玦看到凝儿如此,眼睫微动,脉脉含情。

杞王后招手唤来宫人:“将东西呈上来。”

若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这茶席我是不会赴的,青梅竹马相忆往昔,我一个外人坐在他们中间算怎么个回事,少耀也太不厚道,知道大事不妙,自己一个人优哉游哉躲得远远的,着实让我当了一回没有眼力见的人,尴尬至极。

宫人呈上了两枚瓷瓶,一枚月牙白,一枚孔雀蓝,月牙白尊贵大气,当属男子之物。而孔雀蓝的瓷瓶身颈处系了手捻金丝编绳,俏丽秀气,一看便知是女子的。

果然凝儿伸手便拿起那枚孔雀蓝瓷瓶,像是遇见久违的故人,雀跃道:“这是我的!”

子桑玦默不作声拿过那枚月牙白的瓷瓶,握在掌心。

这种游戏民间也风靡一时,将愿望写在绢条之上,塞进瓶子里,再将瓶子埋到花下或者树下,留待数年后再启封,类似于还愿。

子桑玦和凝儿许的什么愿?如今是时候还愿了么?

杞王后道:“这个我知道,宫里不少妃嫔用这种方式许愿。凝儿,你可知你玦哥哥的愿望是什么?”

凝儿摇摇头:“当时我们各自写各自的,谁也不能看,看也就不灵。”

杞王后美目流转,“玦儿,你的愿望,如今可实现了?”

子桑玦目光沉下来,沉默半晌,似下了决心,他伸手将软木塞一拨,抖出了小半生的年岁。

一条卷曲的绢布被倒在他手中,随着他轻缓的动作,绢布徐徐展开,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

数行小字,隔着一桌茶席的我只看清了这么一句:欲娶凝儿为妻。

这个时候再不识趣的人,也应该知道回避,还未等子桑玦开口,我起身借口更衣,退出了亭子。

退出馥阑园,我大为快意,才走不到两步,便看到濮阳少耀的身影,他容光焕发,步履矫健,明明生龙活虎,哪里有一丝病态?

我追上去唤住他,他回头看到是我,不由得有些讶异:“阿苏,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正陪着王后品茗吗?”

还说呢!若不是你不讲义气,丢下我,我才不会落到临阵脱逃的尴尬境地。

“茶席闷得慌,我借口更衣出来走一走,你呢?你不是身体不适吗?在这里作甚?”我明知故问。

他似笑非笑:“巧了,我也是嫌茶席憋闷才推说身体不适,无事可做,便出来随处走走。”

我腹诽:推说身体不适还敢到处溜达,你也不怕被杞王后逮个正着。

谁知我没有开口,他倒问我:“你借口更衣却到处瞎晃,出来得这么些时候也不回去,不怕杞王后发现么?”

我想起茶席里的境况,摆手道:“看这势头,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我和濮阳少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说天气,谈谈面前的花,彼此都没有留意到,我们落在花丛间的影子旁,何时多出了一幢黑影,我指着花丛里多出的影子疑声问:“这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到濮阳少耀回答,子桑玦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在这做什么?”

我吓得不轻,濮阳少耀却十分淡定,泰然地转回身。

“赏花。”“更衣。”濮阳少耀和我异口同声。

话一出口,二人大眼瞪小眼,又齐声道:“更衣。”“赏花。”

子桑玦哭笑不得:“到底赏花还是更衣?”

我道:“我更衣,他赏花,我归来途中遇上他,便停下问候几句。”

子桑玦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模样,继续问:“什么叫‘看这势头,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看来我刚才说的话都尽数落到他耳朵里去了,难怪这两个人能成为好朋友,濮阳少耀不厚道,子桑玦也不厚道,你堂堂一国王子,怎么能偷听人家讲话呢!

我瞥一眼花丛,不假思索:“这花的势头开得正旺,想看久些,所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

说完后我不由得赞叹自己的智慧。

子桑玦无奈道:“那现在可以回去了?”

我连连点头。

子桑玦抬步便走,我只好跟在他后头往馥阑园的方向走,不忘回头给濮阳少耀送去哀怨的眼神,濮阳少耀原本满含温和笑意地目送我和子桑玦,忽然神情变了变,还没等我参透他这表情要传达的意思,手腕上吃痛,整个人被往前狠狠一拽:“看够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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