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六回:封疆不掩胭脂色(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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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之所以能署理山东巡抚一职,表象上是因为清廷迫于洋人的压力而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其实这是荣禄更为深远的人事安排。

虽说戊戌年袁世凯擅自提兵入京的事,被荣禄以野外军训的名目遮掩得不露痕迹,但袁世凯这头雄狮卧在京城旁,终是教他忧心不安。

尤其是慈禧太后立傅儁为大阿哥,准备废黜光绪的消息传开来,在袁世凯的询问下,虽说他也给袁世凯发文说了太后绝不会有废立的事儿,但他还是不放心,深恐袁世凯再次犯浑,提兵勤王,便奏请慈禧太后,建议把在山东进行军事演习的袁世凯和武卫右军留下来镇守。

理由是山东情况令人堪忧,外有洋人耀武扬威,蠢蠢欲动,内有拳匪为祸,气焰嚣张,值此内忧外患之时,须派一员得力的大将坐镇在那里。

袁世凯在朝鲜十余年,既有军事手段,又有外交之才能,且新建陆军,威名远播,若其督抚山东,洋人必不会轻易寻衅事端,拳匪也不敢胡作非为。

慈禧太后并不惧惮义和团犯上作乱,想当年太平军、捻军是何等气势汹汹?结果都被她一一地剿灭了,这些草寇之徒,掀不起什么风浪,她真正感到威胁的是那些蓝眼睛卷红毛的番鬼佬,仗着坚船利炮,横冲直撞,肆意欺凌。在他们的蹂躏下,天朝的颜面已经荡然无存。

“袁世凯是一员虎将,有新建陆军镇守山东,洋人断然不敢觊觎。"光绪在旁也帮腔地道。

戊戌变法受到挫败,他已在自省与反思中成熟了许多,分析问题也比较透切。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光绪,并不像后来一些史书上说如何怨恨袁世凯,欲杀之为快。假如是这样,即使他杀不了袁世凯,也会暗使绊子,不会让袁世凯青云直上的。

恰恰相反,袁世凯为他守住了密诏的事,等同守住了他的皇位,怀着感恩心理,庚子国变后,慈禧太后再次支持他变法时,他干脆把被八国联军打垮的残散部队,划归袁世凯节制,这使袁世凯的实力得到扩大,爬上了直隶总督的位子。

“袁世凯练兵几年,是驴是马?也该拉出来遛遛了,既然你们都有此议,就让他去吧。"慈禧太后见光绪表了态,也乐意顺水做个人情,便同意了荣禄的保荐。

这时候的袁世凯,已是工部右侍郎兼练兵大员,实授二品官衔,调去山东署理巡抚,从二品,又调出京津之地,明显是一种体面的贬谪。

不过,这一去山东,也许是天意使然,教他躲避了一场战祸,保存了实力。

袁世凯的政敌们抓不到袁世凯的辫子,便把怒气撒在其兄袁世敦的头上,森罗殿围剿义和团失利,袁世敦枪杀平民一事遭到弹劾,山东巡抚毓贤看在袁世凯的面子上,意欲开脱,但袁世凯的政敌们岂肯罢休?指责袁世敦恃仗其弟权势,滥杀无辜,应严惩不迨。

军机处下文也是硬梆梆的,斥毓贤道:“营官袁世敦,行为孟浪,纵勇扰民,著蒋、袁一并革职。该抚谨请将袁世敦发交袁世凯军营历练,显系意存袒护,岂封疆大吏所宜出于此?毓贤著传旨申斥。”

毓贤受此一吓,不敢再申辩,只好革了袁世敦的职。

这个酷吏又是清官的封疆大臣,做事倒是不拖泥带水,临走前,杀害了拘押在牢的朱红灯和心诚和尚等义和团首领。

回京后,毓贤向端王载漪、庄王载勋、大学士刚毅等王公大臣力荐拳民可用,并获准面见慈禧太后,1900年被重新起用为山西巡抚。

走马上任后,毓贤排斥洋人的思想尤为激烈,一方面唆使义和团焚烧教堂及屠杀教民,一方面对传教士称兵力不足,未能在各县对其保护,骗教士集中到省城太原一室之内。

于1900年7月9日,在巡抚衙门西辕门前,毓贤将这46人尽数杀害,妇孺皆不免。

在这次屠杀中,有1名天主教方济各会的意大利籍主教、修士和修女,4名英国浸信会传教士,包括11名儿童。

后来他又亲手杀死天主教山西北境教区正主教艾士杰。

据统计:山西全省共杀传教士191人、中国教民及其家属子女1万多人,焚毁教堂、医院5所,烧拆房屋两万余间,是各省中死人最多的一个省。

庚子国变后,山西省为此付出的抚恤金和丧葬费等赔款计四百余万两白银,另外,清廷还停止山西人士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若干年,以示惩罚。

更倒霉的是和议时,洋人第一件事就是追究庚子事变的“罪魁祸首”,毓贤名列其中,先被褫夺公职,遣戍新疆,不久,论罪处死。

执行行刑的是湖北黄安人廷箫,在甘肃兰州,追上了毓贤,出于同情之心,想给毓贤一个全尸,要他饮毒自尽。毓贤倒是一个汉子,服药几天不死,就让他的仆人给他一刀,将脖子砍断,死了一个痛快。

毓贤的一生,正如刘鹗在《老残游记》里所说:“清官若自以为是,危害比贪官严重。”

1899年底,袁世凯入主山东,针对山东情况的复杂性和特殊性,召开了首次军事会议,参加者有营务处徐世昌、唐绍仪、阮忠枢等人,步军有左翼长姜桂题及分统带冯国璋、营官段芝贵、曹锟、王怀庆、卢永祥等人;马军统带任永清、营官孟恩远、炮军统带段祺瑞、队官商德全、田中玉、张怀芝;工程兵统带王士珍;辎事队张勋;侦探局赵秉钧。

还有驻扎在山东的地方军队夏辛酉以及地方各级长官。

会议讨论了三天,制订了维稳与应变之方略:

一,扼要分扎,兵威震慑。鉴于拳会数量众多,分布面广,而军队兵力有限,审量地势,于要冲之处扼要分扎,将各地义和团分割隔离,外可杜窥伺之谋,内可绝流动之乱。小股部队日夜巡查、盘问、晓谕,则足令有心啸聚者难以开展活动,遽失活动空间,更使一般民众难萌相互串联聚众起事之心。

二,晓谕劝导,宥过斥散。通过一系列宣传活动,于各府州县村庄通行张贴,以期家喻户晓。谆谆苦口,劝导凡入拳教者,须痛改前非,即地解散团体,

未入拳教者,勿复附从。拳首及曾犯焚抢重案者,仍应通缉,其余案犯或参予者,若能悔过自新,一概从宽,免以追究。

三,正本清源,奖惩并举。义和团遍布于乡村,依托于民众,兵至即藏,兵去复聚,单靠有限的兵力四处查禁、抓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必须采用行政手段调动各级地方官、兵勇、乡绅、团练的力量来实行查

禁,辅以严格的奖惩措施,责成首事庄长,剀切劝导庄民,不得设厂习拳,聚众滋事。违者严惩。

在广泛动员的同时,辅之以严格的奖惩制度,颁布了《缉匪功过章程》,对于在镇压义和团中出力的有功人员给予重奖,记功、赏功牌、赏银、保荐循良等。有违反以上律条或镇压无力的,革职、记过、训斥,甚至刑罚。

会议结束后,各级官员、将领按既剿“匪”计划奔赴各自的辖区开展工作。

考虑到冠县“神助义和团”比较活跃,活动范围广,袁世凯就派孟恩远率马营去那里驻扎,怕他鲁莽惹起祸端,便教徐世昌随当参谋。

因为他知道,在军中,这个“捡簪”将军跟别人尿不到一壶里去,唯对“智多星"徐世昌言听计从。

正是“无巧不成书”,袁世凯这一无意的安排,使孟恩远和吴紫烟得以相遇。

人依旧,情已非,这对曾经生死相爱的“鸳鸯",因走上对立面,在齐鲁大地上,刀光剑影,斗得你死我活。

当一切已经陌生,当一切已经风清云淡,爱情就化成了悲伤、凄婉的故事……

本来,孟恩远想把部队驻扎在干集,因为这里是山东“插花地”二十四个村庄的中心,可以应付周边的突发事件。

徐世昌反复研究了这块“孤悬境外"之地的历史状况以及历年纠纷的案情,认为此地毗邻威县、清河县,成为三不管地带,为躲避官府缉捕,三个县的案犯都啸聚于此,致使这里民风凶悍,案情严峻。

由于义和团的活动线路都是呈三角线路迂回,与其被动防守,倒不如主动攻击,兵分两路,一路切入冠县和威县之间,断其流动;一路直奔梨园屯村驻扎,堵其源头。

孟恩远依了徐世昌的调遣,重新布署了兵力。这时的新建陆军在江北重组为武卫右军后,实力得到了扩充。

马军现有两营,每营分前后左右四队、每队三哨、每哨四棚。每营合计军官6、正副头目48、兵84、号兵1、护勇6,马556匹。清一色的德式装备,单兵配军刀、奥国Ma

alicher8.5公厘马枪,子弹50发,军官每人另有军刀、佩带手枪。

马营开入梨园屯时,军容齐整,纪律严明。受惯了营勇、捕快欺压的百姓们见这支部队威风凛凛且秋亳不犯,虽说有一种亲切感,可一听说是镇压义和团而来的,还是敬而远之。

为了震慑义和团,马营先是举行了一场军事演习,然后分兵扼守。

果然,赵三多、阎书勤等人见新军马刀明晃,气如长虹,将士精神抖擞,马术娴熟,躲闪、劈杀、射击等,一招一式,夺人魂魄。不禁心悸胆寒,急召众头领商议,决定趁清军立足未稳,化整为零,退出山东辖区。

因阎书勤和起事的十八头领(号称“十八魁”)上了官府的通缉名单,所以也随大部队转移。剩下的小股团民由朱半仙等人领导,继续留在冠县暗里活动,监视清军及教民的动态。

徐世昌原以为这样的布署,会得到袁世凯的认可,不料遭到袁世凯的训斥:“菊人呵,你好糊涂,你捂住了袋口,这不是把义和团逼上绝路了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我们这点兵力可消耗不起,再说荣相多次电告,对义和团宜抚不能剿。”

“那如何做才好?”徐世昌嗫嚅地问。袁世凯看着这个智囊,讳莫如深地说出了四个字:“围三阙一”。

徐世昌的脑子特好使,恍然大悟,回去把切入交界的部队撤回来,驻扎干集,再抽出一支精悍的小分队,地毯式地从里向外搜索、驱逐。

梨园屯八里开外就是沙柳寨村,隶属直隶威县,是“神助义和团”首领赵三多的老家。这一缺口不设防,山东义和团在袁世凯的清剿下,源源不断地沿着这条路线涌向直隶境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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