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章 何欢的变化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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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雪飞刚刚起床,就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她凝神细听,原来是刘恒要走了,何欢正在往外送他,萧雪飞赶紧也套上了衣服来到了客厅……

“干嘛这么着急啊?一大早就走。”萧雪飞一看见刘恒就急着问,不知道怎么的,她很希望刘恒能多呆几天。

刘恒朝着她微微一笑,笑容仍旧是那么纯净明朗:

“我有点事情,今天必须得走了,不过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还会再来的。”说到后半句,刘恒把目光投向了何欢,何欢明白,刘恒指的是他会回来向她交代那些日记本的处理过程,也就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萧雪飞这时才发现,眼前这两个人都是脸色苍白,眼神涩滞,而且以何欢为甚,一下子惊呼了出来:

“你们俩真一夜没睡啊?!”

何欢刚要说话,萧雪飞的手机响了起来,萧雪飞一看来电显示,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是秦云瀚的电话!老板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一大早就打电话,不怕何欢看见吗?心里想着,行动上也不敢怠慢,胡乱找了个借口,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喂,秦总。”萧雪飞压低声音说。

“你今天来公司一趟,方便吗?”秦云瀚的声音一如往日的轻柔、和蔼,但带给萧雪飞的震动却非常强烈:

“总公司?”萧雪飞无法控制心中的疑问,声音不由得提高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老板,总公司是在北京,而自己现在是在另一个城市。

“对,就是总公司,你开车或者坐火车过来,好吗?”看来不用萧雪飞提醒,秦云瀚很清楚她和总公司之间的空间距离。而且秦云瀚的声音还那么柔和,听起来是在很客气的征求萧雪飞的意见。但萧雪飞毕竟已经在外企混迹了这么多年了,绝对不会幼稚的认为,老总真的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所以,她非常迅速地回应:

“好的,我马上就走,中午前一定赶到公司。”

秦云瀚收线了,萧雪飞长长的嘘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秦云瀚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和蔼的像个大哥哥,可是萧雪飞每次面对他的时候,都会分外的紧张。

萧雪飞不敢怠慢,赶紧梳洗换衣服,等她收拾妥当,想跟何欢打个招呼的时候,何欢已经送走了刘恒,躺倒在床上了。

“你要睡吗?”

“是啊,我昨天一夜没睡,而且说话太多了,现在需要休息。”何欢翻了个身,睁开眼看她:“你还要去研究所吗?今天是周六吧?”

萧雪飞这才想起,还有研究所这回事,天啊,秦云瀚一个电话,把什么都打乱了:

“对,今天是周六,研究所休息,我,那个,去看个朋友,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你自己安排自己吧。”萧雪飞希望自己表现得够自然,越跟何欢关系亲密,她就越心虚,总怕何欢看出来她的‘间谍’身份。

何欢到没有深究她的去向:

“你不回来正好,我就一直睡了。真怪,平常失眠的时候,也总是一夜不睡,白天起来也没觉得困,今天怎么这么困啊。”何欢说着话,朝萧雪飞挥了挥手,就又闭上了眼睛。

萧雪飞走到了秦云瀚的办公室门前,秘书告诉她,秦总一直在等她,萧雪飞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整了整衣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敲响了秦云瀚的房门。

秦云瀚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萧雪飞,看到萧雪飞所表现出来的惶恐,他感到非常满意。作为一个老板,尤其是受中国传统教育长大的老板,都希望下属能对自己诚惶诚恐,敬若神明,在这一点上,秦云翰也不能免俗。但是秦云瀚看不起那些靠整日里大发雷霆,或者靠喜怒无常来威慑住下属的上司。秦云翰在下属面前从来不乱发脾气,即使下属有错的时候,他的态度也是温文尔雅的。可越是这样,人们就越觉得秦云翰神秘莫测,深不见底,因为在他温文尔雅的背后,人们看到了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这让人们从心底里感到惶恐。让人们总是不由自主地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和以前召见每一位员工一样,秦云翰并没有急着说话,而他沉默的这段时间,足够萧雪飞把这段时间自己的工作回忆了好几遍,检查是否有失误的地方。人的记忆往往就是这个样子,当你对一件事情不确定的时候,越想就越觉得那都不对劲,现在萧雪飞就是这种状况,在秦云翰无形的压力下,她变得越来越心虚,觉得自己的工作上出现了无数的差错和漏洞。

秦云翰看着萧雪飞的眼神阴晴不定的愈加闪烁,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稍稍正了一下身子,开口了:

“开车来的?”秦云翰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亲切,温暖,而此时萧雪飞正紧张得手脚冰凉,乍一听到如此温和、关切的问候,瞬时觉得如沐春风,不禁对眼前这位关心自己,为自己驱散了寒冰的老总感激涕零,全然忘了,刚才是谁给她造成了那么大的压力和寒冷。

“对,开车来的。”萧雪飞欠身回答。

“累了吧?”秦云翰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和心疼。

“不,不累。”萧雪飞赶紧说,她是真的不觉得累了。能得到老板如此的关心,恐怕这份殊荣只有自己才能享受得到吧,萧雪飞心中暗暗得意,一切疲劳和抱怨早就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嘴上虽然在这么问,但是秦云翰心里很清楚,自己几个小小的花样,已经把萧雪飞收拾得忠心耿耿,服服帖帖了。

果然,萧雪飞迅速的回应:

“我不用休息,现在就可以工作,您安排吧。”萧雪飞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急切地想显示出,自己愿意为秦云翰赴汤蹈火,好不辜负秦云翰对她的赏识。

“好,你先坐。”秦云翰作了个手势,等萧雪飞坐定了以后,秦云翰打开了一个一直摆在他眼前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八寸照片,递到了萧雪飞面前。萧雪飞接过一看,不禁脱口喊了出来:

“刘恒!?”没错,秦云翰给她看的,正是刘恒的一张正面彩照。

“昨晚去拜访何欢的是他吗?”秦云翰微微锁着眉头问。

“没错,就是他。”

秦云翰的心开始不断地向下沉,本来他心中还有一丝希望,盼着只是一个重名重姓的人,但现在看起来,任何的侥幸都不存在了。

“您怎么有他的照片呢?”现在萧雪飞简直是对秦云翰崇拜的无以复加了:他怎么谁的资料都有啊?要知道,中国有十五亿人啊?可转念一想,也是,要不人家就是老板呢,肯定是比自己强多了。

“他是何欢的朋友,所以有这张照片。”秦云翰不想也不会多谈什么,因为他了解萧雪飞,萧雪飞可以用,但只限于范围内使用而已。

“这样,你现在把刘恒昨天出现起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告诉我,包括他和何欢见面时的情景,还有何欢所说的每一句话。忘了也没关系,记得多少说多少就行了,但一定要客观的描述,不要添加任何的主观色彩,明白了吗?”

萧雪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明白了。”

萧雪飞开始认真地叙述了起来,还好,因为从第一眼起,她就对刘恒印象深刻,所以,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楚。她从刘恒出现讲起,最先讲到的,就是刘恒和何欢认识的经过。

秦云翰静静地听着,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苦笑:助英雄于末路,结知己于穷途,这种似乎只有在三国演义中才能出现的情节,竟然也能活生生的发生在现实世界中。

“我看你的信中,说何欢告诉刘恒,她可以出来帮他经商,你能不能在把那段情景详细跟我说说。”在萧雪飞的讲述告一段落的时候,秦云翰轻声提出要求。

萧雪飞又认真地想了想,接着叙述了起来。

“……,后来我还问何欢,我说‘你不是不经商了吗?’结果,她说,‘我不杀人,因为我厌倦血腥。但是当我的骨肉手足被人残杀的时候,我还能因为厌恶血腥而不去沾染血腥,那我就不是人而是佛了。可事实上,我还远远没有修练到佛的程度,所以我只能当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俗人了。’”

因为当时听何欢说这段话的时候,萧雪飞有种莫名的恐惧的感觉,所以,她把何欢的这段话,一个字也没有差的背了下来。

萧雪飞说完了以后,偷眼看了看秦云瀚,她想知道,秦云瀚听完这段话会作何感想。可秦云翰依旧是面沉似水,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见萧雪飞停下来了,秦云翰挥了挥手,示意萧雪飞继续讲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雪飞终于全部讲述完了,她有些紧张的看着秦云翰,想判断出总裁对于自己的表现是否满意,可是她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秦云翰发现萧雪飞在偷偷观察自己,笑了:

“这段时间你的工作进行得很好,看来你用心了,我得谢谢你。”秦云翰的声音中满含着真诚。

萧雪飞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了,心也突突的跳的飞快,能得到秦云翰这一句话,萧雪飞觉得一切都值了,同时她还看见了未来有无数的希望在向她招手。

秦云翰又温和的一笑:

“你现在还得回到何欢那里去,还是继续观察她,尤其是和她来往的朋友,好吗?”

当然好,现在萧雪飞正一门心思的想报答秦云翰的知遇之恩,别说让她去盯着何欢,现在就算是让她赴汤蹈火,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萧雪飞揣着一颗几乎要飞扬起来的心离开了公司。听着萧雪飞的脚步声走远了,秦云翰脸上的那份随和与轻松也消失了。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因为坐得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身体,轻轻揉着额角:

‘何欢,你要帮助刘恒,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宣战。’

此时秦云翰的心中起伏难平,他感受到了一种压迫到了极限的快感。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骁将,他了解这种快感,每当大战将至的时候,他都会感受到这种快感,那是他的心脏在超负荷的重量的挤压下,突然产生出了极大的爆发力,这些爆发力会在一瞬间充斥到他的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这种力量每次都让他兴奋不已,也让他百战不殆。

而这一次的对手是何欢!

萧雪飞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她还没有从秦云翰的赞扬中平静下来,一路上,萧雪飞一边开车,一边在脑海里构思了千百幅自己功成名就,成为一位著名女强人的画面,现在已经到了家门口了,她还在兴奋不已。

萧雪飞一开门,就看见何欢穿着浴袍,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一看就是刚洗完澡。

直到这个时候,萧雪飞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颊由于兴奋而过于鲜红,眼睛过于活跃,神情也过于亢奋。当她一个人在车里的时候,这一切还不算什么,可是当她站在一所住宅里,面对着一个刚刚洗完澡,一身清爽,一身平静的女人,萧雪飞的这个样子就有些太不合时宜了。

萧雪飞尴尬的呆立在了门口。

对于萧雪飞的失态,何欢倒似乎没什么感觉,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展颜一笑,轻快的招呼道:

“回来了?”

“啊?啊,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起来的?”萧雪飞匆忙的收拾着心神,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一些。

“刚起来,洗了个澡。”

“从我走了你一直睡来着?”

“是啊。”

萧雪飞不禁莞尔:

“你可真行,睡了一天。”说着话,萧雪飞坐到了何欢对面的沙发上。

“你呢?去北京了?”何欢轻描淡写的问。

萧雪飞差点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去公司了?”话一出口,萧雪飞就懊悔得想咬自己的舌头。何欢却丝毫不理会萧雪飞已经变成了青色的脸,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你嚷什么呀,好像被人吓着了似的。”

“我没嚷啊,我嚷了吗?”萧雪飞虚弱的辩解。

“你嚷了,”何欢肯定的点了点头:“而且基本上就相当于歇斯底里。”

‘冷静,冷静……’萧雪飞在心中命令着自己,但似乎命令没能起到什么作用,萧雪飞感觉到自己紧攥得双拳里已经充满了汗水,身上的虚汗也冒了出来,她不知道接下来何欢还会说什么。

“你饿了吗?”何欢问。

“什么?”萧雪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饿了吗?”

“啊,哦,饿了,中午我就没吃饭。”萧雪飞脱口而出。

“我中午是睡觉来着,所以没吃饭,你为什么也没吃饭啊?”

“我光顾跟老总汇报了,忘了。”如果说刚才萧雪飞还只是懊悔,那么她现在已经快被自己气晕过去了——没见过像自己这么没用的!一个劲的不打自招。

何欢笑了:

“你真是太敬业了。”

萧雪飞现在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她愣愣的看着何欢,等待着下文——她聪明的决定,自己还是一言不发的好。

“那咱俩出去吃点儿得了,我看你也挺累得了,我也懒得做了。”何欢说完,径直站起来,转身就走。

“你去哪?”萧雪飞赶紧问,声音依旧是高亢的不正常。

“我去换衣服啊,不是说出去吃饭吗?”

“哦,对。你去吧。”

趁着这个时间,萧雪飞进到了洗手间,她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简直就像是一尊石像,还是用青色石头雕的石像。她拧开热水,用力的搓了几把脸,想着把脸上的紧张和慌乱洗去,但看起来效果不大。不过热水倒是把脸给烫红了,看上去不再那么青白了。

萧雪飞重重的靠在了洗理台上,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就呆在洗手间里不出去了,因为她太不想去面对何欢了。何欢好像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想到这,萧雪飞不禁自嘲的苦笑:即使何欢不知道,自己刚才也已经全都告诉她了。

“知道就知道,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我马上就走,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反正有宋振峰在,我和她也成不了朋友。”萧雪飞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镜子中的脸上,又换上了萧雪飞所特有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但这幅表情在萧雪飞得脸上呆了不到五秒钟,就消失不见了,萧雪飞的脸又垮了下来。因为她悲哀地意识到,她现在确实是在害怕,不是怕失去何欢的友谊,而是在怕何欢本身——何欢偶尔流露出的决绝与狠辣,让萧雪飞不得不相信,得罪了何欢,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敲门声重重的响了起来,还伴随着何欢的声音:

“小雪,你好了没有?”

萧雪飞又感到了一阵眩晕,躲不过去了,她像走向刑场似的,走出了洗手间。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雪飞由惶恐到不安,然后又转为迷惑,因为何欢根本就没再提她去北京的事,下楼的时候没提,吃饭的时候没提,现在她们俩吃完晚饭回来了,都又快睡觉了,何欢还是没提,萧雪飞沉不住气了:

“表姐,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北京了?”

“你回来的时候,样子那么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

“那我也不一定是去北京啊?”

“是啊,是啊,你要是说你没去北京,我不就该接着问你去哪了吗。”

“你是猜得!?”萧雪飞又跳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总是这么歇斯底里的?”何欢闲闲的问:“是不是你们老总给你压力太大了。”

今天的担惊受怕竟然全是自找!不能这样!何欢多少也应该对她有所怀疑吧?否则,她萧雪飞岂不是蠢得太彻底了?!萧雪飞压制住自己想吐血的冲动,问

“你就不好奇我跟老总汇报什么去了?”萧雪飞现在性格中的冲动又占了上风,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着马上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何欢,那样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显得太蠢了?

“当然是汇报你的工作去了,这还用问吗?”

“你就不想知道我汇报的工作是什么?”

何欢突然绽开了一朵很明媚的笑容,反问道:

“我要是问,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不会,萧雪飞气馁的坐回到了沙发上,认命的接受了一个事实:自己今天就是蠢得很彻底。

接下来的日子里,何欢过得非常地平静。每天和萧雪飞一起去研究所,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起回家,周末一起去看望何达,偶尔还会熬夜完成张所长布置的作业。生活一如往日的单纯宁静,刘恒就像是一阵风,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没有在何欢的生活中留下任何痕迹。

真的没留下任何痕迹吗?秦云翰反复看着萧雪飞发来的邮件,反复思量着何欢的静如治水究竟所为何来,但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这一定是假象,刘恒的出现,肯定会让何欢有所改变!只是萧雪飞看不出来而已。’秦云翰的直觉这样告诉他,而他从来都深信自己的直觉。既然如此,那秦云翰就只有亲自出马了,他坚信: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接下来,秦云翰开始频繁的用各种借口同何欢联络。果然,秦云翰很快就发现了何欢身上出现的显著的变化——一个让秦云翰目瞪口呆的变化——何欢对秦云翰的态度变了!

没错,何欢的态度确实是变了。现在秦云翰再跟何欢通电话,或者来看望她,何欢不再像往常那样自我封闭了,而是很快乐的跟秦云翰通话,吃饭,喝茶……一起谈天说地。

因为预计到何欢很可能成为对手,所以秦云翰就再也不跟何欢谈任何跟生意有关的问题了,而何欢一直就不会主动跟秦云翰谈生意上的事,这倒在无形中改变了秦云翰和何欢两个人一贯的谈话格局。在以前,两个人一见面不出三句话就开始讨论生意,而现在,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找一个生意以外的任何一个感兴趣的话题高谈阔论一番——谈得忘了时间。

因为秦云翰发现,何欢的思想和他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他们总是能不断地找到共同的话题,共同的思想,共同的感受……总之一路谈下去,越聊越开心,气氛亲近自然,每一次都让秦云翰不由自主地沉溺于其间。

但秦云翰毕竟是秦云翰,久违的温情并没有销蚀了他所有的锐利,因为他坚信,刘恒既然出现了,那么他与何欢之间的关系必然不会再像往日那么单纯了——尽管以前他们俩的关系也算不上单纯。他发誓,有很多次,他都在何欢的眼睛中看到了精光一闪,就凭这一抹精光,秦云翰认定,自己绝对没有防范错方向。

只是有一个问题让秦云翰困惑:他能够确定,何欢是真得很喜欢和他亲近。所以秦云翰不能理解,何欢怎么可以精神分裂到,在把一个人当成对手的同时,又把这个人当成知己——而且是距情人只有一步之遥的知己。

没错,何欢和秦云翰,他们两个的心,竟然在这么一个硝烟弥漫的时候,开始莫名的贴近了。

和每天一样,何欢和萧雪飞在属于她俩的那间办公室里吃午饭。何欢吃饭的态度一直是专心致志,认认真真,紧绷着脸,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让人觉得,她吃饭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和饭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把这些饭磨碎了咽下去才能解恨。这让萧雪飞觉得非常可笑:

“表姐,吃饭是一件享受的事情,拜托你放松一点行不行,你看你这哪像在吃饭,简直就是在考试!还是升大学的那次考试。”萧雪飞不止一次的这样对何欢说。

何欢也认为萧雪飞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没办法,从小就被齐英这么训出来了——齐英认为,只有这么吃饭,才是有教养的表现,现在想改也改不了了。

萧雪飞就不一样,她不仅吃饭的时候能吃得眉飞色舞,兴致勃勃,还能一边吃饭一边找出一大堆话题来聊,而且都是非常有趣的话题,所以她经常吃饭被呛到,因为她老是吃着饭笑出来。

萧雪飞一边吃饭一边看当天的报纸,没办法,不管她怎么讲道理,怎么言传身教,何欢就是学不会‘像正常人一样吃饭,’这是萧雪飞的原话,所以,萧雪飞只好在吃饭的时候自己找消遣。

“天啊!”萧雪飞大叫了一声。

萧雪飞看报纸的时候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害何欢噎住过好多次,好在现在何欢已经完全适应了,不管萧雪飞再闹出什么动静来,她都可以无动于衷的继续吃饭。

“简直是胡说八道!”萧雪飞又是一声大叫。何欢头都没抬。

“这连载小说写得也太滥了!”萧雪飞慷慨激昂。何欢认真的吃最后一口饭。

“我说这个记者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竟然写出这种文章来,简直是污蔑女性!”萧雪飞义愤填膺。何欢终于吃完了,她认真的收拾好饭盒,擦干净桌子,走到萧雪飞身边,敛起了萧雪飞桌子上所有的报纸,还坚决的夺下了萧雪飞手里的那一张,顾乱的卷成一卷塞到了旁边的书架上,然后才对不明所以的萧雪飞说:

“小雪,这个东西呢,叫报纸,不是教科书,也就是说,它不是非看不可的,如果你越看它越生气,你完全可以选择不看。”

“我为什么不看?”萧雪飞不明白。

“你看了它就生气,干吗还看?”

“我没生气啊。”

“没生气?那你为什么喊那么大声?”

“我喊了?啊,对,我是喊了,但那不是生气。那只是一种态度,看报纸嘛,当然要投入进去,不然还有什么意思。”

“投入?”

“对啊。”

“投入不就是态度要认真吗?”

“认真只是投入的一小方面。”

“还有其它的?”

“当然了,例如像我这样评论报纸,或者是听音乐会的时候跟着表演者一起呼喊释放,或者是看电影听故事的时候随着他们的情节哭笑……这都是投入啊。只有这样的投入,才能完全享受到事物本身带来的快乐。”萧雪飞正说得起劲,却看见何欢愣愣得出起神来:“喂,你想什么呢,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说的对,只有真正的投入进去,能够去评论,能够一起呼喊释放,才能够真正的打破自己心中的樊篱,打破屏障,让自己溶入进去。”何欢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呢?”萧雪飞一点也听不明白。

何欢却开怀而笑:

“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啊,何欢突然间明白了,虽然过了三十岁才明白,稍微晚了一点,但终究还是明白了。人得投入,只有投入了才能获得快乐,才会让别人快乐,才能得到朋友。从小,受齐英的教养,齐英强制性的规定她,对一切事物都要显得冷淡,显得不屑一顾。长大后,还没来得及开始独自面对生活,就被周涛带入了一个光彩炫目的世界。所以,她从来没有学会过该如何独立的生活,现在,该是她学着独立创造自己的生活的时候了。

何欢在张所长的家里喝咖啡。张所长刚刚从国外回来,带回了纯正的曼特宁咖啡,趁着周末,搬出了整套的咖啡具,准备和夫人好好消磨一下午的时光,想想有好久没有跟何欢聊过天了,就把何欢也叫了过来。

“好几个人跟我说,你最近变化挺大。”张所长啜了一口咖啡,悠闲的问。

“怎么说?”何欢低头玩着咖啡豆。

“说你突然变得活泼了,看见人会先笑先打招呼了,而且竟然开始和人们聊天了。”

“你这一变可不得了,已经至少有三个人找过我,打听你的个人状况了。”张夫人好笑的说,因为他们就住在研究所后面的家属楼上,而张夫人温文好客,所以研究员们经常来家里玩。

何欢轻笑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我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他们如果想交女朋友,应该去找我表妹,小雪才是最合适的。”

张夫人也笑了:

“在北京或许是。但是在研究所里,多的终究还是书生。对书生而言,雪飞那种时髦强悍的现代女性,他们是不敢消受得,比较青睐的,还是你这样文静温婉的传统女性。”

‘文静温婉?’何欢在心中嗤笑了一下,结婚前,她或许纯净温婉过,可现在,连她自己都说不行自己究竟是温婉还是强悍了。

“你最近跟云翰经常接触?”张所长问,这才是他今天要问的重点。

“对,”何欢点头:“抛开了一切的利益纠葛以后,我发现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跟你提过他的妻子吗?”

“提过,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

张所长斟酌了一下词句:

“她叫祝春鸥,和我有一面之交。她的确很优秀,所以也非常自负,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容易受伤害,而且在自己受伤害的时候,会不顾一切的去伤害别人,尤其是,她有足够的能力去伤害别人。”张所长的目光变得深沉了。

“您多虑了,”何欢淡淡一笑。

“你能确定?”

“我确定,”何欢深深地饮了一口咖啡,似乎想让咖啡的香醇冲淡心中的萧瑟:

“前些天,我的一位好朋友来看我,我让他帮我结束了一个梦,一个藏了快二十年的梦。他答应了我。我本能的觉得我也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失去梦以后心中的空白。而我身边唯一称得上优秀的男人,就是秦云翰。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我发现,我和他只能成为朋友,哪怕是最贴心的朋友,也是朋友。”

“你是这样想的,那云瀚呢?你能保证他也是这样想吗?”张夫人问。

“应该会的,”

“可感情的事变幻莫测,如果万一你估计错了呢?”

“如果我估计错了,”何欢突然笑了:“那我就去给他当三年助理,作为对他的补偿。我相信,即使秦云瀚对我动了心,让他在我这个人和我的能力之间抉择,他也一定会选择我的能力。”

何欢走了,张所长和夫人仍旧相对坐在咖啡台前。

“现在你还怕何欢受到伤害吗?”张所长问他的夫人。

“怕。”张夫人没有考虑,直接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你看她刚才的回答多清醒啊。”

张夫人浅笑:

“所以说多么聪明的男人,都看不懂女人。她现在清醒是因为她还没有动情,每一个没有动情的女人,都是清醒而透彻的。可当女人一旦动情,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世世代代的女人都是这样,一个个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这么复杂,”张所长有些无奈:“那要不要我提醒云瀚一下,跟何欢保持些距离。何欢是个好孩子,现在刚刚走出阴影,我真不希望看见她再受到伤害。”

“再看看吧。”张夫人曼声道:“云瀚也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而且历练了这么多年,他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张夫人结束了这个话题,但她心中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她像喜欢自己的儿子一样喜欢秦云瀚,她也非常喜欢何欢,但她对祝春鸥的态度时有所保留的。和每一个做婆婆的人一样,她也希望儿子能够娶到一个更像女人的妻子。

北国春迟,眼见着进了四月,路边枝头才吐出点点绿蕾。天快亮的时候,天上落下了几滴细雨,早上起来,路边的泥土还是湿润的,几株小草受了春雨的点拨,冒出了几片嫩嫩的小叶子,在还有些冷的晨风中微微颤抖着,有些瑟缩,但很精神。树枝上的绿蕾在一夜之间就连成了片,远远望去,像是有一团淡淡的绿雾笼罩在树冠上。碧空如洗,偶尔能看见几只忙碌的燕子。空气中,弥漫着这个季节特有的芬芳的气息。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人们,北方的春天终于姗姗而至了。

这样的天气,又正好赶上礼拜天,任谁也无法在屋子里呆下去了。一大早,萧雪飞就把何欢拖了出来。

两个人随意在街心公园中穿行着,今天她们特意没有开车,准本好好享受一下春天特有的柔软和温润。虽说绿色尚浅,花儿未开,可眼前的景致仍旧沁人。公园里人不少,两个人挑着人少的小路缓缓而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表姐,你说咱们刚才看见的那件衣服到底怎么样啊?”

“我不当时就说了嘛,挺适合你的,谁知道你怎么又不买了。”

“我怕不好配衣服。”

“陪条白裤子。”

“那会不会太浅了?”

“不会。你是在北方呆惯了,北方人穿衣服颜色偏重,在南方,女人衣服的色彩就丰富的多,而且……”何欢突然顿住了。

“而且什么?”萧雪飞见何欢突然不说话了,不由得追问。可是何欢没理她,只是僵硬的看着正前方,萧雪飞能感觉出来,何欢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脸上的线条也僵直了,似乎在一瞬间被石化了。萧雪飞顺着何欢的目光向前看去,“天啊,”萧雪飞不禁低呼了一声,眼前的,究竟是个什么啊?

当然,萧雪飞不会看不出来,眼前的是个人,而且是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也太怪异了吧。

女人个子不高,很瘦小,看上去年级已经不小了,女人留着不太长的烫发,染成了一种现在比较流行的黄红色,前额还挑染了几绺奇怪的颜色,头上学着年轻女孩子的样子,用头花和卡子把头发高高的梳了起来,那些廉价的头饰上镶满了红的,黄的,白的,蓝的,绿的……各种颜色的人造玻璃,在太阳底下闪着各色光芒。(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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