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陈圆圆的身子忽然微微一颤，下一个瞬间，她竟然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身子不偏不倚径直落在了我的身上，见此情景，我赶紧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抱住。反应还算是及时，双臂恰好环抱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多少带了几丝暧昧的味道，不过左右是没让她摔倒。

“圆圆。”静默良久的朱由检这会子忽然焦急地开口，赶紧两步上前，从我手上接过陈圆圆。朱由检让她站好，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关切道：“怎么回事儿。”

“圆圆没事，可能是刚刚站的有些久，身子乏了。”陈圆圆一面晃了晃脑袋，像是在让自己清醒一些，一面又伸手将朱由检搂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随即又向后退了两步，对着朱由检行了个礼：“圆圆身子不适，就先回去了。”

朱由检点点头，伸手扶起陈圆圆，随即又对边上的王承恩吩咐道：“天色晚了，圆圆姑娘又是孤身一人，你亲自陪姑娘回去。”

陈圆圆面上展露出犹豫之色，而王承恩已经走到陈圆圆的身边：“姑娘，老奴跟在身后伺候。”

原来，陈圆圆弄了半天是想借故离开啊。

对呀，朱由检刚刚都说了陈圆圆是孤身一人，那我何不借着这个由头和陈圆圆一起回去。

于是抬眸看了眼朱由检，朱由检平静如水的眸子忽然微微眨了几下，状似无意地开口道：“这位姐姐，本王还有事儿单独和你说。”

啊，这也行呀！

既然左右是逃不掉了，那就只好努力应对见招拆招吧。

陈圆圆原路返回，王承恩跟在身后，这样的组合看着真是觉得好奇葩。

两人的身影渐渐在视线中变得模糊，直到最后总算是融进了这如墨一般深沉的夜色当中。

“洛英。”听见朱由检在背后叫我，我摇摇头，刚刚神思飘渺，差点儿都忘了后面还站着这么个叫人看不懂的家伙。

“姐姐。”他轻轻换了我一声。

我低头假装没听见，这个家伙今天到底是要怎样啊。

“姐姐，别不理我呀。”他顿了顿，又道：“姐姐好像一直对我心存戒备呢。”

我看了朱由检一眼，尽量用眼神告诉他，你这说的就是废话。

“您是地位最贵无比的信王殿下，还是不要叫我姐姐的好，这个称呼不但我担待不起，想着这宫里也没有一人能担待得起。”

无奈之下，我似乎只能用这样的话，勉强表达着心中的愤懑情绪，朱由检你装够了没有，真的别再逼我发火，逼我失态。

“姐姐怎么了，我可听说那些宫女都爱叫你姐姐。”还是那种无比犯贱的虚假天真。

呵呵，他还真是想的出来，这不是暗暗在讽刺我年纪大了。

“没事儿我先走了”我一面转身，一面尽量学着现代职场局里面的那些女人，还给他一个具有挑衅意味，但又不过分外露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最好，一面可以打击到别人，但这种相对含蓄的挑衅眼神，又不能让对方生起气来。

说到底朱由检再怎么成熟，也还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他果然被激怒了。

转身未行两步，便意料之中地听见朱由检短促而冷厉的一句：“站住，谁允许你走的。”

我从容地转过身子，把目光定在别处，不温不火地道：“信王殿下还有什么事儿吗。”

他不言语，我接着道：“要是没事儿，洛英先行告退。”

“皇兄总说姐姐性子好，没想到今儿总算是把姐姐给逼急了。”

“是吗。”回出去的话，还真是有点儿底气不足。

“你知道皇兄那日对我说了什么吗。”

庆幸，朱由检总算是要踏入正题。

“不知道。”

就算是静下心来能猜到个一星半点儿，这会子也想不起来。

“皇兄要我千万要保护皇嫂的周全，千万要保护客氏的周全，第三皇兄还让我找个合适的机会送你出宫。”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呢。”我本能地向他发问。

“这可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不过有一样，皇兄虽说是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你出宫，但是依本王看，现在的时机并不成熟。再说……你不是还要配合本王完成任务吗。”

“配合你假扮昏君。”我冷笑。

只见朱由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幸而很快归于平静，双眼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还真是聪明的丫头，这也难怪……”他忽然停住话语，没再向下说。

“原来信王也会夸洛英。”

朱由检冷哼一声，就如先前一样，冲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他虽然才只有十七八岁但个子已经比我高出不少，他从上面居高临下，顿时觉着自己的头上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阴影。

“殿下。”之前的思路被打乱，“不要这样，你是一代明君，将来会有佳丽三千，不要吊在洛英这一棵树上。”他的手十分无礼地在我的下巴上揉搓了两下，竟与电视剧里所演绎的流氓闲散毫无分别，然后缓缓松开，“你以为本王刚刚是在夸你。”

“不然呢。”或许，我又一次天真了。

朱由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是觉着你傻，你非要掺和到这些是是非非中来。”他叹了口气，感慨道：“想避开的逃避不了，可以避开的人却是挤破头的要参与进来。”

我苦笑着直摇头，他说的话我何曾不明白，只是明白的太晚太晚。

因为和慧慧的特殊关系，因为当年皇后的刻意照拂，再是因为自己心里那一点的自作聪明，无形之中我竟然成了大明王朝各股势力互相较量互相打击的一个工具。

没有在两股势力之间左推右挡的能力，只有一次次心灵受虐的份儿。

政治是什么，我不知道，记忆久远的似乎可以追溯到高中课本上的“政治，经济，文化，以及哲学”的那四本泛泛而谈的教材。

但是岁月的漂洗总算还是让我后知后觉地明白一个道理，真的政治，并不像历史书籍上面所呈现的那样简单，单凭着那点粗浅的历史知识就想在古代趋利避害，还真是天真到不行。

“不过。”朱由检忽然又恢复了正常，不再是那样恶心人的虚假孩子气，也不是那种令人害怕样子，而是在片刻工夫换上了一个新的特质，既冷静沉着，又不失少年男子的俊朗和风度。

“不过什么。”因为刚刚的声音很好听，这下子我的态度也跟着和缓了许多。

“既然答应了本王，就一定要做到。如果你要出宫，也是在数月之后，到时候我会依照皇兄的意思放你出宫。”

我赞许地瞅了他两眼，静静地点头：“多谢信王殿下。”

这个样子，才是我所能够接受的信王殿下，不久以后的崇祯皇帝。

“你先前不是要去乾清宫吗，走吧，本王与你一道去。”

“是。”我应了一声之后，便跟在了朱由检的身后，向乾清宫走去。

“本王听说你与奉圣夫人客映月关系匪浅。”朱由检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儿把我给吓得不轻。慧慧，看来我洛英今生今世都逃不掉，走到哪里都能听见你的名字。

心里清楚，他既然这样问了，那自然是了然于心，不过是等着我告诉他罢了。

“殿下说的没错。”我淡淡地应了一句，“昔日奉圣夫人的确对洛英是照拂有加。”

“你倒是也不遮掩。”

我坦然道：“殿下能这样问，必然是心里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原来是这样。”朱由检轻轻呼出口气：“看来之前是本王小看你了，你很会猜度别人的心思。”

似乎每个人都这么说过我，不过好像只有这一次是带着赞许的意味，关于这个问题，我还真是没怎么想过，或许是中学那会儿小说看的比较多，对这些东西纵使不能猜出全部，那也可以说出个一点两点。

“难道你不觉得，你如今愿意帮着本王，就不怕客映月那里找你麻烦，你这样做就对得起客氏往日的恩泽吗。”

我呵呵一笑，反正我是两边都吃罪不起，也只能是选择其中的一方，我装作思考了很久的样子，对朱由检道：“良禽择木而栖。”

“可我听说你根本不是这样一个人，皇兄说你这个人极重感情，这样拿得起又放得下，你没这份勇气。”

本还扬着的脑袋在瞬间就耷拉了下来，的确，我是没有这份勇气，我这几年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再纠结中度过，一面是慧慧，一面是皇后，同时又得和思想天真的木匠天子朱由校保持距离。

表面上的荣光，给我带来的，原来真的只有纠结和两难。

慧慧和皇后，我注定要对不起你们中间的一个人，按说慧慧对我的帮助最多，可是为了生存我必须选择和皇后以及未来的崇祯皇帝站在一边。

慧慧其实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为了自保也是无可厚非，错就错在我们生不逢时，不对，应该是“穿不逢时”从穿到大明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陷入两难，就注定要在朱由检登基的时候抛弃慧慧。

这无关乎对错，无关乎友情，只关乎于历史宿命，只关乎于人性的自私。

“你还好吧。”是朱由检的声音。

“不好，一点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