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此刻哪里敢去招惹他，本能地想掉头走人，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不料，陈圆圆忽然一把拉住我，语声轻微，但却是无比的严肃：“姑姑，这个时候，你必须见他。”

“不见，我不想见他。”

“姑姑，您一定要见信王。只要再往前走一段，你们就碰上了。”

我瞪了她一眼，膀子用力一甩，冷声道：“圆圆，你知道什么，我脸上的伤就是拜这位信王殿下所赐，要去你去，反正你左右也快是他的人了，以你的倾国之貌，他一定会看上的你。”

“什么。”刚刚我虽是用足了全力，但陈圆圆还是把我抓的紧紧的，这会子，陈圆圆的手却是忽然松了下来，吃惊道：“怎么会，圆圆从未存了非分之想。”

“那样最好，这位王爷性子太古怪。”三两句话下来，我心中的怒火被瞬间提了起来，“我不就是因为和他见了一面，然后莫名其妙地被打了。”

“原来是这样。”陈圆圆小声感叹。

我愤愤道：“这会子我总可以走人了吧，。”

“刚刚或许还行，可是这会子却是真不能走了。”我疑惑地望向她，陈圆圆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前面，原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过数十米，若是这个时候走了，那岂不是做的太过明显。

“都怪你，要不是你刚刚拦着我，这会子我不早就没事了，一会儿见到他，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这个小王爷可一点都不好惹呢。”因是距离很近，我不敢声音过高，只是对着陈圆圆的耳朵小声埋怨道。

“姑姑，既然来了就好好等着吧。”陈圆圆一脸平静的模样，丝毫不把我的愤怒当回事儿。

我轻哼一声，不顾朱由检和王承恩已经走到近前，仍是对陈圆圆道：“要不是没有你这个高参，我哪里需要……需要卷入这些个是是非非。”

我这边话刚刚说完，就听陈圆圆道：“圆圆给殿下请安。”

朱由检淡漠地点点头，随即便把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嘴角挂着一抹邪邪的笑意，忽然转身对身后的老太监道：“承恩，你看这个姐姐的脸好像受伤了。”

我好笑地摇摇头，这个家伙是在搞什么鬼。

朱由检现在也有个十七八了，就是放在现代也早过了很孩子气的年纪，更何况是生活在古代的人，十七八岁早早便要成家立业，可是眼前的朱由检刚刚的那一声“姐姐”特别那个语调，俨然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一来我是对于他数年前的成熟就深有体会，其次他先前不仅打了我，甚至还要和袁梦在乾清宫行周公之礼。这个家伙想在我面前接着装天真，还真是好笑。他要是再装下去，那他才是那个最天真的人。

记得，他说过他要我配合他，配合他什么，假扮成昏君，纵使他想装成白痴的模样，可是这个未免也太过了吧。难道他不担心，这样有意的装成一副放荡不羁，思想滞后的样子，反而会让有心之人觉着落了刻意。

回头看了看陈圆圆，陈圆圆正面含浅笑，从容优雅地站在了我身后，她明摆着是要将我放在对抗朱由检的第一线了。

我懒得理睬朱由检，转而将目光转向边上那个两鬓斑白的太监王承恩，说起来明代著名的宦官有很多，比如导致土木堡兵败的王振，万历朝的大太监冯保，天启朝权倾朝野的魏忠贤，在这样一个宦官云集的时代，他王承恩也绝对是可以排上号的。

历史上对此人颇有争议，有人说他是魏忠贤的余党，说他掌权之后也是无比的贪婪，后来崇祯帝一度想杀死王承恩，但是最终都没有狠下心来，至于他十七年以后随着朱由检于梅山自缢，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无疑是在他的太监身份上笼罩了一层小小的光环。

“姑姑。”王承恩许是见我总看他，轻轻叫了我一声，像是在提醒我是否失态了。

“洛英唐突了。”我急忙收回目光，随意地将眸子聚焦在近前的一片虚空。

“姐姐。”朱由检似是刻意把声音弄得很孩子气，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不由得向后缩了缩身子，我躲着你总行吧。

“姐姐。”朱由检将握成拳的手缓缓展开，“姐姐虽然不是什么大美人儿，但脸上破了总是很难看的。”他邪邪地笑着，“快拿着吧。”

我本能地伸手接过，心里感觉怪怪的，这算是什么，难不成是道歉，简直荒谬，要真是道歉那他为什么还要特别加重“难看”这两个字，分明是在讽刺我长得难看。

虽说平时不是多么注重妆容和打扮，但是一个女生被一个人讽刺说长得难看，感觉还真是很受伤呢。

一气之下，我索性将药瓶扔在地上，去他的道歉，去他的一切，事后想起来，这算是什么。

两人是亲兄弟，为什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就在听到药瓶粉碎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可以这么沉不住气。

朱由检是未来的皇帝，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去和他过不去，洛英呀洛英，你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激动起来凡事还是不过脑子。

不过还好，王承恩在这里，陈圆圆也在这里，就暂时来说，我无疑是安全的。

是不是以前朱由校对自己太过放纵，加之和慧慧的牢固关系，我在宫中的行事，多少有些飘飘然，现在想想也明白，乾清宫始终得以风平浪静，慧慧必然是暗暗帮了我不少的。

“这位姐姐，是觉着这药不好吗，还是知道有什么更好的药材，只要姐姐说的出来，我马上让人去取。”

看来这个家伙今儿是要将天真进行到底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承认，我彻底被他打败了。

幸而，朱由检没有发火，这已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殿下。”王承恩似是也快看不下去了，凑到朱由检的耳朵边上小声提醒。

“王承恩。”朱由检迅速收起了原先孩子般的天真模样，眸中闪过一道戏虐的神色，竟伸手抬了抬王承恩的下吧。看到这一幕，我似乎后悔自己长了这一双眼睛，未来的崇祯皇帝简直是——太重口味了。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更是让我毛骨悚然：“王承恩，你跟了本王这么久，难得看中一个宫女，她是乾清宫的管事，你是现在乾清宫的大总管，从身份上看你俩也着实般配，要不本王索性赐你们对食好了。”

“殿下说笑了。”王承恩摇摇头，一阵惊慌之后，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成了如水的平静、

明知道朱由检是在开玩笑，但我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原来我的脸皮还是挺薄的。“对食”又称“菜户”是宫女太监之间彼此慰藉的一种方式，大致是因为两人同桌吃饭而得名。

因为在明代宫女难有出宫的机会，所以许多宫女都会费尽心机地追求太监作为自己的“对食”，就像是现在的适龄青年搞对象一样，作为一个宫女如果没有对食，就会在姐妹中间要遭到鄙视的的目光。

而清朝以后，宫女的出宫年限大致是在二十二到二十五岁，宫女出宫以后虽然年纪偏大，但远远还未到嫁不出去的地步，尤其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并不愿意找所谓的对食。

相应的，如果两人成了对食，那名宫女便不能出宫，一直要在宫中陪伴自己的“另一半”直到终老。到了后来，对食，由最初的彼此慰藉，演变成为一种变相的惩罚方式。

对于那些自己看着不顺眼的宫女，主子们大都会将她赐给某个太监作为他的对食，从此在宫中饮恨终老。

“在想什么。”朱由检淡漠的声音，结束了我关于对食的相关回想。

“在想对食呀。”好吧，我此刻说话又不过脑子了，但是这一次我的脸却是一点儿都没有要红的意思。

“殿下，别听姑姑说笑。”或许陈圆圆是觉着我这个第一线的小炮灰，方方面面都做的太过拙劣，忽然良心发现似的上前一步，对朱由检恭敬地行了一礼：“陈圆圆见过信王殿下。”

陈圆圆既然都冲到了前头，那我自是理所当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心中明白，她其实也是不愿意来乾清宫的，甚至是不愿意见到朱由检，可是她现在的样子，优雅而从容，真的是很让人佩服。

“起来吧。”朱由检上前扶起陈圆圆，略带惊讶的眸子，顺理成章地落在了陈圆圆的身上，“果然是绝世佳人。”

陈圆圆娇媚地一笑，微微低头，声音还是那样的楚楚动人：“殿下谬赞了。”

我突就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乾清宫，为什么又会见到朱由检，今日的我错就错在，脸上刚刚上的药，便迫不及待地和陈圆圆一起来，在一个绝色佳人面前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灰姑娘。

“你就是陈圆圆。”朱由检竟是仿若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呀。”陈圆圆轻轻应了一声，落落大方道：“信王殿下怕是贵人多忘事呢。”

我微微垂着头，无心去听二人之间的客套。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看到王承恩，他先是看了看陈圆圆，又对着朱由检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我不由得再度抬起头来，朱由检听罢点了点头，对陈圆圆道：“原来，原来你就是皇兄赐给我的女子。”

我清楚地看到陈圆圆的肩膀在微微颤抖，朱由检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又道：“其实刚刚本王一直在看着你，你虽不言语，但也瞧得出是气韵非凡，那看来是本王有福了。”

我摇了摇头，看来陈圆圆果然是怕见到朱由检的，可是凭着她的才貌，都有可能是成为皇后，再不济也可以风风光光地做个宠妃。

听着朱由检的口气，我的确是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戏虐和打趣，他好像还真的是看上陈圆圆呢，这倒是也怪不得他，任谁见着陈圆圆的国色天香不会心动呢，至少是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甚至是想入非非。

朱由检被陈圆圆的美艳所吸引，陈圆圆却对朱由检没什么意思，句句礼数周全，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王承恩站在朱由检身后，完全就插不上话，一时之间四人皆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夜幕已然笼罩了整片苍穹。

寂静的夜色下，笼罩着四个陷入死寂的人，好不巧合，好不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