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日落，日落日出，一天天一年年周而复始始而复周。不论政局如何动荡、人心如何浮动、阉党如何不择手段……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大明王朝一天不易主，一切就得给我死撑到底。

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呢，作为大明王朝皇宫中的“公职人员”我的生活仍旧稀里糊涂地稳步向前推进，静等历史安排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记得以前小学老师总是这样批评学生“某某某，你不论是上课还是做什么都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浑浑噩噩”这么个词儿用来形容我近来的生活是否恰当。

天启四年十月，杨涟、左光斗、汪文言等东林骨干纷纷受到弹劾，心灰意冷之下大多提出辞职，一夜之间东林党几乎全军覆没。目下远在辽东的孙承宗又岂会对这一切的发生置之不理。作为东林党的一员，他凭借与天启牢固的师生友谊上疏希望回京，目的自然是为了拯救东林众人于水火，至于魏忠贤又会如何应对呢？

金秋十月天高云淡，本是外出游园的好时机，可走在路上却总有些“乍暖还寒“的悲切之感，说不清也道不明。曾经爱开玩笑，而现如今“处之泰然”的慧慧以及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东林党人，目下已合力彻底搅乱了我本就不宁的心神。为友人痛心、为友谊担忧、为悲剧惋惜、为——本就独自一人，怕是已无力可为，幸好也再无琐事可为。

独自立在偏殿煮茶，默默闻着淡淡茶香，让浮躁的心缓缓归于平静。

就连我自己也说不出原因，自从上次和慧慧见过面之后我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庆幸身边的宫女对我也算不错，常常是有惊无险事后也未酿成什么大的差错。只是有一次事情做的实在有些“漂亮”。

“皇上，这是刚泡好的参茶！”我蹑足走了进去，一边说着一边将参茶放在了御书案上。“就放这儿吧！”他竟然抬头看了一眼，若是以往他是从不会理睬的。

参茶既已备好，按照惯例转身提步欲出大殿。

“慢着！”他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闻言，步子不由的停了下来，转头走了回去，也不知究竟又出了什么状况。走到他的一侧躬身立着，故作怯声道：“皇上，不知奴婢究竟做错了何事。”

他略微抬头瞅了我两眼，沉吟了一瞬后问道：“这参茶是刚准备好的！”“是啊，皇上这是刚刚芦公公吩咐备下的，还说您近日精神欠佳，说是为了给您提提神。”自以为这话答的很是得体，他应是挑不出什么错的。

仍是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偷眼瞧他，见他正悠闲地坐着，面上似乎还显出丝笑，这更让我有些琢磨不透了，总不至于是刚刚我的回答很可笑吧。

“洛英，你现在说话可是越发周全了！”他又看了看我，很是认真的说道。听他这话我更是有些莫名其妙。话又说回来，我这周全答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今日他如此反常，莫非是我又出了什么差错，但思前想后也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妥。

既然自己无法自查，那就保持沉默等着他的下文。

“这参茶是你端进来的！”一只手撑着头，双眼漫无目的地随意打量。“是！”我颔首轻答，他既然愿意陪着我瞎耽误时间，那我一定奉陪到底。

“哦那辛苦你了，这参茶就赏你了，你是应该好好提提神了！”他略带戏虐地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皇上，杯中之物奴婢怕是消受不起。”此刻仍未觉察有何异样，所以回话还是不紧不慢显得极是淡定从容。自上次“拨乱反正”以来，我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我冲他无奈地干笑了两下道：“皇上恕罪，奴婢这就去换！”端着杯子正准备退下，就在这时韵凡已是端着参茶到了近前。“皇上……”没心情听她具体说了什么，总之是成功地帮我的工作失误打了个马虎眼。

本还打算赶紧转身退下，可韵凡这一来，我似乎连掩饰的机会都没有了呢，我只得一脸囧迫地站在那里，把头低的不能再低。就在我头低的不能再低的时候，“你退下吧。”又是朱由校的声音。

我如释重负，赶忙转身往外走，就听身边的韵凡道：“奴婢告退。”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这次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还不过来。”听见朱由校的声音，我机械地转过身子，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就在我俩距离极近的时候，他忽然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双眼空洞而迷离，仿佛闪烁着什么令我难以置信的光芒——欲望。这种电视剧里被用烂的场景，我居然还会亲身经历，这简直就是瞎扯呀。

“放手，你休想胡来。”就如背台词一般，我口不择言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要不你再说一遍。”他满面笑意地看着我，可放在我下巴上的手却是微微用了点力，这个家伙居然敢掐我。

“放手，我可是个好女孩。”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似乎也是一愣，“扑哧”一笑之后，手倒是轻轻放了下来。

“我只想告诉你一样。”他面色一变，肃容道：“她对你这么好，你以后不许再让她伤心。”我当然知道那个“她”指的就是慧慧，可他先前为什么要如此的轻浮。

“如果没有慧儿的庇护，你以为你还会过的这样好吗。”他眉头微蹙，似乎是生气了。

“即使没有慧慧的庇护，可洛英觉得您一样会护我周全。”我轻叹了口气，自嘲道：“我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他没有说话，像是在掩饰着什么，罕见地冷声道：“如果没有慧慧的庇护，恐怕你刚刚就必须沦陷，你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本。你明白吗。就算你是孙承宗的养女，也不例外。”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这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你为了慧慧，居然可以变成这样。

“你下去吧。”他挥了挥手，不再理睬我。

我草草行了个礼，走了出去。你爱的人是她，而她爱的人也是你，而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又是在生哪门子的气，就在听到身后殿门重新闭合的那一刹那，我强迫自己放下了这无意义的愤闷之情。

步出大殿，我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自己刚刚端进去的参茶居然是放了冰糖的凉白开，要是没有那个差错，那一切该有多好。

“这次可是得好好谢谢你，若不是因为你那我今天可就闯大祸了。”虽说脑中对刚刚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可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韵凡身边，向她表示感谢。“洛英姑姑，其实这也是我们应做的。”听她这么说就觉得心里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