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的时候，我好像又回到了之前所居住的那个院子。坐直身子，左右望望，连个人影都没有。穿好衣服，又对着镜子大致弄了弄头发，理了理衣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也就算收拾好了。

下意识地走出院子，看了看天，才发觉已是日上三竿，这么看来我好像迟到了。下意识地想往乾清宫狂奔，跑了几步，这才匆匆想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关于我的任职问题还没有一个彻底的定论。

想到这儿，遂又缓步走回了屋子。

人一旦空闲下来，总会忍不住去无限回忆之前的事儿。

几乎没有丝毫的过度，昨晚的事情又一次占满了我的大脑。

双眼微闭，眼前一片朦胧，不觉间我好似又回到了十多个小时以前，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

可能是因为芦文锡在场的关系，我们三人又一次陷入了集体性的沉默。

芦文锡手提一盏宫灯，微弱的光晕下，隐约觉得慧慧像是有话要说，微弱的光亮投射在慧慧的脸上，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真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半遮半掩的模样，那样的神色，令在场的我有种说不出的拘束和尴尬。对于她这样的表情，我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了视线。

“芦文锡。”朱由校忽然看向他道：“你下去吧。”

芦文锡似有犹豫，但见朱由校坚决异常，就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提着宫灯退了下去。随着芦文锡一步步走远，慧慧的那张景致容颜，也一点一点地被隐匿在暗夜之中。，

我不明白朱由校为什么要支开芦文锡，我只知道他和她之间的事儿还没有完。

“现在可以说了吧。”朱由校看向慧慧，声音是罕见的冷淡无情。

“我知道，我错了，请皇上随意处置。”慧慧怕是早就知道朱由校会继续追问，提前准备出了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想是因为她很清楚朱由校是个十分儿女情长的人，只要摆出这种口气和架势，朱由校即使是有气，也会努力压抑在心底。

事情果然就如我想的那样，朱由校叹了口气：“你……”慧慧对上朱由校的眸子，又是一言不发，她用眼神逼视的这一招一向是百试百灵的。

“你明明知道朕下不了手，却偏偏还要这样为难我。”朱由校忍不住又是一阵长叹，“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儿，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朕会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的。”

我默默地低下头，努力地想屏蔽掉耳边的信息，为什么我想救云儿，这样一件看起来不复杂的事儿，却最终演变成了朱由校和慧慧的大爆发。

就算我直接去找朱由校，他也许还会让我去问慧慧，然后这样的一场冲突还是避免不了，看来这一切从起始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皇后的一个行为，却在最终间接导致了这样大的一场冲突，不知道对于老谋深算的她来说，这是否又在意料之内——此刻，我并不觉得用老谋深算这样一个词来形容皇后有丝毫的不妥。

在我心里，她应该还算一个手段犀利的好人。

“我是做过那些事儿，我现在就告诉你，张嫣的孩子就是那个婉儿用按摩推拿的方法打掉的，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小非声明：此处方法参见《明朝那些事儿》尽管我也觉得匪夷所思。

“别再说了。”我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勇气，对慧慧吼道。因为我担心，担心朱由校再次咳血。

朱由校听见我的话，微微一愣，慧慧则是根本无视我的话，又对朱由校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希望看见你有自己的孩子，而我们之间又不可能，所以我只能这么做。”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还以为她会痛哭流涕，可她的语调却是没来由的平静，只是嘴角含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即便是在古代，这也是一段不被允许的感情。他会被冠以昏君的名号，而她则会被史官毫不留情地写成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珍藏多年的感情终于得以吐露，她此刻应该是开心的吧，虽说从开始的那一刻，这段感情已被两个叫“乱伦”的字眼所定性。

令我没想到的是，朱由校也保持了极度的镇定，暗夜下看不出他的神情，只是听他低声道：“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

既然慧慧已经正式的道歉了，那是否意味着云儿得救了，我想问，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洛英。”是朱由校的声音，他是在叫我吗，我慌忙抬起头看向他，“明日一早云儿就会没事了。”我呆板地点着头，因为刚刚的事情太让人震撼了。

我甚至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我是怎样又回到了乾清宫的，自嘲地笑笑，为什么我渴望忘却的东西，却都一一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小姐。”恍恍惚惚地，我似是听见了云儿的声音，我赶紧放下心中的思绪，向外张望，果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她灵便的样子，应是没有受过什么苦。

“回来了。”我主动迎上去，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有意识地回避一些事儿。

“是呢。”她甜甜一笑，“不仅我回来了，小姐也回来了。”

“真的假的。”潜意识里抑制不住兴奋。

“是的。”她刻意拉长了声调。

虽然我不知道皇后为何要找茬把云儿关起来，更不知道是谁批准我回来的，不过这样也好，我本也打算回来，反倒是省了我再去开口的功夫。

突然想起先前皇后对我说“乾清宫好戏连台”好像那个时候，她却在暗示我，让我回到乾清宫。

就像慧慧了解朱由校太过儿女情长，同样，皇后对我的感性人格也是摸得透透的，她清楚，一旦我知道云儿的事以后，便会去找慧慧或者朱由校。这么说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小姐想什么呢。”她的话恰巧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实在不愿再想下去，立刻装作若无其事地与她闲扯起了一堆无关紧要的对话。

两天以后，我正式回到了乾清宫。

自坤宁宫回到乾清宫已有了一段日子。因之前一直为了该不该回来而纠结不清，恐会惹人背后议论所以现在说话做事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一个女官自请调来调去，在外人眼里的确显得过于扎眼。

在云儿不再的这段日子，彩莲承担了乾清宫大部分的日常事务。其实彩莲人的确不错.就算她是慧慧的人又如何，有她在身边按说我的安全系数岂不是更高，至于她曾经在我面前做的伪装（或者说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又有何妨，明明就是自己不知疲倦地骗自己罢了。

胡思乱想之际，云儿已推门而入。

“小姐，这是什么呀？”她笑着问我。闻言，我侧头朝她看去，见她手上拿了个信封。我伸手问她要来信封看了眼，道：“你不说起它我早就忘了还有这起子事儿，这是我上次离开乾清宫之前皇上交给我的。”我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假思索地随口答道。

“小姐此话当真！”凑到我耳边故作狐疑的小声问我。我不答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为何不打开瞧瞧！”不待我应声，云儿又兴致勃勃的急问道，这丫头也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在我面前还是这么“放肆”。

说起云儿，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的要死。她无时无刻都是笑脸迎人。虽是生活在皇宫里，每天仍旧欢欢喜喜快快乐乐。这里的一切尔虞我诈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只是兢兢业业地助我打理好乾清宫。原来懵懵懂懂的我，现在说话做事反倒变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生怕错了一步棋，毁的满盘皆输！

更可贵的在于，先前的那一切她似乎都忘记了。

实事求是的讲我还真有些好奇，纸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打开信封，我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颤，手上信封瞬间砰地一声落在地上，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么个东西交给我。云儿抢在我前头捡起信封，又顺便把里面叠着的纸张递给了我。

将纸展开，看了眼边上的落款，辽东经略孙承宗七个大字映入眼帘。云儿看到之后，倒也没了继续调侃下去的打算，她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默默地看着我。她似是曾想问些什么，可后来还是止住了口。

左看右看，我才发现这是一本奏折的誊抄版本。

这上面写的很是简洁明了，当然若是写的太复杂，恐怕朱由校理解起来就有些难度了，毕竟朱由校这位学生情况可是相当特殊。上头的大意为：我孙承宗定会在辽东尽全力为朝廷效力。我军的防御纵深正逐步扩展延伸，待宁远城竣工，将形成以宁远为核心的关宁防线。到时只要加派得力人手镇守松山、塔山、杏山、大凌河、小凌何等关外要地必可保辽东安定，边患永绝！在后面是开列的如袁崇焕、祖大寿、赵率教、满桂等一系列优秀将领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