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张嫣似是有点失去耐性，重新躺回了软榻上，明暗跳跃的烛火遮住了她的脸庞，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她对我是否已经下了定论。

“太后娘娘。”苡若似是有些犹豫，一时显得不置可否。

“还愣着干什么。”张嫣的嘴唇轻抿成线，淡漠的声音从齿缝间缓缓溢出：“怎么，这个还要哀家教你，我让你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丫头，听不懂吗。”

“是。”苡若陪着小心连连点头，这时候在外侍候的宫女也进来了，我回头瞥了一眼为首的正是冬梅，然而丫头们见到苡若依旧站在原地，自然也是不敢贸然上前的。

“苡若。”张嫣轻轻呼出口气，像是挺累的样子：“你进宫这些年了，难道如何教训下人还要我教你不成，这些天本宫知道你早想教训她了，今儿个机会不是来了，按着你想的做总是没错的。”

“是。”张嫣将话说到这份上，苡若心中的那一点不置可否算是全部都没了踪影，转过头对冬梅吩咐道：“冬梅，今儿晚上太后娘娘实在是累了，咱们先带她出去，也免得她扰了太后娘娘的清静。”

我跪在地上冷眼旁观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冬梅沉吟一瞬，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对苡若点了点头，应是明白了苡若的意思，又对身后的丫头吩咐：“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带她出去。”

很快我就被几个宫女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当然在这之前，我的嘴巴已经被塞上了一大块的白布，说是白布，然而那所谓的白布上却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怪味。

宫女们一边将我往外拖，苡若一边跟在我边上，一副瞧好戏的模样：“凭着你的那点子心思居然还想和太后斗，简直就是找死，看吧这会子你满意了。”

我低着头，心中是愈来愈强的酸楚感觉，什么叫我想和张嫣斗，我和谁斗也不会和她斗，我甚至一度想过找机会坦白自己就是洛英的事实，可是今日的一番交谈下来，张嫣又哪里会相信呢。

因为被拖拽的缘故，是以整个人保持了一个仰头望天的姿势，这漆黑而暗沉的夜空似是随时都有可能压下来，到时候或许我就会彻底毁灭吧。

最后，我被拖进了一间很小很小的屋子，我这里刚刚被拽进来，就听苡若凉凉地吩咐：“还不快些把门关上，到时候响动弄得太大，岂不是不好收场。”

冬梅听了吩咐一面去关门，一面又很不在意地道：“你担心什么，隔着这么远，主子哪里会听得见。”冬梅忽然有恃无恐地一笑：“再者说了，这是主子首肯了的”

“那倒是。”苡若轻巧地应了一句。

身后传来一声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我的心也随着这门的闭合，顿时就觉着有种要跳出嗓子眼的感觉。想着自己前几日已经有意无意地得罪了苡若，这会子又有了张嫣的首肯，谁知道她们现在会想着如何教训我呢。更加悲催的是，我的嘴巴还被牢牢封着，到时候岂不是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

“苡若姐姐，真的要那么做。”冬梅向苡若征求意见。

“当然。”苡若毫不犹豫地回答。

两人心照不宣的交谈，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在打哑谜。

不一会儿的工夫，出去准备的冬梅已经回来了，我费力地扭过头去，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那个东西不得不说有点儿似曾相识——密密麻麻的银针。

这种虐人的方法，是我在现代的一些电视剧里面所常见的，只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将亲自体验一把，这种东西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它能把你折磨的要死要活，然而伤口都在看不见的地方，是以你在人前的时候还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

其次，这样用银针在身上扎，虽说会留下无数个细小的伤口，然而并不会伤筋动骨，自然也就不必担心惩罚过了出了人命。

这个时候，我反倒是有点儿“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爆棚，正是因为清楚，知道自己死不了，这个时候在我看来只要能活着那就是万幸。

“啊啊啊啊”正当我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达到最高点，满脑子都是刘胡兰江竹筠，等一批英雄人物在敌人的残酷拷打面前不屈不挠的景象的时候，那一根根银针已经从全身各处招呼上来。

嘴被牢牢地塞住，根本就喊不出来，那一声声的惨叫，就这样被一块破布给无声无息地压抑着。

苡若听见我被压抑的惨叫声，似是越发来了兴致，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我身上的痛楚也越来越重，我咬着牙，不对,应该是咬着布，拼命地坚持着。

苡若和冬梅不停地用银针扎我，边上的一帮子小丫头则是站在边上冷眼旁观，我甚至时不时还会听见她们的唏嘘声，这一个个的哪里见过这个阵势。

时间在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中缓缓流淌，渐渐的我连那种压抑的惨叫声都不愿意发出了，牙齿狠狠地咬住堵在嘴里的布，布上的怪味夹杂着口中的腥甜气息，让我有种想吐的冲动。

“她还不求饶吗。”就在我被她们扎的七荤八素的时候，就听苡若对冬梅道。

“她呀，怕是想一直硬挺着呢。”冬梅低叱一声。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按说此时此刻我该是求饶的，然而我却不这么看，心知自己已然得罪了苡若，要是这个时候求饶，必然会导致苡若接下来更加疯狂的肆虐，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到苡若自己罢手。加之苡若一直是在张嫣身边，骨子里本就多少带着些许高傲，于是我也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刚刚的那句话，按说是说给冬梅听的，其实十有八九就是有意在暗示自己的。

“苡若姐姐。”冬梅的声音竟是有点儿发颤：“你看她的嘴还堵着不是。”

苡若点点头，把拿东西拿出来。

嘴上的东西没了，我立时喘着粗气，拼命地呼吸周围的新鲜空气。

“都到了这份上，你还不求饶吗。”苡若亲自过来，蹲下身子，一手捏住我的下巴。

我还未及反应，转眼一口吐沫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

“你……”我万万没有想到苡若会这样对自己，昔日那样友好和善的一个人今日怎的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想到这里，眼泪水竟然是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这时候冬梅也走了过来，蹲下身子定定地瞧着我，定是瞧见了我强忍住的泪水，于是对苡若道：“姐姐，你看见没，她要流泪了。”

“还真是呢。”苡若这下子仿佛袁梦附体，捏住我下巴的手又是一紧，冷声道：“那就哭啊，哭出来求饶啊，你得罪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得罪太后。”

苡若气不过，心中情绪起伏，一时都说不下去了，冬梅赶紧接口：“可不是吗，我还从来没见过太后和一个宫女这样说话，你以为自己是谁，居然还敢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

“我哪里放肆了。”我轻哼一声，最终愤怒的情绪还是战胜了残存的理智。

“你……你……”冬梅结结巴巴，明摆着是答不上来。

我和张嫣说话的时候，她们都在外间伺候着，因而对里面的一切并不清楚。

“总之你得罪了太后娘娘还想有好日子过。”说着，苡若拿起一根银针，在我的脸上轻轻一划。

我哪里还顾得上脸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口中冷冷地回道：“苡若姑姑果然是厉害，不知几时居然也学的如此阴险毒辣，你这恐怕不是惩罚，恐怕是要弄死我吧。”

“贱人。”苡若上来就是一记耳光：“嘴还挺硬，看来是没有受够吧。”

“你说呢。”我抛出短短的三个字，闭上了眼睛。

“慢着。”这次说话的人居然是冬梅：“姐姐，这样下去怕是会弄出人命的。”

“那又如何。”苡若早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一时间早早失去了理智。

“姐姐。”冬梅拔高声。

“你放心。”苡若轻轻呼出口气，淡淡向冬梅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吧，私相授受是铁证如山，凭她是浑身长满了嘴，身后有再大的靠山也是无济于事。”

是呀，苡若说的一点不错，身后有再大的靠山也是无济于事，太后这里要是不松口，我是怎么也活不成的。

“原来是这样。”过了一会儿，冬梅点点头，对苡若的分析表示赞同。

“可是……”看得出冬梅到底还是心中有所顾忌的。

“你出去吧。”苡若白了冬梅一眼，没好气地道：“若是怕事你就出去，出了事儿左右我一人担着。”

冬梅轻叹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走了出去。

“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耐性，我倒是不信凭我在宫中多年，居然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宫女。”原来苡若之所以这样，到底还是存了这种想法。我就说不然苡若哪里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我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口中的血水：“现在冬梅也出去了，你要是有胆子就弄死我，我看你现在是彻底疯了吧，要是脑子清醒哪里还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太后是首肯了没错，倘若她要是觉着你做的不对或是做的过了，倒霉的还不是你自己。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做事都担着风险，你仅仅凭着心里的那一点不平就如此对我下狠手，这是何苦呢，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我也不看她，只闷着头一字一句地道。

我说完之后良久，苡若都没有出声，心知多半是自己这洋洋洒洒的一席话起了作用，

抬起头瞧着苡若，只见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心底暗喜，于是赶紧又加了把火：“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心事被我给戳穿了。”我也适可而止，不再进一步刺激她。

和张嫣周旋我差的还很多，对付她身边的一个苡若，我难道还会惧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