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没发现。”孙左说，眼神游移到一旁，语气怪异，大哥，你这演技明摆着不过关嘛，还敢心虚得再明显一点儿吗？

我咬咬牙，刚想跳起来，来个当面对质，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听起来礼貌而有规律的敲门声。

“进！”方醴涧说。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出现在门口——那个态度恶劣的家伙！但是现在，他完全换了一副嘴脸，态度严肃而亲切：“您好，可以出来一下吗？”

“好。”

“可以。”

……答这么起劲儿干什么？

“请问你在跟谁说话？”我伸长脖子，越过方醴涧看向医生。

“当然不是你啦，乐乐。”方醴涧忽然伸手来摸我的头，我躲闪不及，给她摸个正着，“我们出去谈点事，你乖乖的哟。”我勒个擦，这是什么语气！我想抬手把她的手打开，却忽然发现——动不了了！我甚至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就这么眼睁睁地，我看着他们相继离开，看着门慢慢关闭，方醴涧甚至对我笑了一下——关门前。

搞毛呢！你们要出去聊什么？聊我得了不治之症吗？干嘛不在我面前聊！有什么好瞒的！亏我还这么信任你这俩叛徒——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坐以待毙，任人摆布？

必须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只是不能动而已——真的不能动吗？我还能呼吸，还能眨眼，还能——微微移动手指！

——出窍听！

距离，距离肯定是最近。灵力呢？灵力——大家这么厉害灵力一定不差吧？

孙左教的那一套我还没忘：食指，第一个关节。

……

寂静。

不会吧？错了？——难道是中指？——还没来得及移动手指，我听到一声细微的叹气，紧接着是沉痛的语调：“确定了？真的没办法了？”是方醴涧的声音，这台词，难道真是绝症？！我胆小，别吓我呀！

“……我们尽力了。”医生的声音，充满歉意，我靠，我还活着呢，这台词说早了吧？

沉默，又是沉默。别沉默啊，来点儿干货听听。

“也就是说，以后他没法做解题人了？”孙左的声音，说的是——什么？！

“一般情况下，是的。”

“我们该怎么跟他说？”

“这个——如果你们说不出口，让我通知也可以。”

“不不！——我是说算了，还是我们来。”

……

“嘿，乖着呢吧？”方醴涧的脸先出现，笑脸，但是我的表情显然吓了她一跳：“你怎么了？——一个人害怕了？”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我的表情还不够夸张。

“怎么了？”孙左也问，与此同时方醴涧轻轻拍了下我——于是下一秒我就高举双手，正在她眼皮下，一言不发，手势当然是不变。

“你听见了什么？”方醴涧看着我的手，冷静地问。

“什么都听见了！什么叫——以后我没法做解题人了？”我来回抖动双手，不知道是想强调，还是——控制不住它。

“你不是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吗？现在，”孙左说着，从背后拍拍我肩膀，“正好摆脱我们这个，这个麻烦的世界。”

“谁说我不喜欢了？”我猛地扭过头去，“我喜欢好吗？！刚刚——刚刚我才帮小强兄解决了游魂，现在你就告诉我我不能再当解题人了？！”

“小强兄？”方醴涧说。

“不是我告诉你的，是你自己听见的。”孙左说。

我靠你们的重点都在哪儿！

“为什么！就因为那个倒霉医生说不行？”

“不是，是这样的，这里正好是个专门为‘我们’服务的医院，你说游魂在你身上，我们就——”

“现在承认有游魂了？不是我的——幻觉？！”

“你冷静一下好吗？”方醴涧把我的手摁下来，一副置身事外的讨厌样子。

“不行！”我抽回双手，声色俱厉，“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突然出现，非要我做解题人，我答应了，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又突然告诉我不行？凭什么？！”

“兄弟，冷静一下。”

“冷静不了！”我叫着，甩开肩头孙左的手，直接从床上站起来：“我还可以当解题人！现在就演示给你们看！”

“别别！危险！——”

“危险个屁！”我瞪着冲我大叫的方醴涧，一个念头忽然升起。

……

我看见“我”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表情狰狞，眼神愤怒——永远定格。床的对面是一脸疑惑的孙左，整个房间忽然安静下来，诡异的安静。

“你？”孙左终于悟了，上仰的面孔平视过来，他诧异地望着我。

我依旧半仰着头，给他一个冷笑：“看到了没？我可以生命转移，可以继续做解题人！”

孙左缓慢地点头。

“告诉那个傻蛋医生，他，他这是——误诊！”我继续宣告，说实话，当我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冷静下来，但是，总得交待两句什么吧？毕竟这是我的胜利！

孙左还在点头，脸上似乎有隐约的笑容。

“好，那我回去了。”最后一句，说完我就走，我靠，听见自己发出别人的声音实在太怪了——尤其是方醴涧的。

视角换回，一切如常，只是我眼中的方醴涧却眼神茫然，神采不再——这不大对劲儿啊？是不是我“不告而转”，有点过分？但是当年，啊不，两天前她就是这么对我的，我内疚什么呢？

但是还是有什么不一样，那时我是她，她是我；刚刚我是她，她却不是我——我的身体根本没人控制，她去哪儿了？

“你还好吧？”我由站立变成半蹲，最终变成蹲在床上，恰好和她平视，但她却依旧没什么反应。我手足无措，扭头看孙左，他摊摊手：“恭喜！恭喜又回到解题人的行列！”

……你这家伙的反应有点儿慢呀，反射弧是有多长？

“昂——”方醴涧终于发出长长的拖音，反射弧和孙左有得一拼。

“天呐！”然而她接着说，语调恢复伶俐，眼神明亮：“你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