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题还真多，不担心游魂去哪儿了吗？”虫子一走，方醴涧又恢复本色，放松站立，重心放在一只脚，姿态优美，像是希腊的雕像，只是这说出来的话着实烦人——我当然担心啊！可这不是担心也没卵用吗！

“我不担心——你为什么要抠手机电池。”我正翻着白眼想措辞，孙左忽然接道——你这家伙到底是要帮我还是膈应我，完全搞不清呀？

方醴涧转转眼珠，像临时编瞎话不成，忽然坦白，语气颇为无所谓：“算了反正他们应该走了——他们想造反，我不想让他听见咱们在干什么。”

“谁造反？造谁的反？”这什么鬼一样的剧情？还有造反呢？不是你要造反吗？

“废话，还能造谁的反？”

“消灾解难盟？”我试探着问。

方醴涧给我个白眼，却是伸出食指，笔直向上指了指——这意思是要上天吗？

“谁造反？”孙左仿佛意会一样问。

方醴涧抿着嘴，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它屏幕一片白色，渐渐显露出索尼的图标，正在开机——这是啥意思？手机造反？怎么从神仙世界瞬间变科幻了？

然而孙左却在点头，若有所思——你们这暗号我看不懂呀！但是两位似乎没有解释的兴致，对我疑问的眼神视而不见。

手机出现锁屏界面，方醴涧看一眼，立马发送信息，运“指”如飞——等等！我忽然想起了之前的微信！她师傅，那个异世界大魔头，能说出什么好话来？万一他说……不行，我都不愿假设。

“停停停！不用了！”

“为什么？”这次换方醴涧和孙左异口同声。

“因为——我——”我靠，临时能想出什么理由来？因为你师父是个大变态，我不想听他的解释？这心声不好掩盖呀。“我又听见游魂说话了。”我双手抱头，做痛苦状：“它说，它说如果告诉你师傅，就干掉我。”完了完了，心里想着你的倒霉师傅，扯出来的淡也格外可怕。

方醴涧的手指终于停下来，像是忽然僵住，她瞪着我，空气一时凝固，老天爷呀，千万别指出我在扯淡。

“好。”然而她说。

但她接着对孙左做了一个手势，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孙左反应，两人就很有默契地出了屋子，顺手把门都带死了，这是要出去讨论我病情吗？

突然间关闭的门再次打开，吓我一跳，一条宽宽的缝，冒出来方醴涧的脑袋：“你就休息吧，我们再商量一下哈。”

砰！

我看着门又发一会呆，接着转换视线，看头顶昏黄的灯，渐渐指向三点的时针，以及窗外的一片漆黑——真黑呀，多久没见这样漆黑的夜了？妈蛋，我根本就没有三点还不睡的时候吧？休息，休息？说实话，我的脑子早就木了，但是——但是——为什么不睡一觉呢？

为什么不？——我可是一直信奉眼一闭，解千愁的……

……

“醒醒，该走了。”

“心真大，这都能睡着。”

恩？这是——俩货讨论完病情，准备带我治疗去了么？说实话，刚睁眼的时候，真没记得游魂的事，一点儿异样的感觉都没有，没这俩家伙在身边晃悠，搞不好过几天真能忘了这事……

“好啦，其实，趁你睡着，我们给你做了检查。”方醴涧忽然说，一脸严肃，仿佛专业人员。恩？皱起眉头，我瞬间清醒，你们俩趁我睡着对我干了啥？！

“发现——”该死而漫长的停顿，“你很正常，只不过，生命转移的熟练度有提高。”熟练度？这个词很耳熟呀。“所以我们怀疑你说你看到的，其实是生命转移的后遗症——幻觉。”

“幻觉？”

“对，你知道，生命转移，实际上对生命的承受能力要求很高，没熟悉之前，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幻觉。”

“你真的不是在逗我？”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这么想？”方醴涧面部表情完美无缺，可我就是觉得她在扯淡。

“是啊，逗你有什么好处？”孙左适时附和。

“——闲的没事儿干了吗？”方醴涧画蛇添足地补充。

“可是游魂？”我虽然刚睡醒，但还不傻，没这么好糊弄：“我承认一部分可能是幻觉，但是，如果全都是我编的，那游魂去哪儿了？”

“游魂？”方醴涧歪歪头，声音很慢，仿佛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什么游魂？”孙左同样表示疑惑。

……

What the hell！

现在才是幻觉吧！一觉醒来咋不太一样！开错存档了吗！

“别开笑了行不？！正经一点！”

两人面面相觑，孙左道：“这不正经？”

“赵乐同志，我们通知你，你的症状可能是因为幻觉，这是你的诊断书，如果你发现其他异样，请尽快来复诊。”方醴涧说，伸手递过一张废纸。

这样更不正经好吗？！

“去你的！”我骂道，千言万语，千头万绪，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方醴涧和孙左，力图表现什么自己都摸不清的情绪，这俩家伙的说辞、配合都很完美，可我就是知道，这不是真的，虽然我希望是……

没有游魂，没有担忧，一切都是我的幻觉——这么混乱而毫无逻辑，还真像是梦，不过——

“那我怎么会躺在这儿？”

“谁知道你，找医院说要治伤，一进来就开始不对劲，一会儿抱头痛哭，一会儿手舞足蹈，搞了半天终于晕了过去——孙左说的。”方醴涧收回废纸，双手抱臂，描述的我像个脑残。

“那你怎么在这？”

“巧了，你还记得下午咱们出的车祸吗？”

“难道那不是幻觉？”我撇撇嘴，讽刺道。

“呵呵，”方醴涧干笑两声，说话丝毫不减流畅，“不知道哪个好心人，把我送到了这儿，听说是龙王把你给救了？”

我看一眼孙左，又转回视线：“也是他们送你到这儿的。”

“哦，那你替我谢谢他们咯。”

谢你大爷！我瞪着她，脑袋飞速运转，这么正大光明地装蒜，一定能找到什么不对劲儿的……灵光一闪！

“得了，别编了，你有漏洞。”我自信满满。

“哦？什么漏洞？”方醴涧依旧表情镇定，一定是个说谎老手，单靠诈是搞不到什么东西的，除非，来点儿干货：“你怎么会这么有耐心，回答我这么多问题？”

“……”

方醴涧的确愣了一瞬间，接着却自然地向后仰仰身子，眯眯眼，摆出一副傲慢态度：“讽刺我？你要小心了。”——这家伙，还挺入戏！

“小心你大爷！我睡着的时候，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实话，实话！别跟我瞎扯！”我转向孙左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