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杏儿前思后想之后，三月中旬，给哥哥说了一声，向单位请了假，还给干姐瓜儿也打了个招呼，便一个人默默地或者说有些无奈地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车。也许是在并州待久了的缘故，一出城，看见窗外的庄稼地，杏儿感觉格外亲切，有一种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轻松。

大半天的路程，说快也快，当天后半晌就到了汾湾县城。出了火车站，杏儿犹豫了片刻，还是找了个便宜点的宾馆先住了下来。第二天，杏儿一个人在县城里逛了逛。第三天才去找在县城公安局工作的表哥黑蛋，两人一道去了薛家庄。好久不见，杏儿在姑妈家住了一夜，和姑妈说了说话。之后，杏儿又去了柳湾，看了看外婆和舅舅、妗子。

走了一圈儿亲戚之后，杏儿这才回到云岭，去她妈和奶奶坟地烧了纸，给母亲说了说自己的心事和她哥、二狗的情况。家里好久没人住了，但有大舅常来拾掇，院里、屋里大体上还好，杏儿打扫了打扫，便住了下来。几天后，杏儿一个人去了清平，先去看了看邢家婶子，然后直接去了未婚夫恩娃家。

“哎哟，杏儿回来了？”刘家奶奶问道。“嗯。”杏儿答道。“来，坐这儿。”刘家奶奶让杏儿坐下，又对恩娃妈说：“给娃倒个喝的。”“恩娃没和你一块儿回来？”刘家妈妈端来一茶缸糖开水，问杏儿道。“他不知道额回来。”杏儿答道。“这贼痞！哎哟，还是杏儿好。”刘家奶奶说。杏儿喝着糖茶，一时没有吱声。

“那个啥，你给他爹打个电话去，叫恩娃回来。”刘家奶奶对恩娃妈说。“不用了，额找他去。”杏儿回话说。“哦，那也行，你寻他去，额一会儿告诉你地址。”恩娃妈笑着对杏儿说。就这样，杏儿又闲坐了一会儿，吃过午饭，便一个人往汾湾县城去了。

赶到县城时已经后半晌了，杏儿来到了姑表哥黑蛋家。黑蛋还没下班回来，表嫂是上早班，回来得早。杏儿说她这两天都在外面跑，在人家家里也不方便，有点困，躺一会儿。黑蛋媳妇就出门买菜去了。傍晚的时候，黑蛋回来了。听老婆说杏儿好像有什么心事，黑蛋也没说什么。

吃过晚饭，黑蛋老婆和孩子在客厅看电视，黑蛋便问杏儿：“杏儿，上过坟了？”“嗯。”杏儿答道。“狗娃咋没回来？”“额嫂子爷爷今年是新坟，他去古平了。”“哦。”

“见过恩娃了？”“没有。”“怎么？闹矛盾啦？”“人家要退婚！”“不会吧？”“额骗你干啥。”“嘿嘿，咱不挑他了，他还要退婚？这才不是的。”“嘿嘿，多数是恩娃提的，爹妈肯定不知道。”黑蛋老婆插话说。杏儿没吱声。“你咋知道的？”黑蛋问老婆道。“嘿嘿，这还用问吗？肯定的。”黑蛋老婆笑着道。“是吗？”黑蛋脸转向杏儿。杏儿仍不吱声。

“你甭管了，明儿个额找他去。这才不是的！”“看杏儿咋想的呢？”“这不明摆着的嘛，对吧？杏儿？”“嘿嘿。”“知道恩娃在哪儿？”“这有啥难的？额问一下他爹不就知道了嘛。”“算了，还是额自己去找。”杏儿忍不住说。“就让你哥去吧，你甭去，咱敢还求他哩？！”“听你嫂子的，没错。”

“要不然，你找一下媒人，让媒人找他妈说去。”黑蛋老婆对丈夫说。“算了，不绕那么大圈子了，额去找他。”杏儿说。“那额和你去。”黑蛋说。“不要了，额独个儿就行。”就这样，几个人说了说，看了看电视，便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杏儿去工地找了恩娃。恩娃的工地在县城东关的边儿上，给一户人家盖房子。这时，县城不比大城市，一些在县城工作的人，在近郊买了宅基地，自己请工程队盖房子。这个时候私人盖的房子，虽然不是四合院，但还是蛮复杂的，一般是一幢上下各五间的两层坡顶的北房，一幢连门楼的一层平顶的东房，还有一幢连卫生间的一层平顶的南房，而且全部都是砖混结构的。

其实，这些天恩娃在工程队干活之余也想了很多。工作的事一时还没指望，他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他心想，杏儿在省城有他哥照护，而且能找到杏花饭店这份工作也不容易，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拖累杏儿了。上次，他写信把退婚的意思告知了杏儿，杏儿回信骂了他一通，但还是不时来信。可恩娃心意已定，没有再给杏儿回信。本来也只是订了婚，说清楚不再来往，也就结了。至于退不退彩礼的，恩娃也没想那么多。不过，退婚也不是恩娃的本意，这么多年下来，他对杏儿也已经有了感情。可现实是残酷的，没法子，为了杏儿未来的幸福，他必须这么做。

可谁知这么多天过后，杏儿又找来了。对杏儿的到来，恩娃先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随杏儿走到工地边上。恩娃先寒暄了几句，像是很客套、很生疏的样子。然后，鼓起勇气，又把自己在信里的话重说了一遍。还告杏儿说，不要再惦记他了，好好在省城工作，另找个对象。杏儿一时没有搭他的茬。见此情景，恩娃不知如何是好，低下头，愣在那里，等杏儿爆发呢。可谁知杏儿还是不说话，然后一转身走了。看着杏儿渐渐远去的背影，恩娃心里不舍又无奈，可也一下子轻松了，感觉杏儿这回真信他了。

杏儿离开工地后，一个人在县城又逛了几天，便上了返省城火车。一路上，面对窗外春暖花开的景象，杏儿显出挺轻松，没有一点愁眉苦脸的样子。

话分两头说。且说这天太阳很好，也没什么风。虎虎带瓜儿和孩子去了公园。玩了一会儿，孩子玩累了，想睡觉。虎虎道：“那咱回去吧。”“不用，找个暖和、避风的地儿，我抱着就行。”“那不累嘛。”“没事。今天天气好，咱难得出来，多坐一会儿。”“你不嫌累就行。那把我衣服给孩子盖上点。”“行。我抱累了，你换我。”“嗯。不知不觉孩子也大点了。”“啊，不怎么磨人了。这幼儿园还好，送去就不管了。”“哦。”

“哎，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不是人事局有熟人嘛，凑空去问问看。”“问啥？”“就是秀儿的事嘛。”“嘿嘿，你还老记着这事？”“我是姐姐，我不管谁管？！”“嘿嘿，不就是个干姐姐嘛。”“干姐姐也是姐姐。干妈对我那么好，这干姐姐不和亲姐姐一样啊？！”“啊，一样就一样。嘿嘿，逗你玩的，还急了呢？”

“哼。甭打岔，说正事。”“嘿嘿。其实呀……”“其实啥？”“其实，也不算是认识什么熟人，只是毕业分配的时候，找过人家几回，也就认识了，现在还不知道人家在不在呢。”

“交上这种关系嘛，应该保持才对。”“嘿嘿。当时人家帮我忙，是因为我老去找，可能找得人家没法了，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的，也就根据实际情况帮我一下，都是例行公事范围内的事情。可不是说，和我有了什么交情。”“知道。人家有恩嘛，就去谢谢人家。一来二去的，好多人还不就是这样交往起来的？！”“嘿嘿，你想的倒美！后来我也去感谢过人家，可人家坚决不接受，还不是怕咱粘上人家？！”听虎虎这样讲，瓜儿一时也没接话。

虎虎继续说：“再说了，什么事情都讲究礼尚往来。咱找人家帮忙，那咱能给人家帮上什么忙？”“嗯，你这话说的也对，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这倒也提醒了我，咱也可以帮人呀，比如说报考大学啦什么的。”“哈哈，口气不小嘛。”“你不张罗，不和人家联络，咋知道就帮不上忙呢？！说不准就能帮咱呢。”“哦？”

“就是，要是去了，再见了人家，你就先把自己介绍介绍，让人家也能看到点希望啥的。谁都愿意交那能用得上的朋友，不是嘛。”“嗯，有道理！嘿嘿，想不到你这脑子还真够用。”“本来就是嘛。你先问问去，行吗？”“嘿嘿，行。”

“哎，我得先把情况弄清楚。”“啥？”“我是说，狗娃是啥职称？”“好像在饭店的时候评了个中级吧。”“哦。”“那现在又升副处了，他怎么不给单位说说这事呢？要是单位出面的话，肯定要好办得多，都是组织上的事儿嘛。”“哎呀，你还不知道他呀，他就是不好意思嘛，怕人家说他什么好事都占了。”“哦，也是，怕人嫉妒。不过，这是正当的事情。”“哎呀，你就先去问问嘛。”“啊，嘿嘿。这大城市往小城市调容易，这小城市往大城市调可就难了。大城市都有准入条件，管得可严着呢，而且用人单位那要求也高。”“哎呀，你可真啰嗦。这个我还不知道嘛，你就先去咨询咨询。”“嘿嘿，才多说两句，就嫌说上。那行，不说了。”“你先去问问。”“啊，知道了。”就这样，两人说了说话，孩子醒来了。又玩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此后，虎虎却磨叽磨叽的，迟迟不见行动。是呀，谁他愿意去求人呢，尤其是没有一点把握的事情；可也经不住瓜儿三番五次的催促，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很勉强地硬着头皮走人事局去了，一时还没有回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