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匪们呼喝着一拥而上，余十七将手中的鬼头刀往下一戳插在地上，刀刃距离姬元郁的脖颈只有毫厘之差。

随后他拔出背后的秋叶，握在手中挥舞了一圈，冲上来的马匪们接二连三痛呼着倒地，有几位冲的靠前的被无刃剑扫中头部，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顷刻之间，站着的马匪只剩下不足原先的一半。这些人见识了余十七连续使出一招制敌的手段，心中都有了七分怯意，面面相觑再无人敢贸然上前。

姬元郁怔怔地跪在地上，他不明白余十七方才为何不杀了自己。彼此之间鸿沟天堑般的差距让他发热的头脑很快冷静下来，随即用眼神示意其余同伴不要轻举妄动。

客栈内的掌柜及伙计、客人们见到局势忽然逆转，各自欢喜鼓舞起来。躲在人群后的东方翀则是一脸痴呆神游天外，看到余十七出手力挽狂澜，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三年前在旗门庄所经历的传奇旧事……

“姬三爷，在下若是放你收回兵刃，你能答应今日不再伤人吗？”余十七心知要姬元郁在这里承诺洗心革面、从此往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不现实的事，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只希望对方能答应今日就此罢手。

姬元郁感到喉咙干燥难受，他用力吞了一口唾沫，仰首望向余十七，缓缓点了两下头。

余十七果然抬脚松开了苗刀后撤一步，姬元郁才终于能够握着刀起身。

“把受伤的弟兄们抬出去。”姬元郁对其余人下令，随后无奈地将苗刀收回刀鞘。

马匪们已然没了闯进来时那股跋扈嚣张的气焰，默不作声地将倒在地上的同伙们或抬或扶带出了客栈。

“且慢。”余十七忽然喊一声，伸手用剑指着其中两人道：“请把那两袋搜刮的银钱留下。”

背着麻袋的两名马匪怔了怔，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过把抢到手的财宝交还回去的事，此时略微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三当家……”其中一人向姬元郁求助。

“还回去吧。”姬元郁有些不甘心地扫了一眼那两袋银钱，烦躁地挥了挥手。

余十七松了口气，对方身为马匪，既然肯放弃劫掠到手的钱物，便足以代表他们已经丧失了斗志，这下九成不会再打起来了。

“多谢。”余十七也将秋叶插回了木鞘，向姬元郁抱了抱拳。

姬元郁一手叉腰一手挠头，目光有意瞥向别处不去与余十七对视，过了一会儿他十分艰难地开口问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姬元郁在西凉州呆了也快七载，还是头一次栽在别人手上，不介意的话……留个名号。”

余十七轻笑：“柳意珂前辈的经典语录三当家能信手拈来，难道不认识她的剑么？”

姬元郁猛然瞪大了眼，脑海中仿佛惊雷落地。他这才想起来，方才余十七出手对付他手下马匪时，他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现在他想明白了，怪异之处便是余十七的剑明明结结实实落在一些马匪的头上，却没有削掉他们的脑袋，而是留下抽打般的红痕。

“无刃剑……”他恍然大悟道，“阁下莫非是剑圣柳意珂的弟子……”

“不，只是机缘巧合得了她的剑。”余十七从怀中取出那块在帝都时从空岚宗主韦一惠手中得到的云中剑特遣印，展示给姬元郁看：“那不知这个东西，三当家认识不认识？”

姬元郁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水，喃喃道：“云……中剑。”

余十七收起印符，点了点头。

“的了，算我们今日运气不好。”姬元郁心服口服地低下头，向余十七抱拳：“谢不杀之恩。”

“不谢。”

姬元郁自嘲一笑，转身准备离去，余十七忽然快步走上前去，伸手拦住了他。

姬元郁斜目：“还有指教？”

“以云中剑的立场，我本该拿你们去见官的。”余十七说道。

“那我还得再谢你一次？”

“我和这里的大部分人一样，只是一个路过的旅人，但掌柜的和伙计们还得在此营生。大家都是在西北讨生活的苦命人，希望三当家手下留情，日后不要太过为难。”

让自己一个做马匪的从此以后不要太过为难这家客栈？姬元郁吃惊地看了看余十七，发现他说这番话的态度似乎是认真的。

“若我不答应，阁下会在这里杀了我么？”

“不会。”余十七毫不犹豫地答复道。

“因为害怕留在山寨的其他同伴会报复？”姬元郁多少想明白了余十七放过自己的理由。

“是。”

“以云中剑的实力想要剿灭我们，恐怕会比西凉州的官军还容易吧。为何？”

因为云中剑如今自身也正值危急存亡时刻，除了龙血神教和十恶之外没有什么是非与之为敌不可的。余十七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的这些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的理由：“能用讲道理解决的事，不动刀剑是最好的。”

“做到这个份上，你真的不是柳意珂的弟子？”

“三当家对柳前辈了解很深？”

姬元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终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他转身走向客栈外，在门口略作停顿，回首对余十七说道：“阁下若是有胆子，不妨找时间来鹰扬岭上，姬元郁在黄龙寨恭候大驾。”

以余十七方才展现出来的身手，他自然不会害怕上鹰扬岭寻黄龙寨马匪们的老巢，姬元郁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拉不下面子直接邀请对方而已。

本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多多少少会产生作用，但余十七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在下还有急事要办，恐怕眼下是没有这个缘分了。”

姬元郁心中一阵遗憾，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他出门而去，听到余十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若是归来时有空闲，或许可以。”

马匪们呼啸而去，消失在夜幕下的荒野。余十七在门口眺望，确认对方已经走远之后，俯身拾起了被削落在地的毡毯门帘，拍去上头的灰尘之后笑着说道：“补一补还能用。”

冷不防被人从后头一把抱住了腰，余十七还没回过神来，便感到自己身子被人托着轻飘飘腾空而起。

他往下看去，只见东方翀高举着双手开怀而笑。

“大侠，别开玩笑了，快放我下来……”

“不不，你才是大侠！”

得救了的众人跟着附和道：“大侠！大侠！”

西陵玥倚靠在柜台边，看着余十七被充满热情涌上去的人们高高抛起又接住，时不时发出孩子气十足的惊呼声，忍不住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摘下面具打了个呵欠，接着伸展双臂懒洋洋地对余十七道：“师兄，你慢慢玩，我回房间去了。”

被她说话的声音引转目光的众人纷纷愣住了，余十七立刻摔在了地上。

他狼狈爬起身，正准备挤出人群到西陵玥身边去，一旁的东方翀拉住他的手臂奇怪地问道：“之前不是说令师妹身染怪病脸上全是那个……不对啊！这不是……这不是……美若天仙吗？”

余十七尴尬地笑了笑挣开东方翀冲向西陵玥，拉着她往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