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从外头突然匆匆跑进来一个府吏，一进门就一迭声地喊："出来了出来了！大人！沈公子出来了！"

何牧连忙上前揪着那府吏问道："出来了？回营帐了吗？"

那府吏呼哧呼哧喘着气道："没...没...没回！"

何牧顿时失望地松了手。

没想到那府吏费劲地吞咽了一口后又说道："没回营帐，但是直奔这儿来了！"

何牧一听又立刻慌了手脚，忙道："快！快出去迎一迎！"

府吏才转了身，何牧又觉得不对，一把将他扯住了，说道："迎什么迎！像是本官巴巴等着他来似的，给府里说，一切如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个府吏不禁偷摸翻了个白眼，府里本就一切如常，不淡定的正是太守你吧...

何牧理了理衣袍，轻咳一声，说道："那什么...本官在书房理事，忙得很，那小子来了后，你们先问过本官在放他进来，别没头没脑地就往书房里放！"

府吏憋着笑忙应了，何牧这才负着手端着脸四平八稳地去了书房。

沈卿一起来的很早，他迎着晨曦仔细地净了面，理好冠发，推开了禁室门。

各个营帐里人都已经醒了，此时正各自忙碌着，准备一会儿去校场上操练，粗粝的说话声，甲胄的撞击声，被晨风带着涌到了沈卿一耳边。

三日的独处，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带到了尘世，他深深地呼吸一口，微凉的空气由鼻腔渗入他的身体，精神了四肢百骸。

沈卿一举步向何牧的住处走去。

士兵们已在各自的营帐前集合列队，整整齐齐地向他的相反方向而去，他们精神饱满、声音洪亮，与在休息时闹哄哄的样子完全不同。

沈卿一不禁自问，他从前怎么没发现此处原来是这样的有活力。

经过询问、等候、通传，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沈卿一让何牧眼前一亮，他清晰地感觉到，沈卿一整个人的精神气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才是沈家儿郎该有的样子！何牧在心里赞叹着。

"出来了？可是想通了？"何牧端着脸问道。

沈卿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面上带了些意气风发的笑意，"已经过去的事，想得通想不通都已经不重要了，要紧的是当下和以后的事。"

已经过去的事...何牧一愣，他自己心里那些放了许多年郁结不开的事，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因沈卿一一句话而释然了不少。

"当下和以后，你待如何？"何牧问道。

沈卿一将长枪往地上一杵，昂然道："明日校场比武，请太守破例让属下也参加吧！"

"属下愿与欺我辱我者，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

"好！"何牧眼睛一亮，立刻答应了。

...

第二日。

校场上旌旗猎猎，整个峪州守军几乎有一多半都集结在此。按惯例，校场比武一月举行一次，太守亲自观战，连胜人数多者常常可当场获得丰厚的奖励，而实力不济者就会在万人面前颜面尽失。

每次的校场比武，对士兵们来说就好似过年一般热闹，而大家对这回比武的期待又比从前更甚，因为据说有一个参军还不足一月的新兵这回也要参加，太守竟也破例允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能人，竟有这样足的底气！

时辰已到，随着战鼓声起，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擂台上。

何牧缓缓走上了擂台，扬声道："诸位想必也听说了，今次比武，会有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兵参加。"

"此人入营短短几日，就已触犯军法两次，本官惜才，只是让他进了禁室思过。但军法大如山，任凭他再有才，本官这样轻轻放过恐也难以服众。"

"所以今日让他上台接受众儿郎的挑战，若他能在二十人中战胜多半，那便免去他过往罪责！诸儿郎可同意？"

"同意！同意！"士兵们齐声喊道。

何牧点了点头，向后一招手，沈卿一便执枪上了擂台。

众人原想着来的会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没想到只是个身量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

要赢这样的一个少年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还能给自己的连胜人数上多添个人头，人群顿时躁动起来。

一个司尉上台来示意众人安静，战鼓声再起，司尉扬声道："谁先来！"

"我！"

还不待众人反应，新兵营里就站起了一个人，正是沈卿一相邻铺位的那个壮汉。

"是个新兵？新兵怎么能参加，你快坐下吧！"众人冲着那壮汉嘘道。

那壮汉涨红了脸，指着擂台上的沈卿一不服气地说道："他也是新兵！他能上擂台，我为什么不能挑战！"

众人又七嘴八舌闹起来。

司尉一脸为难地回头看了眼何牧，见何牧嘴角挂着冷笑微微颔首，便回头说道："既然敢站出来，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那便上来吧！"

那壮汉得意地"哼"了一声，拨开众人走上了擂台。

"刀、枪还是肉搏？"司尉问道。

起先的冲突就是因枪而起，壮汉道现在还觉得咽不下气，自然是选了长枪。

何牧见那壮汉选了长枪后，不由冷笑了一声，低声嘟哝道："真是找死。"

司尉才退到一边，那壮汉便握着长枪直朝沈卿一面门刺了过去。

沈卿一的长枪仍握在右手上斜负在身后，眼见壮汉的枪头已竟戳到面前，他却连要出手的意思也没有，只是轻轻巧巧一侧身，就避开了。

那壮汉这一击是使了大力刺出去的，一招落空也就罢了，对方还偏偏不接他的招，他这一枪刺出去就没了着力的点，整个人便失了平衡向前踉跄了几步。

待那壮汉稳住身形，还没来得及使出第二招，沈卿一早已欺身向前，用空闲的左手在壮汉手肘上轻轻一拍，只这一下，那壮汉就觉得手臂酸麻，手上顿时脱了力，长枪"叮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下面的人立刻哄笑起来。

"你行不行啊！"

"新兵到底是新兵！连枪也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