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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田县县长,兰斯·林歌正在他的办公室中复核今年冬季运达春田县的物资数量,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壁炉中木材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响声敲打着他的耳膜。

从泰安州州城运来的冬衣、灯油等物资已经悉数到货,现在州城附近大部分马车都被征调去运输军粮了,不得不说提早几个月开始准备过冬物资真是明智之举,要是一直到九月底才着急忙慌地准备,这些物资怕是只能堆在州城仓库里坐等生霉;今年县内的几个农庄都取得了丰收,农户们抛开要交上去的粮食之外还能留下不少富裕,现在县城的粮仓里储备有足够的粮食、熏肉以及冻干蔬菜,入秋之前就开始囤积的医药、酒类甚至烟草也足够应对一切突发情况,去年因为酒类存量不足而造成的暴乱今年应该不会再重演了。

唯一让兰斯觉得担心的事情大概就是自己手下的精锐军士有很大一部分都被调往泰安州城——这几年永绿邦联在讨伐远东、中亚地区的奴隶起义军时接连遭挫,伤亡甚众,以至于远在东欧的这些行省都必须抽调部队开赴远东,支援东征战事,西方这些开拓地还算好的,听说永绿腹地现在几乎是家家都有人从伍,路路皆有人戴孝。

春田县正常情况下拥有驻屯军四十八人,正好全装满员四个小队,这些人都是永绿邦联的现役士兵,种族成分复杂,除开各队军官是精灵之外,士兵中人类、矮人参半,这些部队负责县内的治安、救灾等事宜;此外县里还有一百一十二名退役的老兵以及预备役民兵,尽管这些人每年农闲时节都会被组织起来在县内接受十天的战斗训练,但战斗力实在不能指望,这些民兵是救火队,一般只有县内有生番出草或者出现流贼时才会让这些人拿起武器火把,赶鸭子上架似的一窝蜂轰到县城外围那道低矮的城墙上去协助守城。

永绿邦联的军队中没有兽人——倒不是战斗力的问题,兽人大多还是很能打的,只不过永绿邦联的高层实在是信不过这些在他们眼中未开化的、不知荣辱的野蛮种族。即便是到了战事吃紧,兵员告急的时候,永绿宁可使用人类、黑暗精灵、蜥蜴人奴隶组成的杂牌部队去当炮灰也不愿意让兽人给他们运送粮草,更不用说拿起武器作战了。

兰斯对此深有体会。

去年冬天,伐木场关押着的一些兽人奴隶就曾经趁着冬季极夜、大雪封山时逃亡,春田县纠集了包括两支驻屯军小队在内的九十多个男丁举火敲燧,排成一线在山林中搜寻了两天两夜都一无所获,甚至还被冬眠中惊醒的野兽伤了好几个人。

虽然这些逃奴据信最终全部冻死在了山里,但很难说他们的逃亡行动会不会被那些仍然怀有小心思的奴隶当做榜样......

兰斯·林歌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自己挂在壁炉上的那颗战利品头颅上。

那是一颗兽人的颅骨,是兰斯在春田县建立后斩下的第一颗首级。与其他兽人颅骨相比,这颗首级明显要小上那么一大圈,因为这颗头颅的主人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兰斯是最早驻扎在春田县的那批永绿士兵之一,八年前,他在一次讨伐当地生番的军事行动中表现突出,用手中战斧干净利落地砍下了二十颗兽人头颅,从此受到长官的赏识与器重。

在那场战斗中,永绿的士兵们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他们大摇大摆地闯进了正在遭受饥荒和瘟疫侵袭的兽人村落,将毫无反抗能力的兽人们用铁链、麻绳缚住手脚,带到村庄外一条干涸的溪流旁,用剑从背后刺死,再割下头颅,身体一脚踢进河床里;有一些尚有余力逃跑的兽人,往往没能跑出二十步,就会被弓箭手射出的箭矢穿透喉咙、心脏等要害,有一些弓箭手为了炫耀其技术,甚至不屑于一箭毙命,而是用铲型箭头一箭又一箭地狙击猎物的肢体关节——从脚踝开始、接着是膝盖、胯、肩、肘、腕......直至猎物四肢筋骨尽断,被钉在地上缓慢流血而死。

面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屠杀,整个村落里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胆敢拿起武器,哪怕是一把镰刀、一把斧头,来与这些士兵对抗。

不,其实有一个。

有一个不足十岁的兽人小孩,拿着弹弓朝兰斯的脑袋上打出了一枚鹅卵石,在他的头盔上留下了一个不小的凹槽。

兰斯当即用战斧砍掉了这个小孩的脑袋,煮烂之后把头骨当作战利品带在身边,他觉得这是非常可笑的事情,一个卑贱的兽人居然敢同反抗无敌于欧亚的大国天兵?

就凭这些卑贱到不能再卑贱的,虫豸一样的野蛮人?

就在兰斯神游之际,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来。”

这位春田县的最高行政长官清了清嗓子,朝这门外说道。

推门进来的是保安官的副手——一个人类,天知道他叫什么,兰斯懒得去记这些无关紧要的名字。

“长官。”

那个副手摘下自己的帽子,向兰斯抚胸施了一礼。

如果这是在永绿腹地,人类作为三等公民应该对作为二等公民的木精灵行鞠躬礼,像这样仅仅摘下帽子抚胸施礼的举动无疑会被当成大不敬。

不过在这险恶的边陲不毛之地,大家对此看的都不是那么重。

毕竟大自然可不会管你是什么种族,该死的照样死。

“出什么事了?”兰斯没好气地把脚跟往办公桌上一翘:“别告诉我你们那个没叼毛的保安官又喝醉了之后跑到大街上当众遛鸟。”

“不是的,长官,保安官现在还在州城享受停职假期呢,我觉得他不到明年春天是不会回来的...”

年轻的保安官副手面露难色道:“刚刚县里来了个运货的兽人,跟我们报告说他看见一路上的国道路牌都被人破坏了,附近森林里还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在活动,我在想是不是该把这事儿跟州城那里报告一下......”

“没必要,被拔了几块木牌而已,你明天叫木匠重新做几块,让兵士们沿途插回去,要是见着不长眼的生番,就砍了脑袋一并钉在上头,省得这群卑贱的蛮子成天给我们找麻烦……”

兰斯朝保安副官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不过长官,要是...”

副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要是什么?”

兰斯不耐烦地问道。

“要是那些生番真的是在密谋出草呢?”副官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头:“今年州城那边从我们这儿调走了小一半的驻军,其中不乏熟练的老兵和士官,要是生番真的组织起来攻打我们的话...”

“小子,我问你。”兰斯打断了保安副官的发言,他看着这个年轻人一脸紧张的表情,却是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到还有些想笑了。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朝那年轻人说道:“你在我这春田县,当了多久的差了?”

“报告长官,三年。”

保安副官把腰挺得笔直。

“哦,三年,三年......”

兰斯念叨着,他那双细长的眼睛缓缓地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军人。

“三年了还只是个保安官副手?我问你,这三年里,你杀过多少个生番啊?”

“报告长官,五个。”

“五个?你确定是五个?”

“我确定,长官。”

“你知道我以前最高纪录一天就砍了二十个生番的脑袋吧?”

“知道,长官,那无疑是一项壮举。”

兰斯正视着保安副官的眼睛:“所以这五个生番的脑袋,又有几个是你在战场上剁下来的?”

“这...”

保安副官顿时有些语塞。

他杀的那五个兽人中,两个是由他亲自执行死刑的囚犯,两个是持械拒捕的逃亡奴隶,剩下那一个是入室抢劫被就地正法的现行犯,没有一个是堂堂正正在战场上被杀的。

这也怪不得他,近年来,春田县周围,乃至整个泰安州范围内的生番熟番部族都变得越来越安份,不要说大规模的出草、暴动,就是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也极少发生;更多的都是些普通的刑事案件,譬如打家劫舍偷鸡摸狗聚众赌博寻衅滋事之流的狗屁倒灶的事情。县里的驻军每天干的基本都是大城市里巡警的活计,像是抓捕在酒吧里闹事的醉鬼、猎杀破坏农田的野兽、帮县长太太县长少爷烧洗澡水什么的...除了偶尔斩杀几个流窜到这附近的逃奴、盗贼、野兽之外,也就是处决死囚的时候才能有点子刀口见红的机会。

“八年前,我们区区二十多个人,屠尽了春田县附近一个不听话的熟番部落里四五百个蛮子,四五百人,没有一个起来反抗的,都怪怪地伸长了脖子等着我们去砍...你看看这多少年了?周围的生番也好熟番也好,都对我们毕恭毕敬。再也没有给我们找麻烦……”

兰斯把他那双漂亮的牛皮长筒靴从桌上放了下去,鞋跟落地砸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相信我,年轻人,这些卑贱的生番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顶多也就是这样,做点小偷小摸的不入流的事情来试着恶心我们。”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一下自己僵硬的肩膀,关节部发出咔咔的脆响,自从坐上县长的位子以来,他锻炼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你何必要去害怕一群卑贱的虫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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