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成第一眼就认出，这东西正是冯星手中魔方的组件。也就是冯星念念不忘，缺了三块中的一块！

天哪！他心里想。如果老瞎说得是真的，那冯星真可能是一条龙！天哪，我竟和一条龙待在一起那么久！

“魔方？”老瞎狐疑地看了段思成一眼，问道：“你管这叫魔方？”

“不叫吗？”

“为什么叫，你见过？”

段思成呆了呆，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赶忙补救：“你知道，我爹是个木匠。他做过很多小玩意儿，比如魔方什么的……你这东西，看上去就像上面的一个小块。”

老瞎哼了一声说：“听起来像是你爹干的事情。”

段思成松了口气，甚至没空理会老瞎的嘲讽。他问道：“那么到底是不是？那条龙也有这种东西？”

“那你爹当初造的什么魔方，到底是什么样子？”老瞎反问。

段思成蹲下身子，用石块在地面上画了一副草图。他爹当然没造过什么魔方，但他见过冯星手中的那个。于是，地面上的草图，几乎和那个魔方一模一样。

老瞎盯着那张图，露出思索的神色，慢慢说：“其实我不知道。当初那条龙身边，围着很多这样的小方块转来转去……但我觉得你画得没错，那些小块如果凑起来，很可能是这个样子……”

他突然看了段思成一眼：“你爹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段思成一呆。

“魔方。我可没和他讲过这件事。”老瞎说，“但我不是为了隐瞒什么宝藏，而是怕他听见有条龙在岛上，吓得尿裤子。可我没想到，就算这样，他还是不肯跟我合作。我以为他只是胆小，但现在看来……他早就知道那条龙的事情，而且比我知道得还要多。”

段思成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说，竟让老瞎产生了如此诡异的猜测。他不禁张张嘴：“你……想多了吧？”

“不，是我以前想得太少了。他造了木船，造了魔方，又把藏宝图塞进木船里……他究竟想干什么？也许他有自己的计划，而且并不想叫上我……”

“他……为什么不想叫上你？”

“也许你爷爷并没有死。”老瞎突然说。

“不可能！”段思成吓了一跳，他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害怕，他叫了起来：“怎么可能？”

“我是说当时。”老瞎陷入回忆，慢慢说：“我并没有看到你爷爷死去，我只看到他冲向了那条龙……也许后来，他离开了这个岛，然后把一切告诉了你父亲。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父亲并不信任我。”

“那他还能信任谁呢？你是我爷爷的船员，你们并肩战斗过，你又不可能背叛……”说到这里，段思成突然停住了。他怔怔的盯着老瞎，脸上慢慢浮现出惊恐的神色。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对方：“你……难道……你……”

“对啊。就像你猜得那样。”老瞎有些寂寥地叹了口气：“那场战斗里，我背叛了你爷爷。”

段思成脑子里嗡嗡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说老瞎是个叛徒，段思成肯定会笑破肚皮。在他看来，老瞎可以是个暴徒，是个疯子，是个混蛋……他可以是任何一种人，却绝不可能是个叛徒。

段思成宁可相信自己是个叛徒，也不相信老瞎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叛变。

但现在老瞎竟亲口承认，自己当年在战斗中，叛变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瞎引自己到这个岛上，真是目的究竟是什么？他要与那条龙合作，将海盗王的后裔一网打尽？这个念头才浮现出来，就被段思成否决了。如果只是那样，老瞎自己就能做到，用不着这样大费周折。

“你……你是……”段思成咽了口唾沫，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和那条龙，一起害死了我爷爷？”

老瞎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们根本没和那条龙沟通。你爷爷带着我们，一开始就进行了死战。但到最后，我吓坏了，当了逃兵……”

听到这番话，段思成突然松了口气。他突然发现，自己因为惊吓，浑身肌肉绷得极为僵硬，此刻隐隐发痛。段思成靠着墙壁坐下去，慢慢喘了口气说：“如果你把这个叫做‘叛变’，那我完全可以理解。说实话，换成我，大概也会那样……老瞎，你愿意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吗？”

“我已经说过很多了。”老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还记得吗，我说那一天，我们在海上遇到了‘天渊’，就是咱们之前经历的那些。你爷爷带着我们冲了过去，然后发现了这座岛——这些都是真的。”

“后来呢？”

“我们当时很奇怪。这座岛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不单用它来补充淡水，修缮船只，还汇聚了我们全部的财富。这座岛不该出现在这里，它明明应该待在一个我们知道的地方。所以当时大家都急坏了，都想立刻冲到岛上看看。”

“要是我也会急。”段思成点点头。

“我还记得，当时太阳很好，也没什么风。我们把远方号停进港口——当时这座岛上有一座天然良港，两条剪刀一样的峭壁，中间正好能让远方号开进去。可现在鬼知道它去了哪里……”

“我们所有人都上了岛，一开始没什么特别的，但你爷爷让我们都打起精神，他觉得味道不对。不是真有什么味道，而是他天生的直觉。在这方面，你根本没继承他的天赋。如果你爷爷是一匹狼，那你顶多算一头猪，家养的那种，野猪都算不上。”

“行了老瞎！”段思成不快地说：“你能不能说点重点？难道你能从讽刺我上面获得特别的快感吗？”

“哦，也许我已经习惯了。好，我继续说正题。”老瞎点点头，继续道：“我们都拿着武器，向岛中间走去。那时候，岛还很大，中间是一座山峰，有一个山洞通往山腹，里面有巨大的岩洞。我们所有的财宝都藏在岩洞里，我们都发誓，有谁敢打它的注意，我们就和谁拼命。”

“你们确实做到了。”段思成吐槽。

“我们进到岩洞之前，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不是你爷爷一直以来的威信，我们早就放松警惕了。可当我们进到岩洞的时候，却发现……”说到这里，老瞎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我们的宝藏上，趴着一条龙！那条龙可真大，我永远也忘不了……”

“龙到底是什么样子？”段思成连忙问。

“它的身体就像一条放大了无数倍的大蛇。它的鳞片闪着金属的光泽，每一个都有巴掌那么大。但它四条腿，每条腿上都有锋利的爪子，有点像鹰。它的头非常怪，我没办法形容……哦，有点像蜥蜴的变种。但在脑袋上面，生这一对麋鹿一样的犄角……”

“我的天……”段思成呆了呆，“听起来太可怕了。”

“是的，非常可怕。但你真要见到它，又会觉得非常壮观。这样一种生物……我没法说出当时的感觉，因为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起来我当时在想什么。我只记得，你爷爷大吼一声，冲上去驱赶那条龙。然后，那条龙似乎说了一句话……”

“说话？”

“是的。但我记不清了。也许它没说，可我一直有这个印象。这三十年来，我一直想回忆起它说了什么，却一直做不到。不过，即便它说了什么，对结局也不会有改变。我们都不能容忍，它占据了我们的岛，爬在我们的宝藏上。你爷爷更加如此。”

“然后你们打起来了？”

“没错，战斗爆发了。那条龙非常强大，一抖身子就能弹飞三个壮汉，利爪能轻易撕开盾牌。但如果只是这样，我们最终能赢，而且当时的地形，对它也有很大限制。可没想到……”

老瞎顿了顿，下意识揉了揉那只受伤的眼睛，“我们的错误，就是把它当成了野兽。对于野兽，我们从没惧怕过，哪怕海中巨大的鲸鱼，我们也能轻易找到它的弱点捕杀它。但这条龙……如果它真算野兽，也是世界上最狡猾的野兽，比人还要狡猾……”

“它到底干了什么？”段思成奇怪地问。

“其实……我都不知道它干了什么。”老瞎的回答令人意外，“那条龙一开始利用庞大的身体和爪牙，杀死了几名我们的同伴。当我们适应过来后，它又退入一条低矮的岩洞，让我们没办法包围它。我们死了十几个兄弟，才由你爷爷砍中了那个畜生第一刀！”

“这么厉害？”段思成张了张嘴。

“你以为只是这样？”老瞎哼了一声，“那条龙受了伤，开始向后逃窜。我们都冲了进去，以为战斗马上要结束了。那条龙再怎么狡猾，也不过是只畜生，充其量是只狡猾的畜生。可没想到……”

“什么？”

“没想到，那条岩洞，竟然成了兄弟们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