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糟糕……”阿缇娜小声地嘟囔。

“真……糟糕。”梁思小声地附和。

也许该早点询问西岚的意见的，梁思这么寻思着，在找到对的路径这件事上，自己和阿缇娜似乎都有些失败。等意识到自己迷路，两位淑女才想起向西岚求助——这也意味着，她们错过了某个重要会议开始的时间，而现在，也许连结束的时间都快要错过了。

估计了一下时间，梁思有些沮丧，看着面前几步远那座屹立在闹市里的歌剧院，它的前庭里，花卉、喷泉、长椅，一应俱全，而几位全副武装的高大卫士，预示着这里有高尚的阶层聚集。

就如同正在前庭里闹腾的那几位华服少年。

……

一伙顽劣少年。

“来来来，这边！呆瓜！”为首的金发女孩有着一张精致的脸，上面写满了愉悦。在这场“游戏”里，她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这点从她所处的位置，周围孩子看她的目光上，显露无疑。

什么样的游戏？

关于捉弄与羞辱。人类总是善于寻找到人群里最弱小的目标，然后施与同情或是……折磨。

就像现在，一个小男孩得意洋洋地骑在另一个比他身形高大的男孩背上，被当马匹驾驭的大男孩在地上艰难地爬行，他的周围，一群少年们肆意发泄着青春满溢的荷尔蒙。

“嘿！这边！”女孩这么说着，小石子掷了出去，准确地打在大男孩的头上。

一直低头闷声爬行的大男孩抬起头，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恐，在这强烈情感之下的，还有那与年龄不符的稚嫩与呆滞，这个男孩的智力有缺陷，所以会被比他年幼的孩子们欺负。

他是奎因家长的儿子，鲁尼列·奎因，继承了医学家族的姓氏却永远无缘医学成就的智障儿。

“这边！呆瓜，往我这边来！”为首的女孩这么喊着，看到对方那呆滞畏惧的模样，她手上的另一块石子也蠢蠢欲动了。

于是作为“马匹”的孩子，哭丧着脸，忠实地履行了主人的指令，他撑着瘦弱的臂膀，驮着身上笑个不停的小男孩，一步一步往前爬着，爬向女孩。

在这期间，周围的七八个男孩女孩，一刻也没停止过哄笑。或许除了一人，那是一个银发女孩，冷眼旁观着眼前这一切……用冷眼也许不合适，因为她从头到尾甚至没有看过这场闹剧一眼，她只是捧着手上的书本，专心地阅读，哪怕她所处的位置，就在这群熊孩子们身旁，就坐在喷泉边上。

“快！爬上去！”而那边沉迷于“骑兵演习”的女孩，拍了拍喷泉的低矮石栏，示意“马儿”爬上去，注意到这点的小骑士，则微笑着，先一步抓紧了胯下小马的缰绳，或者说，衣领。周围的孩子们也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竟是默契地一起息了声。

有些艰难地载着背上的主人爬上石栏，作为“小马”的男孩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却突然发现来自自己背上“骑士”的重压突然消失了，他思考了一小会儿，才迟钝地转过头，正好用脸庞迎接等候已久的一脚。

毫无抵抗地，这匹忠实的“小马”便倒向了喷泉的池子里，好巧不巧地，他落水的方向是那个正在安静看书的女孩。只要鲁尼列落水，惯性的冲击便能令无数的水珠泼向这个似乎心无旁骛的女孩！

也许从一开始，对智障儿的羞辱与玩弄就只是表象，这帮熊孩子真正的目标，是那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阅书女孩。

这一手说不定会把她连人带书完全浸湿，这样，她就再也不敢这样小瞧他们了，何等完美的恶作剧啊！恶作剧的参与者们脑海中闪过类似的念头。

计划的施展是完美的，但，结果却未必如她们所愿……

……智障男孩并未落水，在最后一刻，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领，他只有两只脚因为惯性落入了水中，激起小小的水花。是看书的女孩，此时她一手提书，一手提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个完美而有趣的恶作剧。

就连目睹了这一切的梁思三人也颇有些意外——因为先前并没有接触过鲁尼列，而且也不清楚发生的状况，所以梁思等三人并没有试图阻止这一切，等意识到这场“骑马游戏”背后的恶意，即使是西岚，也因为距离的原因无法阻止了。

“呵，你们能换点新鲜的玩法么？我是说，既然你们的脑袋无法支撑你们做太复杂的工作，那么就该好好想想怎么多做些更有创意的蠢事不是吗？”轻易挫败了喷泉边几位男孩女孩阴谋的女孩并未呈现趾高气昂的胜利者姿态，她只是声音低沉地嘲讽道，只是嘲讽而已。

“喔~一个小玩笑而已，我们的女武神，安娜·冈尼尔，怎么会中这样的小把戏呢。”始作俑者的美丽少女，一挑她的眉毛，并不示弱。

“我亲爱的卡西奥佩尼亚，看来三个星期的淑女课并没有教会你任何东西，不过也是，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小婊子，大概永远也学不会尊重。”这么说着，被称为“安娜”的女孩，将手里的安静呆滞的男孩提到了喷泉外，而后放他着了地。明明和对方差不多身高体型，但提着这个男孩的安娜却一点也没有吃力的感觉。她是位身材修长的女性，约摸十六七岁，四肢虽然透着力量感，却出奇地优美匀称，唯一不足的大概在于她的脸，尽管有着原本清秀的五官，但是一道凶狠的疤痕，从她的右眼穿过，在眼睛上下留下一道竖立的疤痕——虽说是不足，但说是帅气也是成立的。

“没关系，这就如同你永远也学不会女性魅力一样，都是天生的。”卡西奥佩尼亚反唇相讥，显然两人如此针锋相对不是初次了。

……

“她的姓氏应该是阿瑞斯，弗拉基米尔的魔法师家族，有传言说她是近年来本地最有天赋的魔法师。”阿缇娜在昨晚做了一些小小的功课，这是精于上流社会交往之道的贵族们的必修课，“安娜·冈尼尔，是冈尼尔家长弟弟的独生女，是弗拉基米尔最受瞩目的年轻武者。那个男孩，大概是传闻里奎因家长的儿子，生下来就是个……有缺陷的孩子。”带着同情的目光，阿缇娜望向那个男孩，而后她与梁思交换了一个眼神。

既然多半已经错过了家主们的集会，那么，做些别的有意义的事也不坏。

……

“婚礼要开始了，我得去为莱娜姐姐献上祝福了，真希望你也有那么一天，那样我一定说一大堆好听的话给你听~”带着讥讽的笑意，阿瑞斯家的小魔女，就这样走向了歌剧院门，几个来自其它家族的小跟班，也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而她的身后，安娜终于有机会将目光转向身侧被用来做人肉炸弹的鲁尼列·奎因。

“你还好吧？”问出口才发觉自己问了个注定不会有答案的问题的安娜耸耸肩，抬手为这个比自己年纪大，却心智远逊自己的大男孩整了整衣物。

“额……呜呜，呜哇哇哇哇！”却换来了一声嚎啕大哭，先前被当狗一样欺负的大男孩此时才在抱有微薄善意的人面前哭泣起来……

“天，饶了我吧！”也许擅长战斗却绝不擅长照顾人的安娜，此时无奈地捂住了脸。

“你们好，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一个欢快的女声适时地出现了。

…………

…………

“你们就是那两位公主吧？我听丹迪队长提到你们。”安娜显然不止有发达的肌肉，对于武者，出色的判断力也是必须的。

“你们的消息真灵通。”阿缇娜微笑着赞美。

“这是个小地方，别看这里住了十几万人。你们这样的大人物的消息，在这传播得总是很快，更何况，你们还……如此美丽。”作为一名坦诚的女武者，安娜也不吝惜自己对两位公主美貌与地位的赞许。

“外表的魅力，比不上诚恳的爱心，”这么说着，阿缇娜伸出手帮助梁思整了整男孩的衣服，“刚才要不是您，这孩子就得浑身湿透了。”

“……我不能太关心他，不然那伙人，会更热衷欺负他的。”安娜眼神一黯，然后眼光又投向歌剧院那边。

“您不必自责，事实上，您比我们做得要好。”阿缇娜由衷地说。

“但我可不会照顾人。”这么说着，安娜看向已经停止哭泣的鲁尼列。

有梁思在，安慰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孩子并不是件难事，在阿缇娜和安娜聊天的时候，他一直在安慰鲁尼列，先是利用精神魔法的暗示平复了他的情绪，而后又拉他坐到喷泉边，洗净手上和脸上的尘垢，为他整理好乱糟糟的衣裤，顺便还替他找到了一只被丢到喷泉里的靴子。

这个过程中，梁思感觉自己在照顾自己的弟弟一般，对着这个智障儿，却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在用清水洗净他那张憨呆、肮脏的脸后，他竟发现，这孩子的容貌竟然意外地……漂亮——继承自母亲的柔顺黑发，难辨雌雄的柔美五官，面对梁思这样的友善者，更是有一份可爱的羞涩存在于那双微微呆滞的天蓝色眼睛里，出奇地动人，让梁思不由想起维克多和萨菲罗斯这俩妖孽，这孩子留起长发的话，说不定能像他们那样漂亮呢。

“两位殿下，还有冈尼尔小姐，婚礼快开始了。”这时西岚出声提醒，打断了梁思的“可爱男孩女装改造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