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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会结束稍作休息，艾莉卡就跟着格雷去了宣讲厅。

来校的客人中大概只有一半在厅里出现，大概他们参加学院祭的本意也不在此。

艾莉卡在格雷的帮助下进入了一个“雅间”，“简直就像剧院的包厢一样”，艾莉卡还在感慨，格雷解释说“的确这里原本就是剧院”。

欧布斯巅在成为学校之前是一座军事要塞，为了满足驻军贵族们的娱乐活动，这里修建了剧院。

艾莉卡现在坐在的地方的确就是包厢。在毕业季，它用来招待贵宾的同时也作为评分考官的席位。考官们也同样审视与倾听着毕业生们的论述。

格雷为艾莉卡贴心地准备了桌子和纸笔，还有“观剧”用的小透镜。在旁边的茶几上还备着水果与甜酒。

出场是完全抽签的，运气不好，上来就是医学院的毕业生。台子上被搬上来骨头架子和内脏挂画。这吓得艾莉卡不轻，她慌乱地四处看看，却发现观众席里已然熟知的样子，什么骚动都没有。

一只手这时候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耳朵边热气腾腾的。

“请不要慌张，这只是道具，并不是什么邪恶的不可展示的东西，人的身体里都有这些，只不过展示得有些‘露骨’。没办法，医学院那边不太愿意妥协。”

艾莉卡的目光已经看向别处了，却不是因为那些医学道具。

——“那个……你，离我太近了。”

格雷好像才发现自己的出格举动，说了一声抱歉后就退到了门口。

这样好像又有些太远了……艾莉卡不准备在纠结这个问题。她照葫芦画瓢的把舞台的布置画在了笔记本上。记录下了报告者的名字还有他的题目“对食物中毒有效的紧急处理”。她跳过了那些完全不懂的原理解释和晦涩的学术名词。只在真人演示环节简单记录了演示的过程和结果。最后留下评价：

看起来是非常有效的应对措施，能第一时间把引起中毒的食物从食管里弄出来就能使生还率上升许多。只是吐出来的东西散发着恶臭味引起了厅内观众们的不适。

她写完这一句又匆匆划掉了。

下午的第一场就这样结束了。中场休息，有经政院的在籍生端着酒水在厅内穿梭。格雷也进了来，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艾莉卡和厅内的其他观众一样，走去厅外透透气。

第二场的演讲人是经政院的毕业生。

来欧布斯巅之前，杜兰老师曾经叮嘱过艾莉卡：“琳跟我说过，你是个正义心很足有时候也很冲动的姑娘。啊，我不是说这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次欧布斯巅的毕业祭，需要你特意注意一下经政院的报告。为什么是经政院？当然是因为和我们密切相关，他们会传递给我们另外一些渠道的声音，一些从我们角度来看会漏掉的或者倾斜掉的地方。这些很重要。不过，艾莉卡你要注意一点，就是我说的你的脾气……不，我不是说你不好。我是希望你冷静。哎。冷静。为什么？欧瑟法尔对于教育的支持里有一点，学术范围内的讨论不做断罪证据。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等你听到经政院学子们的言论的时候，千万克制住自己。他们只是表达自己的学术观点，这个观点仅限于欧布斯巅之内，是未必能走得出高强的。而你要做的，就是不含任何私有情感的，把它们记录下来。”

上来的学子比起他的医学院同寮，打扮得更像一位绅士。

“我的毕业论述是：欧瑟法尔应该立刻结束现在的军政一体化体系，解散骑士团，架空国王，建立以贵族为中心的政治论坛！”

如果不是有杜兰老师的特意叮嘱，艾莉卡可能就立马拍桌子站起来喊出“不可能”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惊颤，用不受控制的扭曲的字体记下论述的主体思想，一边还在心里告诉自己：“我是一个成熟的、有素养的、职业的记录文官。”

如果杜兰老师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可能要抓着他的领子晃着他，对他大声质疑：“他们说的都是认真的吗？是真的吗？他们不担心被当成叛国罪抓起来吗？”

大概杜兰老师会咪咪笑地给她指着台下的来客们。他们一个个和蜡像人一般并无太大的反应。

她大概又会摇晃着杜兰老师问：“他们是蜡像吗？是蜡像吗？不会是死人吧？还是说有人偷偷摘抄了下来出去就向政府官员告密了。”

艾莉卡知道这一切的荒唐——荒唐的不是学子的言论而是自己的反应。观众们多是邀请者和毕业校友，又怎么会不熟悉这些，大概这样的言论在学院里稀松平常。自己倒是一种异类了。

艾莉卡极力克制的反应还是不自然地引来了格雷的关切，这次他没有太出格，只是在门边询问：“那个，您还好吗？”

艾莉卡挤出笑容回头看他。道，“我很好。”她也知道此时的自己，表情多么僵硬。

然而除去夸张的观点，艾莉卡慢慢地在论述的细节里找到了杜兰老师说到的“漏掉的倾斜掉的”地方。

比如西海的港口商业繁华，港口税非常的重，内部的交易税却一降再降，偷运现象极为严重。又比如港口的繁华吸引了劳动力，造成附近偏远渔村人口的稀少。这些都是她来西海亲身遇到的问题。学子在报告里批评了总督法案，总督兼任了西海的军政首领，黑鹰是拥有特权的军人。骑士团的高高在上，和底层士兵的待遇难题。艾莉卡一一记录了下来，她有种感觉，看到这些批评她存在的文字的琳，西海的总督大人，不会像艾莉卡自己一样吃惊。要么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要么就是早已知晓的。西海总督不会是那种盲目自大的角色。她能坐在这里，抄写下这些骇人听闻的言论，这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些，艾莉卡突然专注起来，做好她的记录。

她不知道的是，坐在她身后门口的青年，看着她的表情慢慢的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