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曜石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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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悠悠的，有些闷。

这是一架收购来的旧马车，本身从收缴的贵族财产里收购的，贴了官方的标识，修了修车轴后，就作为文官的专属马车配给了康宁府。

艾莉卡挺直了背，脖子也跟着晃来晃去的。要不是她手里紧紧攥着请柬，已经坐了两个小时马车的她会把早上急匆匆咽下去的早餐又吐出来。

“因为是以官方身份出席的正式场合。”艾莉卡想到了杜兰老师的话。是啊，不然以她见习文官的身份，出门是不可能用上官方马车的。

——虽然她的身体更想要去租一架公共马车。

前几日，艾莉卡以极低的考试分数，飘过了入职的及格线，成为了西海地区康宁府的一名见习文官。在入职的同时她就接到了一项任务。

艾莉卡打开那封交给她的信封，里面是一封请柬：

“欧瑟法尔西海区欧布斯巅大学院诚邀西海地区总督莫勒里耶伯爵夫人于五月三日在本校本部举行的第一百六十八届毕业生学院祭典。”

欧布斯巅（Obsidian）大学院——只要是欧瑟法尔人，乃至于整个大陆，大概都没有人不知道这所欧瑟法尔最大的私立大学。它坐落在康宁府东北的欧布斯巅镇，是以经政院、法学院、神学院等先进的学科学院为首的大型学院。在王都以南，它就是学子们的圣地。与坐落国境北地的军学院并称学院双璧。它的主要运营百分之九十依靠毕业校友的捐款，长达百多年的时间里，它为欧瑟法尔乃至整个大陆输送了数千名各个行业的顶尖人才。

“每年的五月，三年级的学生进入毕业期，学校会开展一个毕业论文的展示期，俗称学院祭。这几日里，一向半封闭的学院会主动向民众和报馆之类的开放。当然更重要的是举行校友们的联谊，也就是收取捐赠。”杜兰老师解释道。

而西海总督府作为政府官方被邀请也成了惯例。

在康宁府成立之前，受邀请的一直是国王。在学院的早期还有国王愿意为了教育事业屈尊降贵的来参加一下。只是每年的毕业生里有太多批评政府与国王的言论，用国王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对国家治理故做聪明的观点。虽然这是无主管恶意的学术性讨论，国王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就把参加的任务下放给了当地的官员。并定下“无论学院有多少钱的资产，国有部分必须且永远占有百分之十”的规定。

而又因为这个规定，康宁府必须派人到场。

“这么重要的场合，只有我一个出席吗？而且我这个级别可以出席吗？”艾莉卡得知安排之后吃惊地问。

杜兰老师回答她：“没有高层官员出席的话，开幕式就不会有额外的致辞。你需要做的，不过是去听听年轻人们的高谈阔论，总结总结，记录下来。甚至不需要发表任何观点，是纯粹的文官任务。”杜兰老师的话让艾莉卡放心，杜兰老师自己却调侃起来，“让那些等待着从总督致辞里找新鲜点做文章的人失望。”

“哎？学生们还会写直接攻击致辞的文章吗？”艾莉卡问。

“不只是学生，在场的还有各地来的采访的报纸编辑们。而且也未必是攻击。在毕业论文上大做文章拍马屁想也不少。等你穿着西海的制服，进入校园的那一刻，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了。”

艾莉卡当时下得手里的信封掉了都不知道。

这就是艾莉卡在闷热的车厢里依然紧张的原因。

车夫喊了一声“能看见了”，车就慢了下来。一直荒芜的车窗景色里多了一组排队的人群。租借的公共马车只允许到这里，马车丢下人和行李就只能掉头。艾莉卡看到的常见组合是西装笔挺礼服周正的先生和小姐，后面跟着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佣和女佣。只有拥有贵族身份的，或者地位显赫的邀请对象，才能坐着马车进城。

是的，进城。

艾莉卡稍微把脑袋探出窗子就看到了远处高地的石制城墙与古堡。欧布斯巅曾经作为战争时期王都西南地区最坚固的防御要塞。在王国消除了海上威胁之后，这里让位给了学术研究，再也没有士兵驻扎过。

城门的一边设置的接待处正依照排队的次序等级与安置来客，另一边立着一支二十来人的礼乐队，吹奏着热闹喜庆的音乐。

马车就这样在城门口停下来。车门拉开，是一位身着着制服纤细俊朗的年轻人。他微微欠身。

“是康宁府来的客人吗？您好，我是您的向导，经政院一年级，格雷戈里·波赛特（Gregory Pawsat），我负责您在学院里的一切事项。”

“您好。”艾莉卡尴尬地递出手，下了马车。她立马就意识到了各种目光从那长长的排队中射过来。艾莉卡递上请柬，名叫格雷戈里的年轻人只扫了一眼上面的火漆，就放入了制服的口袋里。

“我是西海康宁府职介文官，名叫艾莉卡·居维叶。此番受贵校邀请，作为我们西海总督大人的代理访问贵校。”

“您好，请这里来。”彬彬有礼的青年给她引路。

进入城里之后，花园与复式建筑以刻意的方式嵌套着，屋顶有着花园与池塘，池塘边又是教室。古堡则是公共设施和宿舍，艾莉卡被引着穿过巨大的花园，走往古堡。花园里有着各个学院组织设立的小型路宣会，参与的多是二年级的学生。一年级的学生都是做引导工作。艾莉卡走过去的时候，看到本来注意宣讲的客人都转头看了过来。她还注意到里面有几位的着装有些寒酸，可能是报社雇佣的采访编辑。

艾莉卡感觉留着汗，手心却是冰凉的。

她的这身西海的文官制服，在这里还是太显眼了。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顾及其他，不要顾及目光，她是来执行公务的，只是工作。她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

却在这时，清脆的铃声传入她的耳中。她毫不顾礼仪与身份地回过头，那是一只小小的黑猫，大概只有手掌那么小，它的脖子上系着红色的丝带，上面一个金色的铃铛。

小小的黑猫站在她走过的地方，看着她，喵了一，不见了。

“怎么了？”格雷戈里察觉到了异样。

“刚才我看到一只黑猫，这么小。”艾莉卡比划了一下。

青年的表情有些诧异：“那就奇怪了，该不会是医学院的实验动物跑了出来了吧。”

艾莉卡一听医学院与实验动物，脑海里就出现了吓人的血淋淋的画面。

年轻人笑了起来，艾莉卡发现，他这会儿笑起来比之前礼貌性质的笑容好看多了。

“没想到来的官方官员竟然会注意到小猫。”

“这，很奇怪吗？”艾莉卡有些不安的问。

“啊，不不不。当时听教授说要接待政府官员的时候，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一个挺着大肚子，肥肠秃顶的老头儿。竟然没想到是比我还要小的女孩子。吓了一跳。”

“女孩子做政府官员很令人意外？”

“啊，让你误解了，不好意思，我没有任何恶意。”他又欠了欠身，艾莉卡能感觉他的身上没有了之前的紧绷感，他在二楼的一间客房停下，交给她一把钥匙，“这是您的房间，请您稍作梳洗，我带您去见我们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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