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一会儿，莫寻白瞧见那帮莫家的侍卫也没打算追，这才松开抓着萧墙胳膊的手。大户人家的千金，跑起来速度却不慢，萧墙三步并两步才勉强跟上，看样子这丫头平日里在莫家，没少逃过。

傍晚余晖映衬在运河面上，残阳照得河水闪闪发亮。莫寻白和萧墙坐在河堤上，看着这一河夕阳。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莫寻白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却依旧看着河面。

“还是不劳你破费了，我还有事儿，就先——”

萧墙刚刚站起，莫寻白又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回过头来眼神显得有些落寞。

“吃顿饭而已，要不了你多长时间。若是你这会儿出去，再碰到莫家的人可就没人护着你了。”说完，她便将手松开。

听闻此话，萧墙觉得多少也有些道理，再说如今可怜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去了，他也不急这一会儿。若是她出了城，自己待会儿去西城门问问站岗的士兵，兴立马便清楚了。

“走吧。”

正好萧墙也饿了，毕竟她赠了自己一件大氅，得到机会，还她一顿饭也是好的。

陈梁不比萧家寨，这张灯结彩的地方不缺好馆子。萧墙跟着莫寻白走走停停，最终在一家“比较符合”她这莫家大小姐身份的酒楼面前停下。

这地方在萧墙看来，在秦阳便相当于半个柳府的大小。陈梁的百姓富庶，夜市也比其他地方热闹不少。萧墙本想让她在这外面的小摊儿意思意思就得了，哪晓得这姑娘也没顾着他的意思，只将他领了进去。

“这家店不错，过去我与娘亲就常来这里。”

萧墙见她兴致正盛也不好开口，只能跟着她走进去。

那边的小二瞥见是莫寻白，三步并两步的迎了上来，笑道：“哟！二位里面请嘞！”

这酒楼大厅已坐满了人，大都是些富商氏族，也难怪，这富丽堂皇的陈设就不像是寻常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地儿。

小二领着两人在二楼包厢坐下，借着窗边挂着的灯笼烛火，正可欣赏河上风景。

入夜，月光撒在河面上，似银河下凡点缀其中。

这桌上摆着的饭菜萧墙连见都没见过，莫寻白见他拿着筷子不知从何处下嘴，便指了指这西湖醋鱼道：“这可是酒楼里的招牌菜，扬州来的大师傅做的，你尝尝？”

闻声儿，萧墙夹上一块准备送进嘴里。莫寻白将一边瓷壶拿起，给萧墙面前的方碗倒了一碗清水，后者只将端起，一饮而尽。

哪晓得莫寻白正一脸惊讶的盯着自己。

“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萧墙问到。

“那……那水是给你漱口洗筷的……”

萧墙：“……”

他哪里知道这大户人家吃饭有这么多讲究，搪塞道：“下次注意，下次注意行了吧？”

这鱼肉鲜嫩爽滑，入口即化，萧墙只品一口便上了瘾，这筷子就止不住的猛攻过去。莫寻白看着他微微一笑，又将那醋鱼往他面前推了一下，笑道：“莫急莫急，若是不够再来一盘便是了。”

菜过五味，莫寻白又让人烫了一壶清酒送来。自己亲自站起身来给萧墙斟了一杯，道：“这酒是自家酿的，别处可喝不到。”

萧墙见状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不会饮酒。”

“人在江湖不喝酒怎么成？来！我敬你一杯。”莫寻白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她给自己斟了杯又一口饮下。

片刻之后，那脸颊上便浮出了女儿红晕。

她都喝了，自己总得给点面子，萧墙随即也将那酒水送进喉咙里。辛辣灼喉，他是不知道，天底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喝这玩意儿。

两人这一杯又一杯的下肚，莫寻白心里的苦楚总算是吐了出来。

“我想娘亲了……今日是娘亲的忌日，若非如此，兄长也不会放我出门。”莫寻白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酒杯可没有停下，又是斟了一杯送进喉中。

萧墙知道她心里苦，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只将她手里的酒瓶和那装清水的瓷壶掉了个包，让她拿着这玩意儿喝去。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不知去向的可怜，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吃着大鱼大肉时，那丫头吃上热乎饭没有。

“你看那月亮，为何是弯的？”莫寻白托腮歪着脑袋看着上弦月。

萧墙瞥了一眼，他可不懂这些文人心境，“不晓得。”

“因为那是念儿在笑啊。”莫寻白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跟着甜甜的笑了起来。

“念儿是谁？”萧墙问到。

“这是我的小名儿啊，从前娘亲就是这么喊我的。”莫寻白道。

说到这儿，她又转头看到萧墙，复问道：“你娘是怎么叫你的？”

“狗儿。”

听到这个名儿，莫寻白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狗儿？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名字。”

萧墙将花生米塞进嘴里，“没什么，乡下人取贱名儿好养活。”

不过她这么一提，萧墙还真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来。这些日子，他总是极力避免想起从前的事儿，毕竟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缅怀过去。可每入梦中，他总会梦见自己家住的小院儿。

清晨起来便能听见萧乞儿在灶台旁忙活的声音，亦能听见在院里制皮的萧二十。若是他起来晚了，自己的老爹还得骂上他几句。

只可惜……如今这些事情却离他如此之远。

等这丫头闭上了嘴巴，却又趴在桌上给睡着了。萧墙走出包厢，朝着楼下的小二挥了挥手，“伙计，结账。”

等那伙计走上前来喜笑颜开，道：“七千三百二，公子即是莫小姐的朋友，这零头掌柜的说了，就免了。”

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萧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多少？！”

“七千啊。”

伙计见他的样子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有多嘴问了一句：“客官您该不是……付不起钱吧？”

一听这话，萧墙立马来劲了，将自己的钱袋子给掏出来，将那几个大子儿递给他后，又将里面的小碎钱给他了。

“这……这还差两百呢。”

伙计见他把全身摸干净了也摸不出个动静而来，便给她支了个招，“要不然……这一顿记载莫家账上？”

“那哪成！”话罢，萧墙思索片刻，直接将自己的腰带给抽了下来塞到他怀里。

“这东西总够了吧？”萧墙嘴动手不动，毕竟他用手提着裤子。

“够倒是够了，可——”

不等他说完，萧墙就提着裤子下了楼，想到什么又回头喊了句：“帮我雇辆马车，将小姐送回凤凰阁去。”

等他出了门，还不忘在心里暗骂一句。

“什么黑店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