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霁的那番争执让林舟感到深深的疲惫，从地下车库离开之后，她就径直回了家。

虽然很想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刻休息，但在自己居住的那层楼的公共区，她倒是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

莫奕白坐在那里，低着头看书，垂着眼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林舟回来。但只要仔细看，就能发觉在林舟的脚步靠近的时候，她的手指无意识之间捏紧了手里的书页。

这些天林舟都没怎么见到莫奕白，在她的印象里，女孩还从来没有这样沉默寡言的时候。她平时的确是文静的，但却不至于一句话也不说，一直都不见人。似乎从他们三个人到这里过后没多久，她就进入了这样的状态，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改变，反倒是越来越躲着他们。

她在被什么事情困扰，这一点林舟早就看出来了，而尚轶也不止一次去找她问过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于是索性不开口。

自从来到了中心区之后，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经历着变化，林舟常常感到自顾不暇，也就没能找到机会和莫奕白坐下来聊聊，当然，另一方面，如果她不愿意开口，那么林舟不管做什么尝试都是徒劳。

既然她今天坐在这里，那么在林舟看来，这就是一个她想要与人沟通的信号，因此林舟装作无意地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观察着她的表情，希望她能开口说点什么。

过了很久，莫奕白手里的书都没有翻过一页，林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等到她抬头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莫奕白一直都注视着她。

“说说看吧，你怎么了？”林舟放弃了沉默的等待，“你这幅样子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

“我……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说，就好像一瞬之间，自己以前信奉的世界就彻底改变了样子。”莫奕白放下了手中的书，犹豫了一会儿，说出的话就想准备了很久，只是现在才鼓起勇气说出来，“你以前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你是说你最近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林舟听得出莫奕白的话里蕴藏着的意思，“我不明白……”

“不，就当我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莫奕白立刻改了口，站起身来，想要回自己的房间，“抱歉说了多余的话……”

“等等，你不是问我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吗？”林舟不想让刚刚打开的局面就重新回到原点，“我有过。”

这话总算让莫奕白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深深地叹了口气，林舟只能说出那件自己不太愿意多提及的事情：“我曾经差点被我的亲生弟弟杀死，从那一天开始，这个世界在我眼中的样子就不一样了。年轻时候的我曾经觉得自己会为议会奉献我的一生，结果呢，现在我成了最讨厌议会的那群人当中的一员。”

听完这番话的莫奕白又陷入了沉默，林舟猜不出来她的沉默意味着什么，自己没有说出符合她期望的话？还是说她已经准备要开口说点什么了？

“之前他问过我，我知不知道自己身上蛛网的病毒要怎么使用，我不知道，至少那个时候是不知道的，”莫奕白越往后说，声音就越是弱了下来，“现在我知道了，我也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那个“他”恐怕指的是尚轶，林舟知道他曾经问过莫奕白这个问题，也知道那时候她回答了什么，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却又提起了这件事。

“知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不……我的价值，其实就只是承载那个病毒的工具而已，我找到了我的另一部分隐藏起来的程序，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说到这里，莫奕白停住了话头，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用坚定的语气说完了余下的话，“我可以直接接入蛛网，攻击它的漏洞，但在完成这件事之后，我的意识也会彻底消失。”

“你确定吗？”即便林舟再怎么觉得莫奕白只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到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了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你从哪里知道了这些？”

“我很确定，我的记忆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我知道我是什么了，”莫奕白说话的时候多了几分随时愿意牺牲自己的意思，“如果有必要的话……”

“没有必要，你的事情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林舟出声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你的价值和这些事没有关系。”

“但是你们需要我的力量，我也不想一直只做一个累赘。”

“我说不可能，”林舟的态度比莫奕白要坚决得多，“你应该明白，尚轶也绝对不可能接受你的牺牲。”

就在两个人争吵的时候，林舟的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这个小插曲打断了她们的争论，林舟再不情愿，还是只能从争论之中抽身接起电话。

“是我，”电话那头苏霁的声音里是林舟从未听见过的虚弱，“时间不多，我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你怎么了？”

“别问，光听我说就好，”苏霁听起来仿佛在强撑着把话说下去，“尚纪活着的时候一直在找蛛网系统的漏洞，他想拿到那个系统的掌控权。”

“你说什……”林舟的大脑有的些艰难地处理着她忽然说出来的那番话，“他要那个系统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顺着线索追查，最后和钟择有了一次长谈，然后就因此而死，”苏霁说到一半，艰难地呼吸了许久，才积蓄起力气把剩下的话说完，“钟择知道蛛网的漏洞在哪里，如果他知道的话，议会肯定也知道。”

“这不可能！”这个消息让林舟紧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莫奕白。

“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苏霁最后笑了一声，说完，电话那头就再也没有声音了，“小心点，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