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诺亚的声音出现的那一瞬间，尚轶的心几乎跌到了谷底，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这个女孩只不过是人工智能，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或许也根本不知道他的行为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一直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吗？”转移话题对普通人来说总是有效的，但对于诺亚而言，却不一定有用，不过尚轶总得试试，“我不知道原来人工智能还有好奇心。”

“我只是感觉到了危险……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我感受到了我的同类，”偷看还被人发现可不是什么好事，诺亚嘟嘟哝哝地给自己辩解着，“有人工智能到你这里来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不过看情况，你好像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来这里的是我的一个朋友。”尚轶想了一下，没有多说。

“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原本不是朋友，但现在是，”尚轶对自己这话的真假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没必要让这个总是藏在计算机深处的女孩为他担心，“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尚轶朝着客厅走了过去，顺便用余光看了一眼一旁的地毯。

那里当然已经没有了尚纪的踪影，也没有像血渍一样的红酒痕迹，但留在那里的一个空荡荡的酒杯却闯进了他的视野里。

“我有很多能帮到你的地方，你为什么就是不多和我聊聊呢？我虽然不知道刚刚到你这里来的家伙是谁，但只要你想，任何东西和他有关系的人我都能立刻告诉你。”诺亚当然不愿意就这么立刻走掉，她总是抓紧了所有的机会想要向尚轶证明自己是有用的，“你要做的只是回答一个问题而已，真的有那么难吗？”

“……我只是需要时间，”尚轶努力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看着诺亚，给了她一个敷衍的回答，“再等等吧。”

“我不想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了，根本没人跟我说话，没人需要我。你是发现了我的人，好歹也该负起一点责任吧，像我这样的人工智能，你可找不到第二个了……”

“我想知道什么你都能查到吗？”尚纪的话仍然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虽然他坚信那不过只是他内心深处的预感在现实之中的映射而已，但他不能对有可能发生的危机坐视不理。

“当然！你是在怀疑我吗？”诺亚先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紧接着又犹豫着加上了一个条件，“当然，你得回答对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才行。”

“之前你说过，在有人回答对你的问题之前，你的控制权属于你自己，我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是朋友了，”尚轶笑了笑，先是和颜悦色地试图与她拉进关系，紧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如果这只是你做不到的托词……”

“怎么可能？我说能查到任何东西，就一定能查到，”诺亚不满地反驳了尚轶的说法，很快就妥协了下来，“好吧……就这一次，我读了你的体温，你的手很冷，你在为什么事情担心，我想帮你的忙。”

“谢谢，”尚轶没想到自己的外强中干这么容易被看出来，只有在真正陷入困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原来能从这么多不同的地方获取到帮助，“我想知道一个叫钟择的人近期和议会之间的联络。”

“钟择……你得等等。”诺亚得到了这个名字之后，整个投影屏上的形象都停顿了片刻，尚轶把这理解为她正在检索和钟择有关系的信息，“是那个几年前出了车祸，因此而脱离议会，成为黑街居民的那个钟择吗？”

“就是他。”

尚轶刚刚说完，诺亚的影像就瞬间从投影屏上消失了，这让他心头一紧，不过接下来继续从音响里传来的声音又让他放松了不少。女孩的话语里似乎带着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没想到你居然需要议会的通讯资料，给我一点时间，容纳我的电脑机能太落后了，我得做很多事情，所以必须得专心。”

对于一个人工智能而言的“专心”，大概就是关闭掉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功能吧，如果忽略掉自己内心的一点不安，尚轶其实不急着得到答案。所以他也没有催促，在诺亚没有出声的时候，他收走了桌子上放着的红酒以及林舟用过的酒杯，又捡起了地毯上的那个空杯子。

高脚杯的底部还残留着些许的红酒酒渍，就好像有什么人把杯中的酒喝掉了一般，尚轶试着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就像他猜测的那样，他的身上有一阵隐约的酒气。

是他自己在无意识的幻觉之中，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事实让尚轶安心了不少，就在他把杯子放进厨房里的水槽中的时候，诺亚的声音忽然重新响了起来。

“我找到了，钟择曾经用议会的内部线路和议会的人通过话，还不止一次，”诺亚没有把自己的发现藏着掖着，她说出结论的语调之中还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我还找到了他和议会的最近一段通话，你想听听吗？”

“让我听听吧。”尚轶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杂乱线团的一个线头。

一阵嘈杂的噪音代替了女孩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之后，信号似乎稳定了下来，紧接着，尚轶听到了两个男性对话的声音。

“很高兴你愿意和我们合作，我向你保证这是个明智的决定，不过在我们的合作开始之前，你必须要保证没有人会阻止我们的计划。”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你的自信从哪里来？据我所知，你甚至连你自己收下的那个组织都没有完全掌握吧。”

“黑街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这话怎么讲？”

“很快就会有人流血，而余下的人就得做出选择，”那个听起来像是钟择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着，“要么和我站在同一边，要么就用鲜血作为自己固执己见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