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撂下那番话，便头都不回地离开了尚轶家，仿佛丝毫不担心自己今后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一般。在安静的氛围之中，林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瓶红酒，打开瓶塞倒了两杯，然后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你觉得那家伙是在虚张声势，还是说他真的知道点什么？”林舟晃悠着手里的杯子，不急着多喝，仿佛只是为了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一般，“我们该做什么？”

林舟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不过现在的她却罕见地表现出了一丝迷茫。或许在那天见到秦彦出现在黑街之后，她就已经感受到些许的动摇了，莫奕白的事情更是让她的心越发地沉重了起来。

“什么都不做，在议会知道莫奕白在黑街之前，她在那里还是安全的。”尚轶没有碰那杯酒，这里有一个不清醒的人就已经够了。

“如果黑街不安全呢？”林舟盯着杯子里的酒，没有抬头看他。

“你有这样的念头多久了？

林舟没有说话，只是紧盯着他。

“从你喝醉的那天就已经开始了？或者说在更早以前？”尚轶很早以前就已经感觉到了林舟的不安，只不过到现在他才找到机会去询问，“你不信任黑街。”

“所以说，我不喜欢治疗师，在你们这样的家伙面前任何人都好像是透明的一样。”林舟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勇气继续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一般，“是的，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再回到黑街。”

林舟在这个时候倒是更希望尚轶是一个不那么擅长揣度别人心思的人，但如果不是他，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和大多数人的想象不同，黑街比起别的地方而言反而要更简单纯粹，到这里来生活的人是只想遵循自己的本能生活的人。这里没有太多的规则，也不应该有规则，林舟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东西，或许过去的她适合这个黑街，但现在的她却不一定能再回去了。

“你看，钟择他曾经是议会的人，我们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到黑街来是为了什么，我熟悉议会是一群什么样的人组成的，即便他真的差点死在议会的人手里，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之下，他还是能和他们合作。”林舟的话越说越快，她给自己倒酒的频率也频繁了不少，“我真的能相信他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莫奕白的身份？”

尚轶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林舟的酒瓶，阻止了她继续倒酒的动作：“别再喝了。”

“我想去见他，”林舟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尚轶把酒从自己的手上拿走，垂眼沉默半晌，才重新开口，“我必须去见他。”

“那就去吧，如果你觉得他不可靠，就回来，”事情总要有个了解，在尚轶看来林舟已经不可能再沉默下去了，“齿轮的人不会再过来找麻烦，这里绝对是安全的。”

“你啊……”林舟笑了一声，眼睛里的迷茫却渐渐消失了，她点点头站起身，“有的时候倒是出奇的可靠。”

目送着林舟离开自己家之后，尚轶站在门廊许久，试着平息自己内心那些不祥的感觉。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虽然尚轶还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但这份不安却十分真实。实际上，他的理智一直在告诉他这种预感很荒唐，他认识林舟有些日子了，知道她几乎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在黑街她的人脉网不比任何人差，没有人敢动她，

至于钟择，他虽然不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但却打心眼里相信对方不会伤害林舟。

毕竟一直以来，钟择都是林舟最信任的老师。

“我倒是觉得你的怀疑有点道理，钟择这个人啊……不值得相信，”安静的客厅之中，少年忽然响起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要我说，你现在把她追回来还来得及。”

尚轶本能地回过头，随后便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尚纪，这些天他要面对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偏偏也就是这种时候，这个潜藏在他幻觉之中的家伙总是会冒出来捣乱。

说话的时候，尚纪正悠闲地斜躺在客厅的地毯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是那杯林舟本来倒给尚轶的红酒。他把杯子举高，看灯光透过液体的折射，又抬头冲着尚轶笑了笑：“是啊，又是我，咱们有一阵子没见了，对吧。”

如果可以的话，尚轶宁愿永远也不再见到这个家伙，不过他刚才的话提及了林舟，这让尚轶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

“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林舟对吧，你对她有‘异乎寻常的关心’。她是个好女人，但我得告诉你，她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危机感太弱了，”尚纪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样子，“她啊，根本感觉不出别人对她的恶意，直到枪顶在她脑门上的时候，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呢……也就只有‘砰’的一声。”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比划着枪，用食指对准了尚轶，他的话像是玩笑，但他眼睛里那种幸灾乐祸的神情却让人觉得危险。

“我骗过你吗，哥？倒是你出卖过我，把我的信任狠狠地摔碎了。不过我又能怎么办呢？兄弟之间不可能互相记恨的，对吧？要是你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等到你下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情况——”尚纪吊胃口一般地拖长了尾音，翻转手腕看着红酒从杯子里洒出来，深深渗进地毯里，“可就不容乐观了。”

地毯上鲜血一般的酒渍刺激着尚轶的神经，让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他盯着那个虚影，不自觉地出了声：“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在和谁说话？”偏偏也是这个时候，尚轶客厅里的投影仪自己运转了起来，浮现在投影屏上的诺亚满眼怀疑地看着他，“是我的监测系统坏了吗？在我扫描出来的影像里，这里明明只有你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