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潘子良找到曲歌，劈头就问：“你给我说清楚，你昨晚跟郭副省长到底干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曲歌白他一眼，“那我告诉你，我和他只是聊天喝酒，喝酒聊天，后来天聊完了，酒也喝没了，两人都醉了，趴在桌上，睡着了，一直到天亮。”

“满嘴废话，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天堂别墅，玫瑰花下，美女相伴，卿卿我我，就是铁铸的罗汉也会动情。”

“你挺能想象的啊，可惜满嘴巴的猪狗牛粪，说出的话都臭哄哄的，令人恶心。”

“是我让你恶心还是你自己心里藏鬼、搅得你恶心？”

曲歌冷冷地：“马上当副县长了，不感谢我，还挖苦我。”

“我只是想搞清楚，你想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得我副县长的位置?”

“什么代价你慢慢琢磨吧！我可得抓紧时间为你工作，要不然你走了我就没机会给你效劳了。”曲歌开起了玩笑。

“曲歌，我告诉你，如果你利用权色交易来为我谋取副县长的位置，这样的副县长带腥味、龌龊，我不要。”潘子良生气了。

“你有完没完啊？”曲歌也不高兴了，“你非要我说，是吧？那我就跟你说实话，我还真利用了权色交易，不过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你，有本事你就等副县长的任命文件下来立刻把它辞了。怎么样，满意了吧！”

潘子良颐指气使，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在桌上，左手食指戳着曲歌：“你、、、你、、、你是想成心气死我？”说着，愤然离开。

过了一个星期，市委组织部对潘子良进行了履行程序式考察。

半个月后，甘州市委、市政府关于潘子良的任命文件下达到了土城，土城县人大常委会随即召开常务会议，同意潘子良为土城县人民政府副县长。这样，仅用了半个月时间，潘子良非常顺利地实现了由总经理到副县长的晋升。为确保工作的延续性，方书记要求潘子良继续兼任城投公司总经理一职，潘子良没拒绝。就这样，土城县的城建大权几乎被潘子良独揽。

潘子良上任那天，曲歌接到了郭副省长打来的电话。当时，曲歌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处理一大沓的文件，手机响起，显示号码是省城固话号码，她猜定是郭副省长打来的。因她旁边还有一名工作人员在，接话不便，所以她迅速跑向总经理室。

摁下接话键，果真是郭副省长的声音：“小曲，工作挺忙吧？”

曲歌压低声音：“对不起，郭副省长，工作是挺忙，差点误了你的电话。”

“误不了，你一次未接我打二次，二次未接我打三次，总能打通的嘛！怎么样，你表哥上任了吗？”

“今天上任，郭副省长，谢谢您啦！”

“诶，要谢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让我在土城留下了非常美好甜蜜的回忆，我很希望这种回忆能不断地得到刷新。”

曲歌知道郭副省长话里的意思，迟疑一会，说：“曲歌非常欢迎郭副省长常到土城来走走，会会、、、老朋友。”

“会的，会的，等忙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到土城来会会、会会、、、我的小美人儿。”郭副省长的话说到后面变得轻?荡起来，随即手机里传出一连串噼噼啪啪像是飞吻的声音，紧接着是挂机声。

曲歌突然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隐隐作痛。

晚上，张奇宝和李平凡在仙缘国际大酒店聚贤厅为潘子良举办晋升贺宴。教育局在任卸任人员、中小学校校长、潘夫人、潘婷婷、曲歌等一百余人参加了贺宴。在前后两个多小时喜庆热闹的祝贺酒宴中，张奇宝宣读了教育局贺词，全体与宴嘉宾以祝酒词、手机短信等方式对潘子良表达祝福，特别有意思的是老局长赠送给潘子良的一幅书法作品，“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升官又晋爵，财源纷纷来。家和体魄健，尽享天伦日。”字体遒劲有力，洒脱自如，令潘子良兴奋不已。潘子良在致答谢词时，只说了简短的三句话，“我最怕说到的是两字‘高升’，因为高升了，意味着要承担更多更大的责任”、“我最怕听到的是两字‘祝贺’，因为每一句出自内心的祝词，都是一份希望，而要成就希望，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最怕看到的是两字‘离去’，很多昔日的朋友、同事，看到我高升了，以为门不当户不对了，便纷纷离我而去。”

贺宴结束后，张奇宝和李平凡陪同着潘子良出了酒店，穿过一条已经破烂且坑洼不平的柏油路后，上了县城唯一一条被绿化勉强称得上绿树浓荫的大道。大道连接城北、城中、城南，是县城的主干要道。因为正是刚吃过晚饭时间，所以大道上人流特多，基本上都是一块散步的夫妻、邻里、单位同事，或是已经过了热恋期无需保密的恋人。一路上不断地听到“潘县长好！”客气讨好的问候声，潘子良总是微微一笑，点点头，招招手，遇见年长问候者，还不忘停下步来跟他搭讪几句。就这样，走了不到大道的三分之一的路程，愣是花了将近两个小时。为避开民众，潘子良提议到望江楼茶楼品茶叙旧。

夜晚的茶楼，可没有白天那般清净，形形色色的人群往来穿梭，生意异常火爆。因为潘子良是茶楼的常客，与老板、小姐、保安都有一种一见如故的关系，加上现在是副县长了，身价高了，地位高了，所以又多了一重身份——贵客。怪不得，当潘子良三人一出现在茶楼门口时，保安便急急跑进去报告，旋即老板屁颠屁颠跑了出来，笑脸、哈腰、点头、表烟、好话一捧而上，之后客客气气把他们请到了茶楼一号贵宾茶室，由两名水灵灵、娇滴滴的小姐全套服务。两杯茶落肚，潘子良把两位小姐叫到身边，给了每人一百，然后挥了挥手。小姐一边言谢，一边退下。

李平凡啧叹：“你不应该叫她们下去，没听说，三个和尚没水喝？”

“放心，今晚确保你酒醒茶饱。小姐的活我包了。”

“开联合国玩笑吧，副县长给我倒茶，你想呛死我呀？”李平凡抢过茶壶。

“两位老哥别争了，沏茶倒水是小弟的活。”张奇宝抢过茶壶。

潘子良又从张奇宝手里抢过茶壶：“两位别在这逞强，茶有茶道，泡茶、倒茶、品茶都得讲究艺术，否则白来茶馆一趟。你们对茶文化缺乏研究，别糟蹋了上好的乌龙茶。”

李平凡和张奇宝知道扭不过潘子良，只好作罢，一边品茶，一边看着潘子良娴熟的茶艺表演。

“不错，是该好好向你学学。”李平凡翘指道。

“学，现在开始学，学费不收，但杂费免不了。”

“什么杂费？”

“你喝茶不要茶叶？高档茶叶总该送几罐吧！”

“刚当上副县长就开始索贿了？”

潘子良将茶壶搁置茶盘：“别提副县长了，提起就来气。”

“你跟副县长来什么气呀？你看看，今天刚上任，全城的人都对你点头哈腰，以后注定把你供上神坛，天天白供给你酒肉。”

潘子良压低声音：“有些事我不好对你俩说，说了你俩肯定会说我潘子良沾的是女人的光，揩的是女人的油，吃的是女人的饭。但不说，又觉得没把你俩当兄弟。”

李平凡与张奇宝漠然对视。

张奇宝说：“不好说最好别说，免得祸从口出。”

潘子良摇头晃脑，一脸的伤感：“与其搁在心里折磨自己，倒不如一吐为快让朋友分担。两位既然是我潘子良志同道合的兄弟，我也没藏着掖着的必要，实说了吧。打监狱出来，我就打消了当官的念头，去考察学习只是个幌子，我其实是躲进深山在金华寺做了四十九天的和尚，期间明白了很多人生的哲理，其中一点就是人要活得有价值有地位一要兜里有钱二要手中有权，我做不了老板当然也挣不来钱，所以当官的欲望又在我脑海中死灰复燃。在这四十九天里，你们的嫂子三下甘州，泣求我的老同学，为我跑来了个城投公司的总经理。上次你们又第一时间透露了副县长要走的消息，当时曲歌在场，知道这个消息后，她比我还急，后来在她的努力下，又为我跑来了个副县长的职位。两次职位的变化，都是女人给我争取来的，我是无功受禄。对我潘子良来说，女人不是祸，是福啊！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官场上真才实学总是很难发挥作用？”

李平凡和张奇宝淡定自如，一副不足为怪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平凡安慰道：“官场交易本身就存在权钱交易、权权交易、权色交易、情感交易的不正之风。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级移动；勤跑勤送，提拔重用，反映的就是当今官场的用人之道。这些不正之风，单凭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阻挡的，更不要说改变了。所以，你不应该有抱怨，你也没有理由抱怨，因为你就是不正之风的受益者。你只有认清现实，按照现实的潜规则去办，方能确保官路亨通，否则你不但得不到发展，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政治的牺牲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