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八章 这是一场恶梦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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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生!畜生!我要杀了你们!”兰香愤怒地叫喊。

“小香、小彤,来伺候着更衣!”乡绅高声喊着。

“还以为你是个可怜的孤老头子,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下流,我要去告你!”

“哈哈,我劝你别吵别闹了,你一个穷要饭的,就算有你那个做木匠的男人在,你们有什么本事告我?在这胶州城,还没有出现能压制我的包青天呢!哈哈……”乡绅边说边站起身踱着步子,只穿着贴身丝绸睡衣,这老东西看起非常可恶,那鼓鼓的肚子如同女人怀胎七月,肥嘟嘟的脸上留着乱蓬蓬的胡子,厚厚的眼皮下,那双瞳孔发射出邪恶冷酷的光。一想到昨晚自己的身子被这样一个畜生给看了,给占了,兰香只觉得自己污浊不堪。

“好吧!我已经被你给糟蹋了,我也不要我这副脏身子了,活着我拿你没法子,我去死,我死了变成厉鬼,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告状!非得让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啪!”乡绅一个巴掌扇到了兰香的脸上,凶狠地说:“老实点!老爷我看上的是你这副好模样,安心住下,肚子争气的话给我生个儿子出来,你以后吃香喝辣,绫罗绸缎,丫鬟伺候,有的是好日子过!别他妈的不识抬举!”

“你休想,你做梦吧!除非你打死了我,不然我就和你没完!”

乡绅这时又换了一副嘴脸“你的身子都被我看了,你现在也是我的人了,对了,昨晚你迷迷糊糊的好像并不讨厌我啊!”

“你……你……我的天啊!”兰香双手捂住脸趴在膝盖上嚎啕哭了起来。

这时两个丫鬟用托盘捧着两打鲜艳又崭新的衣服走进来,放下后又快步退出,一会儿功夫又进来了,这次,一个丫鬟手里端着一只大铜盆,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乡绅的外衣。乡绅冲她们挥了一下手,两个丫鬟轻轻地退出,还带上了房门。

“跟了我又有什么不好呢!以后你就不需要再去逃荒要饭了,你的男人和儿子也有落脚之地了,有饭吃,有活干,这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日子吗?你要是能给我生下儿子,我一定会重重地谢你,到时候当我府的夫人好呢?还是去过你那要饭做工、住在人家屋檐底下的日子好呢?想想吧!你应该感谢老爷我啊!”

说完乡绅走到脸盆边洗了一把那可恶的肥脸,套上丫鬟送进来的长衫,回头瞄了一眼兰香,阴森森地无声一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兰香又羞又恨,哭了半天,丫鬟进来几趟,要给她穿衣服,她都给骂了出去,丫鬟送来早餐,她一把给打翻在地上,碗碟哗啦啦的碎了一地,小丫鬟们并不做声,赶紧清扫。这时候,乡绅身边的王婆进来了。

“我说兰香啊!一切都是命,你到这府中也有一个多月了,老爷观察你了很久,觉得你是明白人才有你今天这场福气呢!我们老爷是这胶州城里数得着的富人,一般姿色的女人他还看不上呢!本来老爷有个儿子,就是天生身体羸弱,两年前竟是一病不起,没多久竟然舍了老爷夫人走了,夫人忧心忡忡,一年后也走了,这么大的家业,竟然一下子没人继承。

兰香只蒙起头默默地淌眼泪,一声不回。

王婆的声音又闷闷地响起:“本来呢!老爷他也说自己老了,估计这辈子真的没什么希望能有个亲生儿子了,小少爷和老妇人都走了后,老爷所有的心思都死了,恨不得随他们去了,那些黄花大闺女也很多,但是老爷的心是死死的了,全都不动一分的心思。另一方面,即使生出儿子来,老爷百年之后,那些女人都还年轻的很,指不定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丢人事来。自从遇见你,老爷死掉的心倒渐渐活过来了,这也算逃不开的一段缘分吧?咱们是女人啊!有些事情你就得想开,有些女人猪头狗脸却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有的人花容月貌却破衣烂衫,甚至连一顿温饱都求不得,你说这不是造化弄人吗?我看你和老爷这就叫一段好姻缘,你的逃荒要饭的苦日子可是要到头了呀!可要好好珍惜啊!

兰香听了这些话翻了一个身,显得很烦躁,依然一言不发。王婆继续摇动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我呢,比你倒大了十几岁,你乐意,就叫我一声王姐姐,咱们都是受过苦的人,我对你说的句句都是那掏心窝的话,假使你不乐意听,那以后你尽管闹去,我绝不再发任何一言一语,眼下,不管怎样,你也应该先吃饭,饭吃饱了,身子才有力气,哪怕是接着闹腾,那也是需要力气的。但我看你是不需闹的,你再一味地使着性子闹,大不了老爷大门开开,好好地打发你回去,可是你想过吗?人这一辈子这样的机会还有呢吗?”

兰香这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想到这辈子会遭遇这样的人生变故,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偏离了她对人生轨迹的预想。屋子里没人了,一切都静下来了,她掀开被子,痴痴呆呆地打量着这无比精致的新世界,今后,她真的属于这里了吗?看看名贵的陈设,那是她梦里也没见到过的,鲜艳的衣服是她从小也没穿过的,将来能成为这个院子里的女主人更是她想也没想过的!散发柔和光泽的缎被是这样的柔软,空气里是好闻的檀木香味,渐渐地,兰香在这香味里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起自己和李顺的十年时光。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十五岁开始,上门提亲的人已经隔三岔五的出现了,那些满脸笑意地来登门的媒婆子们,要么是想给地主娶个填房,要么是想给富农纳个妾,只是因着她样貌好看,所以让那些土豪劣绅们垂涎三尺。中国历来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因为家里是佃户,没有什么根基地位,更没有钱财,因此她没希望能成为大户人家的正房太太,可怜她长了一副贵妇人的相貌,却只能招来的都是侧室偏房请柬。

十八岁那年,李顺来到兰香的村庄做木工,没几天,他做出来的家具得到了全村人的夸赞。那些三十几的小媳妇们更愿意谈论的是李木匠的相貌,说他筋骨强健,五官英俊,为人厚道,最重要的是还没说定媳妇,越说越夸张,最后那些媳妇婆子们甚至都怀疑那个英俊又能干的小木匠是因为被一个狐狸精一样的女人给舍弃了,所以就发誓不再娶媳妇。每天左邻右舍谈论最多的都是这个木匠,小村子里人没什么消遣,一个外来人就是最好的谈资,渐渐地,李顺也成为全村姑娘仰慕的对象。兰香听见这些传闻也心思萌动,那个英俊的木匠她是见过的,第一眼就很仰慕他,可是,该怎么办呢?她用手指扭着手帕,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眼睛望着远方,“不妨我也当一次狐狸精?不知道是不是最美的狐狸精呢?”

兰香趁父母哥哥不在家时,找了一个铁锤子,把家里的几只木箱的百叶敲散,然后抽出里面的铁轴,这样箱子的百叶就形同虚设;关起房门,使劲摇晃家里用来吃饭的那张八仙桌,使那张本来就很破的桌子一放上重物就七扭八歪的。父母本不在意那些箱子什么时候没有了百叶,也没记清从什么时候那吃饭的八仙桌开始摇摇晃晃,只在这两天,在兰香提醒下,才发现家里有不少家具都坏了,于是就让兰香和兰香哥抬着家具去李木匠那里修修。

终于有了一个机会近距离的观察了,她特意仔仔细细地梳了好几遍那头乌黑的长头发,先在额头上方两边挑出两绺头发,用红头绳扎成两条细细的辫子,然后再将两根细辫子编起来,最后编好的辫子合拢到余下的头发里,从两边绕出来,继续合编成一个油光水滑的大辫子,这样看起来整条大辫子又精致又有层次感。

和哥哥一起抬着破家具去找李顺修理,哥哥和李顺说话的同时,她仔细地打量着,见他言谈举止稳重踏实,不卑不亢,做起活儿来认认真真,对待他们的家具仔仔细细,就像对待新家具一样。那高大健壮的身材,那黑黑脸膛上的浓眉大眼,高高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特别好看,粗壮的胳膊,胳膊上暴露的青筋,那坚实有力的大手,就连大手上冒出的每根汗毛兰香都不放过,真是越看越喜欢,能找个这样的夫婿共度一生她王兰香再无遗憾了。这个木匠应该有二十岁了吧?是不是快要成亲了呢?

发觉有人盯着自己,他不禁转过头来看看,两道青春的目光相遇了,他盯着兰香看了一会,眼神里闪过一丝羞赧,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眼神相撞的瞬间,兰香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对方的心里,那是激动和喜悦,那明亮的双眼里闪现的是无比的惊喜,一切都告诉兰香,作为狐狸精,她兰香是合格的。而她自己,她很确定这正是自己要找的如意郎君!这是她一定不能错过过的终身伴侣,嫁给他,自己这辈子才不委屈呢!

家具很快修好了。兰香低着头,牙齿咬着下嘴唇,她鼓起勇气走过去,一定要给他说句话才能让对方记住自己

“你家住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不远,俺家在李家坡,从这里望去的正南方,离这里三十里地”

一句“不远”仿佛给兰香吃了一颗定心丸,后来兰香知道,当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时的李顺也同样地内心狂跳不止,已经想要知道关于兰香的一切了。

在十九世纪的中国,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孩子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决定的,兰香父母的眼界,如同那乡村里的房舍一样低矮,觉得女儿给富农或者地主当个小妾也没有什么不好,反正女人嘛!“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了“父亲敲着烟袋杆子气愤地喊。

兰香是死活都不同意,她一把剪刀横在脖子里,“如果非要我给人家当小老婆她就扎死自己!”她爹娘想想其实也对,自己如青杏一样的可人的姑娘,为啥该去伺候大房夫人和老爷们呢!也有一些门当户对的佃户或平民家来上门提亲,兰香又是嫌人家太穷太丑,闹来闹去,父母拿她没有一点法子,每天她只在窗下做全家人穿的衣服鞋子,一提亲事,她不是摸剪刀就是绝食不吃饭。婚事就只好拖着,谁也不知道她心里一直住着李顺这样一个人,一直拖到十九岁。兰香早就想好了一个主意,她要等的只是时间

一年时光很快过去,春节的黄馒头还没有吃完,父亲的旱烟就抽了起来,

“丫头,你可是十九了,眼下马上二十了,出了二十,可就找不到婆家了,到时候你要让爹娘我养你一辈子啊!”

“爹、娘,大年初一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一身红衣服的老大娘,一身的绫罗绸缎,满头的花白头发,笑起来就像弥勒佛一样让人觉得可亲切呢!她一脸笑呵呵地对我说,‘香儿啊!今年你就出嫁了,你的婆家在你家南边三十里地,你夫君可是个了不起的能人,做出来的家具没人不喜欢,和他成亲你就能一辈子过上好日子,要记住我的话,万不可和别人成亲,不然的话,家破人亡......’说完这些话老婆婆就轻飘飘地飞走了”

兰香的爹娘听了兰香的话面面相觑,好久没有出声,乡村的人最是迷信的,对这种托梦之类的话往往深信不疑,以为是神的点化,况且他们的女儿平时各方面都是稳稳当当的,除了在婚事上闹过情绪,其余都是有板有眼的。按照女儿的话,这未来的夫婿就该是个手艺人?做家具的?那不是木匠吗?南边十里地,有这样的木匠吗?

第二天,天刚亮,兰香爹骑着毛驴出门了,到了天快黑时,家里的鸡都进窝了,母亲开始点起煤油灯了,兰香也准备帮着娘烧火做饭了,天知道她这一天是如何在焦虑不安中度过的,怕父亲找不到地方,又怕那个木匠已经成亲。这时传来父亲喝停毛驴的声音,啊!是父亲回来了!

父亲刚在桌子旁坐下,兰香慌忙倒上一大碗开水端给父亲,明知故问地说“爹,你今天一天都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闺女啊,你的婚事我看还真得听神仙的指点,爹爹按照你说的,今天特意骑着毛驴直往正南走了三十里路,在那一带一打听,还真有一大户人家是做木匠的,他们家祖上都是木匠,如今爹爹连着两个儿子,都是了不起的手艺人,家里的家业很大,大儿子已经成家,二儿子年龄也不小了,真的是还未成亲,听说这个二儿子人品相貌没有一个说不好的,这可真是太好了!明天我就去找媒婆,看看这事到底有点眉目吗?”

当年的秋天,兰香在一片吹吹打打的锣鼓和鞭炮声里喜滋滋地嫁给了李顺。

想到这里,兰香猛然睁开眼睛,“这是一场恶梦吗?我就当做了一场恶梦吧!不行!我得去找我的男人,我的平平,平平,娘来了!我们赶紧回河南老家,这个地方一天都不要再呆下去了”

“来人,有人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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