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法母亲搀扶着高老先生来到了灵芝的家，一进门，银法母亲站在大门口朝屋里喊了一声，“灵芝娘！”

灵芝的娘朝窗外一看，就对着女儿说，“孩子，你的大喜事来了！”

灵芝羞得脸儿红红地，直往里屋里钻，“我进去了，一切都凭爹娘做主！不要叫我出来！”

“这孩子！”母亲笑着看女儿脸上红霞灿烂，忙忙地走到院子里来迎接。

灵芝父亲是个常年卧床的残疾人，自从自己病倒，他就时刻担忧着女儿的婚事，他和老婆只有这一个女儿，女儿能嫁个好人家是他和老婆最大的心愿。但是自己的身体就成了拖累女儿幸福的绊脚石。

头几天，老婆对自己说了邻居萧家大嫂有意上门提亲的事，老李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女儿比银法小一岁，银法虽然没有父亲，但那孩子从小踏实稳重，如今又独自撑起那么大的生意，每天早起晚归，赶着卖豆腐的车子走街串巷，做生意童叟无欺，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不但自己一家衣食无忧，还经常接济自己家里周围乡邻。

两个孩子年龄相当，又是青梅竹马，两家人家又互相知根知底，最主意的，银法人品稳重善良，勤奋又有担当，女儿能嫁给银法是莫大的福气了。和萧家结为亲家也是自己和老婆的造化了。

萧家上门提亲的事说出来好几天了，怎么一直没上门，正在夫妻俩担心事情有变的时候，萧家大嫂和平时很少抛头露面的高先生出现在大门口，这让老李喜上眉梢。

老李挣扎着起身，伸开着一双手招呼着。

“劳动高先生上门，真是我李家的莫大荣幸啊！”

“是萧家大嫂非要请我当媒人，我这一趟不跑也不成啊！”高先生无论多热的天气都穿着袍子，衣服浆洗的干干净净，无论新旧，都让挺括整洁。

李二婶搬出家里最新的一把太师椅子，用块方巾不停地擦了又擦，走过来扶着高先生坐下。

“高先生，您老人家一来就妥了，万事都没有不可的！”

“呵呵呵！萧家大嫂做事一板一眼，讲究礼数，不过我要说一句，如今这世道不比往日，婚事一切从简单，外面的队伍三天两头的经过，这动静还是越小越好！”

“可以，可以！”老李连连点头。

“是这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本来他结婚，我打算先给他盖个新院子，然后把婚房装饰的漂漂亮亮的，再把儿媳妇风风光光地娶回家，眼下局势真的像高先生所讲，等将来年月太平了以后，这些事都会补上的！”

老李夫妇豁达的一笑，老李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说，“大嫂你放心，俺们老两口都不在意这个，孩子嫁到你家里，一辈子不愁没有好日子过，特别是银法这个孩子，好着呢！”

高先生哈哈一笑，“萧家大嫂养育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女孩儿嫁给她就是有福气！”

秋高气爽的秋天，云淡日丽，香飘四野，地里一片片棉田里绽放着洁白的棉朵，花生熟了，玉米也熟了，稻田也金黄色的了，就连人家院子外面的树上也挂着火红的柿子。

萧家院子里，母亲的笑容格外灿烂。今天她让大女儿雪花把院子打扫地干干净净，还洒了一些水，把一些浮土都踩实在了。然后在院子里铺上四五张苇席，又请来了生儿养女过、且儿女双全的妇人，一共有六七个人来给银法做婚床上铺的被子。之所以找这样的妇人，在乡村人的说法里，这样的人福气重，人生圆满，能压得住邪气，守得住正气，会将儿女齐全的福气带给新婚的夫妻。

“银法娘，准备了这么多棉絮，这是要套几床被子？哎呦！这被面可真好看，这一幅被面是龙凤呈祥，这一幅是百花齐放，这一幅是风景百子，这一幅是麒麟送子，这是个新花样。”

“这个我从二十里外的大镇上买了的，早晨去，傍晚方回，那里卖的被面样式新，布料好，虽然价钱贵点，但是我买了我心里才踏实”

“银法娘是个实在人，不管和谁，你都好上加好，为人实在，做事踏实，是顶好顶好的一个人！”

“大婶，您可过奖了！我们银法没了他爹，我只是想把事情尽量圆满，别让孩子觉得短了什么！”

“银法娘！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千万别见外，来我家喊一声，肯定都帮你！”

“是啊是啊！我家两个半大小子，还有他爹也经常在家，到办喜事那天让他们来帮忙洗碗端盘子！”张通媳妇也跟着说。

“哎呀！那太好了！多谢张家大嫂！”

张通媳妇也是个标致人儿，一双明亮的双眼皮的大眼睛经常笑成两弯秀气的月牙儿，见谁都是还没说话先开口笑起来。说话的声音又好听，心肠也好，别看她样子好看，人却从来不矫情，谁家有事，她总是撸起袖子实打实地帮忙干活。

她的男人张通很老实，每天靠去大沙河里打鱼过活，打到鱼一大清早拿去集市上卖了，不到中午就赶回家，然后，帮着老婆干这干那，事无巨细从不烦躁，二人结婚多年，养家的养家，看娃的看娃，勤勤恳恳地抚养两个孩子，不管是分工还是协作，从来没有红过脸、吵过嘴。因此，他们被村子里的人一致竖起大拇指称赞。

所以，银法母亲肯定要找来这个吉利的女人给自己即将结婚的儿子做婚床上面的被子。

听到银法母亲对自己道谢，张通媳妇又是莞尔一笑，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柔声道，“谢什么！你这是第一次的喜事，也是长子的大喜事，给你帮帮忙都是应该啊！”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片浩浩荡荡的马蹄声，妇人们被惊了一愣，“这是什么声音？响马贼？还是军队？”

年长一点的大婶道，“银法娘，赶紧把这一摊子东西收起来，收起来！”

银法母亲一个机灵起身就卷被面，那平铺好，刚刚铺上洁白的棉絮的还没成型的被子立即给卷了起来。

“哎呀！回家去看看！家里还晒着豆子呢！这帮人见啥拿啥！”

“是啊是啊！我也得回家看看，别是抓壮丁的，我儿子也不知道藏好了没？”

妇人们一起奔出萧家的大门，朝自家奔回。

银法母亲赶紧把两个女儿从屋里叫出来，小女儿雨点还在睡午觉，被大女儿稀里糊涂地拉下了床，迷迷瞪瞪地往地窖里跑去，安顿好了女儿们，母亲却不肯一起躲进地下室里，因为儿子银法出去卖豆腐了还没有回来。

母亲急得直搓手，“早知道就不要让他出去了！老天爷，你要保佑我儿子平安无事啊！孩子爹，你泉下有知，也要保佑咱的大儿子好好的啊！”

正祷告着，突然大门外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仔细听，那惨叫一声连着一声，天啊！正是张通媳妇的啊！听得母亲心惊胆战，肯定出大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出去开门看看吧？她可是来给我家帮忙的啊！出了事情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母亲抬脚就往外跑，地窖里，大女儿雪花喊道，“娘！我们等着母亲下来，怎却却迟迟不见下来？

母亲没有回声，只听到她的脚步声远去了，天啊！娘要搞什么啊？”因而顾不得危险，又爬回洞口，轻声喊道，“娘！你要干啥去？”

母亲走回来，蹲下身道，“张通家的在咱家门口出事了！我得去看看，“你和妹妹千万不要出来！知道这个地窖的人不多，就咱们家的人知道，只要你们不出来，也不出声，外面再大的动静都和你们无关！切记，不要出来！”

“能不去吗娘？”小雨点吓哭了。

“不行!就算平时，娘也不会见死不救，何况今天她是来给咱家做活的，我绝不能让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说完，母亲走向大门口。

雪花和雨点儿两姐妹拉上了地窖的门，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

母亲拉开大门，一抬头，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粗暴和令人愤怒！

张通的被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抱在怀里，一次次地想把她送上马背，却碍于她顽强地挣扎，其他几个军员上来帮忙，也被张通媳妇一口咬破了手掌，鲜血直流。

那个四十岁的男人嘴里骂着，脸上邪恶地笑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话让男人们成了一群失去了人性的畜生，他们正将一个俏丽的少妇强制抬上马背。

张通媳妇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地遮住了脸，衣服的扣子也被扯掉了好几颗，露出脖子以下一片白飒飒的起伏风光，平日子温柔轻盈而又爱笑的女子此时也变成了一头负隅顽抗的母狼，她狰狞着一张脸，血红着双眼，手脚并用，乱蹬乱打。

但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再怎么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恐怕最终要落入众官兵的魔掌。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畜生，一群畜生！”母亲随手从过堂里抓起一把钢叉，没加思索就把钢叉对准那四十多岁的贼人头目，狠狠地照着他的头部砸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