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红尘缘浅之冷霜初显

“来呀！解开被子，我亲自看看，这两腿之间是不是个带把儿的？！”舒婆婆忙忙地走上来，满脸堆笑，一拉一扯，那绣着百子图的红色小被子就解开了。

刘金成掀开一看，轻轻地点点头，紧紧抿起的两片嘴唇勾勒出两条向上的弧线，眼睛也眯成了两条缝，不苟言笑的他，以自己的方式诠释着他的喜悦。

舒婆婆把那孩子重新包好，“恭喜刘老爷！贺喜刘老爷！这孩子在娘胎里就长了个大块头，生出来真叫一个慢，让我老婆子费了好大一番心力！您瞧瞧，像不像三个月大的孩子？呵呵呵.......”

“多谢舒婆婆，一定叫人给你多封几锭银子！将来孩子长大了，认你当干娘，孝顺你，如何？”

舒婆婆听得美滋滋的，当这孩子的干娘，也就和胶州城的首富攀上了亲家，面子大的很啦！“今儿高攀上刘老爷，是老身这么多年修来的福分啊！”

小婴儿从襁褓里转过头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眼睛虽然闭着，嘴巴却嘬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儿，头还左右晃动着，见无人回应，大哭起来。

刘金成道，“咦？孩子是不是饿了？”这才转身去看躺在床上的兰香，“小彤，你也来了？”

小彤这才插上话进来，她站起身，双手依然抓住兰香的手，“老爷，姨太太不太好，到现在血流不止，刚才昏过去一次，现在又昏过去了......”

刘金成表情严肃起来，盯着兰香的脸，又看看满床的血污，眉头皱着，不再往前走一步，或许是被那大片大片的殷红给吓着了，房间里早就点了熏香，血腥的气味几乎闻不到。他身子站得直直的，离床两三步远，停在那里。

“舒婆婆，你医术高明，快想想法子！”

舒婆婆是极会察言观色的。见刘金成这样，甚至都不如对待自己热情。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他的表现就是这样，对接生婆感恩戴德也不愿好好感谢为他十月怀胎孕育儿子的女人，就像现在，刘金成对这个为自己生了儿子的女人不问痛痒。唉！这样的男人她见多了。但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也是她管不了的事。

“老爷，她的身子消耗了太多的元气，现在又有血崩的迹象，

需要服下益气固脱的方子才行，找一棵上好的人参，加上一味附子，熬成人参附子汤，外加大姜和黑芥麦穗，三碗水加入，中火熬制，熬成一碗水的量，冷却后服下即可！”

“哦！那快去准备吧！人参家里有的是！个个都是上好的！”

小丫鬟听到老爷发话，也不敢怠慢，跑去厨房通知了。

说完这句话，刘金成又走到孩子面前看了看，笑嘻嘻地拍了拍孩子的身体，最后扫视了一遍屋子，慢悠悠地踱了出去，再也没了踪影。他始终没有靠近兰香，没有伸出手握住兰香的手，更没有流露出一丝关切和焦急之情。

舒婆婆见状，也收拾包袱准备走了。“瞧着吧！等等就不会出血了，生孩子嘛！出血都会有的，好好养着，把被褥和衣服换一换！屋子里也该点上个火炉，”语气轻飘飘的，怎么听都显得漫不经心。

悲哀啊！兰香幸亏是昏过去了，不然，看看这一切不得生生气死吗？——汩汩流淌的鲜血也不能引起她男人的心疼，又怎会得到他人的重视？孙小彤又着急又气愤，一个女人，身上的血水能有多少？老爷离开，她没有办法；舒婆子她坚决不能放她走。

“舒婆婆，您不能走呀！这样下去要出事的，您再想想办法吧！”

舒婆婆摇摆着手臂，“不要紧啊不要紧！”树干一样的手臂晃动起圆滚滚的身体，一起颤抖。

“舒婆婆，姨太太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和刘老爷还怎么见面？就怕到时干亲家也做不成了，别忘了，姨太太答应您的，帮您向老爷要那海边的院子呢！”

“嗳！我已经尽力了，你是在要看老身的能耐的话，倒还有几样本领，今儿就全都在这刘府中用完算了！"说完，她把包袱放在床上，解开，拿出一套针灸的器具，泡在滚烫的开水里。然后挽起袖子，用大拇指压住兰香的人中，使了半天的力气。不见有太大的反应。接着她从水里捞出银针，刺到了**之处，由中等力量的刺激逐渐加强刺激，留针一刻钟后，舒婆婆掀开被子看了一下，道一声，“好了！可以穿上干净衣服，换上干净被褥了。”

“怎样?是不是血止住了？”

“手到病除，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可是，人还是没有醒来啊？”

“端一碗醋来！”

“这个容易！”小彤一溜烟的冲到厨房，轻车熟路地倒了一碗老陈醋，这里她熟悉，转眼功夫就端来了。抬头看见舒婆婆正拿一只金簪在火苗上烤着，烤了一会儿，伸手接过来那醋，凑到兰香的鼻子附近，把金簪丢进醋碗里，“嗞啦”一声，醋味像爆炸一样弥散开来。兰香嘴唇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行了！接下来就吃点小米稀饭和馄饨之类的，七天内不要吃大鱼大肉，连鸡汤也不能喝，油腻吃多了，奶水的经络堵住了，胀得再疼奶水也出不来，就等着受罪吧！”

“是是！婆婆的话我记住了！”到了这时，小彤才从心眼里佩服起了这个接生婆。目送她如同一堵墙的身子，还有如同蚕茧一样圆滚滚的手指，心生感慨：她让多少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让多少奔赴鬼门关的产妇起死回生？只是，这是个贪财的接生婆，就算医术再高明，没有钱的人家她会尽心尽力吗？人命，在她的心里到底值多少钱呢？

催促丫鬟们给床铺重新铺好，涂满血污的衣服也被换下来拿去清洗了。兰香轻声道，“妹子，你还在啊？”

“姨太太，老爷来过了，当时你昏过去了，他看到孩子很高兴，还亲自给你张罗人参附子汤呢！”

兰香的表情安详了很多，语气也放松了，“现在他人呢？”

“刚刚出去，现在总是母子平安了！太好了！”

“妹子，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今天幸亏有你，不然姐姐真像那案板上的鱼肉了，孩子一出来，哪里还会有人在乎我的死活？”。

小彤这才想起，今天所为何事而来，“姨太太，我也不是神仙，不能未卜先知你今天生孩子，我本来是有一件别的事来给你商量的，只是碰巧赶上了！”

“什么事？”

“其实很难开口，怎奈事情紧急，我爹娘还有哥哥要走了，他们即日启程，到东北去，我想给他们一笔盘缠，却碰上家里发生了这件大事，也不敢给婆婆提出这个要求，应谦也是没钱的，想来想去没法子，就翻出了成婚前你送我了一套首饰，想着先把这些东西送到当铺里，换一些钱救急，将来经济状况好转了，我再赎回来，所以前来给你打个招呼。”

“我当是什么大事，这个不用给我商量，我送你了，那就是你的，能在关键时刻帮了你的大忙，我送的也就值了！”

人参附子汤端进来，小彤亲自喂她喝，又把孩子抱过来放在她身边，兰香喝着热汤，看着孩子，感觉视线越来越清晰。终于，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孩子，很大很强壮的孩子，浓密的头发像自己，高高的鼻梁也像自己，只有那双眼睛像刘金成，总体是个健康标致的男婴，母亲的幸福油然而生，尽管很虚弱，她依然幸福地笑了，骄傲地笑了。

天黑了好久，小彤才走在回家的路上，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子大战，一天水米未进，此刻身上好疲倦，斜斜地靠在马车的扶手上，闭上了眼睛。突然，她猛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能说出话来啦？”

回到关家，先来到自己房里，灯火通明，婆婆和祖母都坐在榻上，关应谦坐在轮椅上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她。小彤一进门感觉腿不由自主地打颤，婆婆的目光如同两把利剑正刺向自己。

“你倒还认得回家的路啊？不曾被人贩子拐走吧？这么晚才回来，哪像一个正经人家的媳妇？”一只白瓷茶杯飞在脚下，哗啦啦碎了好几块。

小彤吓得一身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生孩子呢！姨太太今天正在生孩子，所以......”说道这里，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又发不声来了。她好怕婆婆！怕到声音梗在喉咙里，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连抬头看她一眼都不敢，跪在那里全身瑟瑟发抖。

“消消气吧！看看给孩子吓得！”关老夫人朝白秀屏压压手，劝说着，“有话慢慢说啊！”白秀屏扭过头去，不再看任何人。

“刘家的那个女人生了？生了个什么？”关老夫人问。

小彤在地砖上写了个“男”字。

“哦哦，看你这写法，是个“男”字对不对？生了个男孩？”

小彤点点头。

“好造化！这女人还真是块好地！”老太太不胜感慨。

“好了!母亲，既然她回来了，我们也去歇息吧！”

小彤站起身，要扶祖母出门，被婆婆一把推开，小彤一个趔趄后重新站稳，心就像被锤子重重地敲了一下。“用不着你！好好服侍我的儿子，有一点闪失，你吃不了兜着！”白秀屏搀着老夫人慢慢地离开。

目送婆婆和祖母消失在院门的拐角。她回过身来看着丈夫，走向他，发抖的身体似乎平静下来。

关应谦摇头苦笑。

“怎么样？事情没办妥吧？银子还是没有送给岳父吧？”

小彤点点头，本来想的是给兰香打过招呼，然后就偷偷把首饰送到当铺，换了银子给父亲送去。没想到，兰香生孩子的事把她拖住了，银子没换成，明天又怎么好开口说再出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