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91章 死人头上有鳔胶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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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干啥子呀?”赖毛好像觉出了毛妮的眼光,看着毛妮,问。

“没啥,我就想看你这个时候在琢磨啥子东西。”毛妮有些心疼地说,“看你不言不语的,心里怪替你着急的呢。”

“没啥,我就琢磨着咱借不了板车,是不是能搭上谁的拉脚的马车或驴车。”赖毛笑了一下说,“不知道咱有没有这样的运气。要是有这样的运气,咱就不那么累了,路也走得快些。也不知道娘到底想要去哪儿。”

“我也不知道,娘也没跟我说去哪儿。”毛妮眨了一下眼,“要是真像你说的就好了,搭个拉脚儿的车,哪怕咱地下走路,只要让二妮儿她们几个坐车就行。”

“待会儿娘回来,你问问娘,咱这要去哪个地方。”赖毛看着毛妮,说,“这样咱心里也有个底儿,也知道做个准备。”

“娘不跟我说,是不是她心里有啥别的打算呀?”毛妮看着赖毛。

“是不是娘一直就有心出来呀?”赖毛琢磨了一下,“你这样说,娘肯定是早就有心出来了,跟你说了怕你传到你爹耳朵眼儿里。我估摸着是这样。”

“那我哪儿能知道呀,娘心里有啥话也不跟我说。”毛妮一惊,瞅着赖毛,说,“你这样一说,我倒琢磨着是这样了,爹对娘不好,娘心里苦,一准早就有别的啥念头了,就是没个啥由头出来。今儿爹又惹出那样丢人现眼的混事儿,娘就借着这个机会出来了?”

“是吧,我想应该是。”赖毛皱了一下眉头,说。

“这样说,娘带我们这样出来,三、五年还没有回去的意思了?”毛妮又是一惊。

“这个得问娘了,娘啥打算咱也想不透呀。”赖毛毕竟是个孩子,大人的心思无论他咋的琢磨,都不可能琢磨得透透彻彻,琢磨得清清亮亮。

“娘要是真的有那个打算,咱想家了咋办呀?”毛妮盯着赖毛。

“有娘在身边,你还想啥家?”赖毛心里一沉,是呀,就这样出来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家了,爹和娘还都在家里,要是想他们了那该咋的呀?

“二妮儿咋样了呀?”毛妮正和赖毛说着些心里琢磨出来的事儿,没在意娘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进得这片乱树丛。

“是娘回来了?”毛妮咋的也没有想到娘能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意外地看着娘,“二妮儿没事儿了,烧也退了,估摸着是累的。”

听说二妮儿没啥事儿了,三神经女人这才把身后的几个装满水的瓶子取下来,对眼前的几个孩子说:“碰到了个好人家,我要了几个瓶子装水。这家我还打听了,你们说这家人说啥了?这家人说他们几个孩子都在外面打工呢,一年一个孩子能拿回来一两千块钱呢。”

“能挣那么多呀?”赖毛睁大了双眼,“咱守在家里,那几亩山地,两年也结不出一两千块钱呀。问没问他们的孩子在啥地方打工,打啥工?”

“这个我倒没有细问,心里想着你们几个和二妮儿了,就问了个大约摸。”三神经女人把手里的水交给毛妮,安排着毛妮伺候着几个妹妹喝水,她自己倒弯下身子坐到了二妮儿的身边,开始小心地给二妮儿洇水,“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回来跟你和赖毛商量一下,要不咱们也去那个地方给别人打工去。这样的话,咱不但有了去处,也就有个进项了。在外面干个几年下来,咱再风风光光地回去。”说着,她抬头看了一眼毛妮,又看了看赖毛,“我是这么想的,回来跟你们两个商量商量,看你们两个有啥想法。要是你们俩觉得能行的话,咱就依着我的想法。你们俩要是觉得不合适,娘就带着你们几个挨家要饭,要到哪儿是哪儿,要到啥时候是啥时候。”

毛妮和赖毛一时都没有言语,他们俩互相看了看,然后一同瞅着娘,看娘的意思。

“咱走出来了,娘也不瞒你们两个了。今儿娘把憋在心里多少年的委屈都说给你们两个。二妮儿三妮儿她们还小,还不知道娘的苦,你们两个都大了。虽说赖毛你不是我生养的孩子,我把毛妮给了你,你就是我女婿,就是我半个儿子。娘在你们两个面前也不嫌啥子丢人,一家人了也不算丢人。”三神经女人低头给二妮儿洇着水,一字一句地说,“这么多年我就一直想离开咱们那个家,因为这么多年我过的不是日子。可我怕别人笑话,几次想寻死,又丢不开毛妮你们几个。现在好了,承包了,也没有人束住娘的手脚了。平时别看娘不大跟人说话,从承包那天起,娘就在找这样出来的机会。那时候虽说不知道外面的啥样子,我就觉得,出去要饭也比在家过那种不是日子的日子强。前几天我打听了陈栋梁那孩子,他不是有个话匣子吗?从话匣子里能知道外面的事儿多。从陈栋梁那孩子的嘴里我也听说了些外面的事儿,虽说是影影绰绰的不是很清楚,可我就觉得走出来要比在家里呆着日子好过。知道那两天我为啥急着要给你们两个说这个媒吗?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谁啥样我心里清楚,我权衡着你们两个要是成了亲,最少,你赖毛不会像她爹对我一样对待毛妮。为闺女找个好男人,我这心里踏实。看到你们两个都同意这桩亲事儿,我在心里琢磨了很长时间,按着规矩三请六聘的话,毛妮她爹一准会从中搅合,赖毛你们家也过不安生。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是出不来,干脆就想法让你们两个一起出来。就今儿,我还真从心里高兴她爹惹出那样的事儿来。咱走出了咱那个村子,就是一家人了。你们俩同意跟着娘去外面,等咱在外面安下脚,娘就让你们俩个圆房。咱以后争口气,在外面多出力气,好好地把日子过得像个日子。”

听着娘的话,毛妮不知咋的,忽地问娘,说要是想家了该咋的。

“傻孩子,娘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娘是女人,你以后也是女人,女人的家在哪儿?结婚以前,娘是女人的家,结婚后,男人就是女人的家。等咱到地方了,安稳了,娘让你们两个圆房,赖毛就是你的家了!”三神经女人说着,转头看了看赖毛,“你是男人,这个时候我说你可能还不大合适,可我说的会有理儿。以后你是个男人,男人的家在哪儿?男人可以四海为家,你把家安到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天你的地,爹娘和老婆孩子就要在你的那片天地里安稳地过日子。我也说不出别的啥东西,自古就是这样,守着祖上留给的那片小天地里的男人不会有啥子大出息。”

赖毛一直没有说话,他瞅着三神经女人,心里却在琢磨着三神经女人的话。

三神经女人不见赖毛言语,心里也敲起了小鼓,赖毛他爹是一个心眼儿小得像针鼻儿的一个老爷们儿,赖毛娘虽说比赖毛爹开通点儿,心眼大些,要是赖毛这孩子的心眼儿仿了他爹赖宝庆,今儿他就算他开通了,以后也一准会闹着想家。到那时候,他也大了有自己的主张了,自己再说啥,也不一定就能说到他心里去了。她有些担心自己以前咋的就没有想那么远,盯着赖毛,说:“赖毛呀,刚才我把啥话都说了,你现在好好琢磨琢磨。”

“要我琢磨啥?”赖毛看着三神经女人,问。

“刚才我说过了,这次出来,不是三两年就能回家的。你好好想想,是跟着我们娘儿几个走,还是回去。跟着我们娘儿几个就要有些打算。要是不跟着我们娘儿几个,你现在就回去,我和毛妮她们姊妹几个一辈子都感激你送我们这么远。”三神经女人看着赖毛。

“娘,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我答应娶毛妮了,毛妮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不能丢开她不管!”赖毛很是正经八百地说,“我刚才是在琢磨着把咱们在家一年的收成和你说的那个好人家的孩子比一比,咱要是在外面真的也能站着脚的话,要不了几年咱就能挣出了个模样。到那个时候咱再回去,风风光光的,村子里的哪个人都不敢小看我们了。”

“是琢磨这个了呀。”三神经女人长长地出了口气。

“说心里话吧,从咱们走出村子时起,我就心里有点儿舍不得。不管咋的,咱是在村子里长大的,能说舍得就舍得的呀。”赖毛看着三神经女人说,“心里定下来娶毛妮了,也就定下来跟你们走了,就是舍不得也得舍得。总有一天咱们还会回来的呀。”

“那是,肯定要回来的!”三神经女人看着赖毛,点了点头。

三神经家的院子里这个时候比刚才还要热闹,这个热闹不是说院子里又聚了多少人,而是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人为鸡宿眼这事儿又聚在一起捉议字据的事儿。

鸡宿眼的大堂哥不知从哪儿找来了几张写信的纸张,还有一支旧钢笔。钢笔里好像没了墨水,他把笔尖在舌头上蘸了蘸,然后小心地试着在手里的纸张上画了画,咦!还真画出道道儿了。

“笔和纸都有了,可谁会写字呀?”鸡宿眼的堂大爷看着鸡宿眼的大堂哥,皱着眉头说,“就老会计会写一笔字,可这会儿他也不会过来了,他是看着马老二的颜色说话啊。”

“这个时候知道不会写字的难处了,前几年知青下放的时候,村子里还有个学屋,虽说只有一、二年级,孩子多少能学点儿字。现在倒好,知青回城了,也没人能教了,学屋也就没有了。”鸡宿眼的大堂哥叹了一声,忽地他想起啥子似的,“对了,前些年读了一、二年级的那些人说不定有谁还能记得两个字,不会都把学的那几个字都就饭吃了吧。”

“以前上过学的都有谁呀?”鸡宿眼的堂大爷瞅着鸡宿眼的大堂哥问。

“都谁呀?”鸡宿眼的大堂哥琢磨着,“应该是比二楞他们小几岁和陈栋梁年龄差不多的那拨人。”

“咱们这么一个大家里就没有那一伐的人?”鸡宿眼的堂大爷皱着眉问。

“应该有吧,这个还真得问问。”鸡宿眼的大堂哥也拧起了眉疙瘩,他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子,跟陈栋梁大小差不了两岁的人都有谁呀?就是有,也不一定就进学屋了。当时也没有几个人把孩子认字当一回事儿,有的孩子受不了学屋里的管束就不去了,真的读下来一、二年级的还真没有几个人。他在心里扒拉着那一伐的人,扒拉过来,又扒拉过去,最终他还真扒拉出了那么一个人,就是要做马老二半个儿子的陈栋梁。

“是这孩子?”鸡宿眼的堂大爷眨了一下眼,嘬了一下嘴,说,“这孩子,不一定会帮这个忙。马老二还能不安排他?咱们私下里说,虽说咱们占着了理儿,这也是一个扎手的事儿,谁帮这个忙,都会怕扎手。”

“那咱该找谁去呀?”鸡宿眼的大堂哥拧起了眉头。

“咱再琢磨琢磨,看还会有谁识过字。”鸡宿眼的堂大爷盯着鸡宿眼的大堂哥。

“要不,咱这样吧。”鸡宿眼的大堂哥看着自家几位能当家立事儿的人,然后把眼光盯到鸡宿眼的堂大爷脸上,说,“反正这事儿老少爷们儿也都知道是咋回事儿了,咱就当着老少爷们儿的面儿,把咱的想法说一说,让老少爷们儿给个说法。如果老少爷们儿同意,那咱就当着老少爷们儿们的面儿,让三神经口头上答应咱的想法,日后他要是有啥滚嘴变化,老少爷们儿都可以作证。”

“当着老少爷们儿的面儿说出咱的想法当然也可以,总归还是得要有个字据。日后他三神经真的滚嘴变化了,谁会出来作证?谁出来说个公道话作证,谁就会得罪三神经。得罪三神经的事儿,村子里好像没有哪个人敢做吧。”鸡宿眼的堂大爷琢磨着,“咱把事儿的理儿摆给了老少爷们儿,只要老少爷们儿觉得合理了,咱再请人帮咱立这个字据也可能会容易了。”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咱们想一想,只要老少爷们儿觉得合理,找谁写字据,都不过是他费手的事儿,跟他的想法没啥联系。”鸡宿眼的大堂哥看了看身旁自家的人,说,“这样的话,就是再要老会计过来,他也不会有别的说法。”

“家里没个识字的人,到时候还真作难了!”有人很重地叹了口气说。

死人头上有鳔胶,三神经也没辙儿,虽说他平日里有神神叨叨的主意,这个时候不管用了,只好依着鸡宿眼他们那一大家子的要求,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虽说没立啥子字据,可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很多都在场听着了,就是以后想神神叨叨地跟鸡宿眼这一大家子人耍神神忽忽的心眼儿,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也不答应,因为当时场上的老少爷们儿都一口答应了以后会给鸡宿眼他们家作证。以后就是想跟他们玩点儿花哨,那也是以后的事儿,眼下先答应他们把鸡宿眼下葬到地里再说吧。

虽说三神经答应了鸡宿眼他们那一家子的要求,可他现在拿不出啥东西发送鸡宿眼。于是,鸡宿眼这一大家子人又忙开了,动锹舞斧子的开始在三神经家的宅子上和分得的山地上刨坑刹树,几棵大的树木让请来的木匠师傅给鸡宿眼做寿材,剩下的就拉到集市上估价而售,换回来发送鸡宿眼所需的那些布帐和酒食。三神经眼看着宅子上和分得的山地上的树木被砍了个精光,心里倒有些后悔这些日子没有把这些树给卖了。眼下没辙儿了,谁让自己理亏惹出这样的麻烦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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