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90章 小男人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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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神经女人带着几个孩子慌慌张张地走了十几里路,回头往走过来的路上瞅了又瞅,瞅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上来,这才放心地喘了口气儿把背后的三妮儿往地上一放,长出了一口气儿,叹了一声:“哎吆娘哎,这一阵赶得累死我了!俺们在这儿歇会儿,喘喘气儿喝口水再走。”

毛妮和赖毛相继也放下了五妮儿四妮儿。放下五妮儿后,毛妮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满脸的汗水把额前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糊贴在额头上,整个身子也在随着喘气儿一弓一塌地来回起伏。坐下了之后毛妮看了一眼娘,有点儿撒娇似的说:“娘,我想喝水,这嗓子都渴得要冒烟了。”

三神经女人心疼地看着毛妮,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这十几里路一口气儿赶过来,别说是孩子了,就是自己,虽说已经习惯了出力劳作,这一阵子赶得也是嘴干喉热的。她冲着毛妮笑了一下,说:“渴了?行,你们几个先在这儿等着娘,娘着就去找个地方讨口水喝。”她直起身,向周围看了看,然后用手一指不远的一个地方,低下头安排毛妮她们几个躲到那一堆乱树丛离去,不等她回来哪儿也不能去。

毛妮很懂事儿地对着娘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拉着几个妹妹就要往娘指的地方去,这时候才发现二妮儿竟然头枕着布袋包袱睡着了,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就能睡着了,二妮儿是累过头了呀!她看了一眼赖毛,示意赖毛抱着二妮儿过去。

赖毛依着毛妮的意思要把二妮儿抱起来。二妮儿毕竟不是四妮儿,身子骨要比四妮儿大得多,抱起来也不是那么轻快。赖毛试了试,忽地他喊道:“二妮儿身上咋这么烫人呀?”

三神经女人一听,慌忙弯下腰用手试了试二妮儿的脑瓜子,又摸了摸二妮儿的身上。她一惊,二妮儿这丫头这一路累得发烧了!这咋整呀?她抬起头招呼赖毛和她一道先把二妮儿弄到一个阴凉的地方,同时两眼向四处打量着哪儿有树木遮出的阴凉。

“那边有几颗松柏树,下面的阴凉肯定很厚。”赖毛也向四处瞅了瞅,忽地发现了远处的几棵松柏树,就指着给三神经女人看。

“傻孩子,松柏树下面不能去,阴气重,不光会伤了二妮儿,也会伤了你们几个的。”三神经女人顺着赖毛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马就不同意赖毛。

“还是去刚才娘说的那个地方吧。”毛妮瞅着二妮儿,着急地说,“那个地方要是阴凉不厚,就把咱带的布袋包袱打开,拿衣裳、单子再在上面搭几层,那样就不会热了。”

“走吧,就去那儿!”三神经女人小心地拉起二妮儿的一只胳膊,对赖毛说,“你还是把她扶到我脊梁上吧,两个人抬着她,她受罪。”说着,她蹲下身子,把二妮儿的胳膊从肩上迈到面前,赖毛就试从后面一抽,二妮儿的整个身子就趴到了三神经女人的脊背上。

三神经女人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拽着二妮儿的两只手,脖子憋得涨着青筋站了起来。

赖毛拎起二妮儿一路背着的那个布袋包袱,跟在三神经女人的身后往前走。

毛妮拉着几个妹妹先来到娘找的这片乱树丛。远了看,这片乱树丛不是很大,走进来才发现,这片乱树丛不算小,几棵挨得很近的碗口粗细的树由于没人整治,横七竖八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向四周扩展着枝桠,重重叠叠的树叶把太阳的光劫匪一样争相拦截在自己的叶面上,树下也就透不过阳光了,尽管阳光会透过叶间的缝隙漏下来,偶尔的细碎阳光并不能把树下烤得像其它地方那样热辣辣的。毛妮放开妹妹的手,从旁边拽了几棵蒿草,握在手里,把树下一片儿平整的地方扫了扫,然后从赖毛手里拿过布袋包袱打开了,翻出一个还有些潮湿的被单子铺到地上,这才让娘把二妮儿放下来。

三神经女人放下二妮儿,抬手用袖子把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擦了擦,吩咐毛妮说:“你们几个在这儿好好看着二妮儿,我这就去找些水来。待会儿你们歇过来乏了,弄几片大一些的树叶给二妮儿扇扇风。”

“娘,还是我去找水吧!”毛妮瞅着躺在地上的二妮儿,眼泪都要淌下来了,“我要不知道咋样照顾二妮儿,还是你在这儿看着她吧。”

“你在这儿看着吧,我想趁着找水的空儿再给二妮儿找几片药。”三神经女人有自己的想法,让毛妮去找水,一个没有出过自家门的丫头,这个时候一个人去生地方讨水找药,她能张得了嘴?“还是我去,待会儿你在旁边找找有没有薄荷,要是有,就多弄些,揉揉给二妮儿擦擦脑瓜子、太阳穴,再揉些给她夹到胳肢窝里。我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二妮也不会有啥事儿。”说着,她站起身,瞅了一眼毛妮,“我这就去了,要是找到薄荷,别忘了再揉些给她擦擦前胸后背,有个一时半会儿烧也该退下不少。”说完,她撒开两腿向着前面的村子跑去。

娘走了之后,毛妮瞅了二妮儿一阵,转过头来想喊赖毛跟他一道去找薄荷,这才发现赖毛不在旁边了。这赖毛哪儿去了?是不是不愿意跟着往外走了?她四下里瞅了瞅,不远的地方赖毛正踅摸着身子在地上找啥东西呢。不用说,肯定是在找薄荷了。她安排了一下三妮儿几个妹妹坐在二妮儿身边别乱动,就向赖毛跑了过去,嘴里喊了一声“赖毛”。

“你回去看着二妮儿她们几个。”赖毛直起身子,见毛妮向自己跑过来了,急忙阻止毛妮,说,“她们几个谁也离不开人,特别是二妮儿,正发着烧呢,你哪能过来?薄荷我自己找就行了,你还是在那儿好好照看着她们几个吧。”

“二妮儿在睡着着,三妮儿她们三个我讲好了让她们不要乱跑。”毛妮还是跑过来了。

“娘现在不在,你不在二妮儿跟前看着,万一她要是烧得厉害了,咋整?”赖毛不同意毛妮跟自己一起找薄荷,“你还是回去看着她们几个吧。”

“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啥事儿的,二妮儿累的,说不准歇一会儿就会好了呢。”毛妮看着赖毛,说,“就是说她有事儿,这个时候没有薄荷,我在旁边看着也没有法子呀。趁着她这会儿睡着,咱俩一块儿找薄荷,也能找得快些。让你一个人找,不知道啥时候能找到呢。”

“拧不过你。”赖毛见毛妮不愿意回去,也不敢强硬着催她。

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四处踅摸仔细地找薄荷。

薄荷这东西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样子不算出奇,叶子的颜色也不是那么明朗,喜好丛生。农家不记它的美丑,只记得它的好处,夏秋两季也常拿它作为蔬菜,腌上那么一阵,作为下饭的作料。家境好一点儿的人家会在腌好的薄荷里滴上那么几滴子香油。这样的下饭野菜,吃到肚子里会凉凉的,很能去热败火。特别是在三伏的天气里,人们不光会拿它腌成咸菜下饭,还会拿它作为茶叶用来熬水喝。农家人不懂医理,但却实践出了它的功效,谁要是有个风热感冒头疼啦,或者喉咙肿痛,两眼害眼长眼屎,口舌生疮牙根疼,都会到野地里找上那么一大把薄荷,熬上些水喝,害红眼病的还会用薄荷水来回地洗眼。有心的人家会把野地里的薄荷起到菜园子里栽种起来,让它在菜园子里水足肥饱地长,有的人家干脆把它作为夏季的蔬菜,用心经管。不管这是不是中药上的学问,这绝对是农人的经验,这种经验不知从哪一辈子开始往下传了,传了一辈又一辈,只是人们在见识到西医的头疼治头脚疼治脚的治病方法后,就渐渐地忽视了这种经验,有个头疼发烧的,去医院买上两片安乃近一喝,眨瞪眼就好了,也就不再费事儿巴拉地找些啥子花儿啊草啊的了。老鸹窝这地方离医院远了些,人们口袋里也没有随心的钱头儿,自然也就不会巴望西洋的那些药片片儿,谁家要是有个小病小灾的,还会照着前人传下来的经验按照不同的病结去找来的野花野草那么一倒腾,这些小病小灾的很快就会退去了。今儿二妮儿不光是累了,也是热得,用薄荷这东西会很管用的。

天无绝人之路,不大会儿,赖毛在一个洼一点儿的地方找到了一大片薄荷,并且这片薄荷叶繁茎壮,像是给人精心料理过似的。赖毛一阵惊喜,马上喊过来了毛妮,两个人弯下腰来,疾快地两手一起忙活了一阵。

“差不多该够了吧?”毛妮两手握满了薄荷,直起腰来,看了一眼还在弯腰忙着的赖毛,说,“你手里也有了两大把,加上我手里的两把,应该够用了。”

听到毛妮的话,赖毛直起身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把薄荷,又瞅了瞅毛妮的两手,说:“是该够了。咱这就赶紧给二妮儿擦吧,别磨蹭,越快也就越好。”说着,他就抬腿往那个乱树丛跑了过去。

毛妮紧跟着赖毛回到了那片乱树丛。

赖毛好像很内行地把手里的薄荷分开了几小堆儿差不多大小。分得大致均匀之后,他抓起一堆儿塞进了嘴里,绷起嘴唇咯吱咯吱嚼起来。

毛妮看了一个瞪眼,赖毛着是咋的了呀?再说了,那么多薄荷放到嘴里嚼,又麻又凉的,还不把舌头和牙折腾得够呛啊?她不解地盯着赖毛。

赖毛嚼了一阵之后,把嚼碎的薄荷连同嘴里的唾沫一块儿吐到手心里,然后他要毛妮把二妮儿的胳肢窝给扒拉开了。

“这……”毛妮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脏。

“咋了?快点儿呀!”赖毛见毛妮有些迟疑,催促着毛妮,“嫌脏了?嘴里有啥脏的呀?这样嚼出来的薄荷滋水多,在二妮儿的胳肢窝里不会马上就干了,能清凉的时间长一些。揉出来的薄荷就那么一点儿滋水,眨眼就干了,起不了多大用呀。”

毛妮解开二妮儿的衣裳掀开了胳膊,赖毛把手里满把嚼好的薄荷一下子全捂进了二妮儿的胳肢窝,然后他要毛妮把二妮儿的胳膊靠紧了身子。毛妮依着赖毛的话把二妮儿的胳膊使劲儿地往身子上靠了靠。她刚把二妮儿的这只胳膊放得稳妥,赖毛又嚼好了一口薄荷,这次没有等赖毛催促,毛妮把二妮儿的另一个胳肢窝掀开了。赖毛把手里的薄荷捂进二妮儿的胳肢窝后看着毛妮,说:“待会儿再给她胸口上涂上几把。身上弄好了,再给她擦脑瓜子和太阳穴。这样她的烧会退得快些。要是先擦脑瓜子和太阳穴,身上的烧就退不下来。”

毛妮听赖毛说的有些门道,就依着赖毛的话了。

“娘也不知道到啥时候能回来,咱不能等着娘把二妮儿给耽搁了。”赖毛给二妮儿糊完胸口,瞅了瞅毛妮,又瞅了瞅二妮儿,“二妮儿还小,身子骨嫩,经不住这样烧下去。”

毛妮整好了二妮儿的衣裳,抬头看了一眼赖毛,说:“脑瓜子和太阳穴我来给她擦吧。”

“还是我来吧,你就只管看着就行。”赖毛开始用手揉薄荷,“你刚出来的时候也说了,我是这个家里的男人了,啥事儿有我在还能让你着忙受累?你就在旁边给我搭把手吧。”

赖毛的话让毛妮心里扑通扑通蹦了几下,娘给自己找对人了!

赖毛把揉好的薄荷交给毛妮说:“你给她擦,我接着揉,这样就能接上劲儿了。”

毛妮从赖毛手里接过揉好的薄荷,低下头准备给二妮儿擦脑瓜子,她一手捋了捋二妮儿脑瓜子上的头发,就是这么用手一搭二妮儿的脑瓜子,她一下子几乎要叫起来了:“她脑瓜子没有刚才热了!你来摸一下看看。”

赖毛吃惊地看着二妮儿,真的退烧了?他伸出手,用手心在二妮儿的脑瓜子上试了试,还真是,这薄荷不会这么快就把她的烧退下来了吧?是不是手心揉薄荷揉得凉了,觉不出冷热了?他又翻手用手背试了试,是不像刚才那么热了。他又用手背试了试自己的脑瓜子,冷热跟自己的一样呀。

毛妮见赖毛用手试了他自己的脑瓜子,她也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脑瓜子,又摸了摸二妮儿的脑瓜子,高兴地说:“不烧了,二妮儿不烧了!”

“我琢磨着刚才她不是发烧,是累的。”赖毛眨磨着眼说,“我第一次干活回来也是这样,浑身感觉热得烫人,坐下来歇的有个把时辰才过来。”

“那样说,二妮儿就是累的。”毛妮听了赖毛的话,也琢磨了一阵。

“肯定是累着了!”赖毛十分确定地说,“她年龄小,那个布袋包袱虽说不是很重,可对二妮儿来说就不轻了,又走了这么大老远的路,这中间也没歇上一下子,她能受得了?”

“待会儿咱不能让她背这么沉的包袱了!”毛妮琢磨着说,“走这么远了,也该不会有啥事儿了。待会儿要不这样,让三妮儿地下走,咱俩背着四妮儿五妮儿,让娘背着包袱。”

“要是有辆板车就好了,她们几个和包袱一块儿都放到板车上,咱们一替一歇儿地拉着,那样又轻快又不累。”赖毛叹了一口气儿,然后思忖着说,“这个时候能上哪儿弄辆板车?要不我去我一个亲戚家试试?”

“你亲戚家?那能行?咱这一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板车拉走了,啥时候能还上他们家呀?”毛妮马上就不同意赖毛的提法儿,“板车在咱们庄稼人的手里可是个大物件,一家人也就指望着板车拉里拉外的,咱要是把它借走了,那不是苦了你家亲戚了?”

听毛妮这么一说,赖毛也觉得是这么一个理儿。那咋办呀?二妮儿累成了这个样子,再让她这么走,肯定不是啥好办法。要不这样?碰上有人赶车的话,就跟人家说些好话,让别人顺带着捎个脚儿?这样走得也快,人也不累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碰上这样的车,就是能碰上,又不知道赶车的是啥样的人,愿不愿意捎带这个脚儿。

毛妮看着赖毛在想些啥子,尽管她并不知道赖毛在心里嘀咕啥事儿,她的心里也还是一阵的着急,她着急的是赖毛,她咋的也没有想到,赖毛的年龄不算大,只比自己大了两岁,平时也不大言语,很多人还都说他说不定半夜还会尿床,这个时候他竟知道操心想办法!看来,赖毛并不是人们见识的那样。她瞅着赖毛,想从他的脸上瞅出来他心里到底在嘀咕啥子,可她还是瞅不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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