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九节 孤城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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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正太直接去了地下车库。

刚开始他还靠警卫员推着,看到车时,他已甩开轮椅,自己驻起拐杖。他的腿伤确实也不严重,医生的建议仅仅是“多休息,按时打针、换药”。警卫员没有闲着,这位从李正太当团长开始就伴随其左右的司机、勤务员兼警卫员,以最快速度抢到前面,打开车门,先把*扔到驾驶位上,接着上车发动引擎。

车上还有一条长枪,一些弹药,和两件防弹衣。

副驾位的门刚刚关上,由J国血统发动机驱动的“勇士”越野车便如脱缰的野马冲向地面。

根照师党委非正式会议达成的内部临时决议,师党委委员因公外出,应知会其它两名以上委员,并由作战值班室备案,即使代理吴品所有职务的李正太也不例外。但这项决议并未形成具体命令下达到师直队相关单位,而是作为“避免误会”的自律性措施,口头传达到所涉个人。因此把守指挥中心大门的卫兵没有阻拦,也不可能阻拦。

但是不管有没有相关决议存在,部队原本就一整套严格的战时工作程序。

李正太离开后不久,负责岗哨巡查的军务科值班参谋,就依照正常程序向师值班首长、第二副师长杨希山作了汇报。

和稍早一些调入CB师机关的师党委委员、副参谋长肖杨一样,杨希山也是奉“林指”密令之人。但两人的调动理由和任务范围是有区别的。

肖杨由ID团团长调任师副参谋长,是战区党委早在吴品出事以前就作出的决定,属于正常的工作调动。吴品出事后,”林指”出于应变需要,将肖杨的上任时间提前,并对其具体工作安排做了“临时调整”,比如兼任花莲工作队队长、专职负责吴品的安全保卫工作等等。

杨希山则不同。如果吴品不出事,“林指”不会把杨希山调离同在作战第一线的QI旅,派到“不熟悉情况”的CB师来。而杨希山得到“林指”高度信任的主要原因,也恰恰在于“不熟悉情况”。

如果说肖杨提前上任是应急措施的话,那么杨希山就是“林指”即中央军委前敌工作领导小组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慎重选定的“稳定大局”人选。

当前战事紧迫,贸然对CB师指挥层进行“换血”势必在部队中引发震动,造成不必要的混乱。“林指”坚信,部队始终是“绝对听命于党”的部队,CB师内部“存在问题”的人员毕竟是极少数,在“问题尚未查清“的情况下,只要选好可靠之人实际控制住要害部门,即可保大局无忧。

战区党委下达到CB师党委的新党委班子工作安排建议书,在充分肯定原班子以往工作成绩,并继续予以信任和支持的同时,还指出:在吴品重伤、李正太轻伤,“敌情尤其复杂”的情况下,应“以杨希山分管司令部、政治部工作,联系战司驻花莲各单位”,“重大决策仍由李正太牵头,党委集体讨论决定;作战指挥交杨希山负责”。

根据《中国xxx军队委员会工作条例》相关规定,“部队的一切重大问题,都必须经党委集体讨论决定;紧急情况首长可临机处置,但事后必须及时向党委报告”,即使李正太“存在问题“,其个人也无法凌驾于党纪、军纪之上,干扰师党委对部队重大事项作出合法合理的集体决策。CB目前的第一要务是作战,在明确了杨希山对司令部、政治部的分管,和对作战指挥事务的负责后,即使参谋长封常清或政治部主要领导也“存在问题”,CB师的军令大权仍掌握在杨希山手中。

另一方面,随着原副参谋长海明升任联勤第42分部(见注)参谋长于昨日离开花莲,肖杨成了师里唯一的副参谋长,有“根据上级或者参谋长的指定代行参谋长职责”的第一顺位资格,更有掌握机关警卫力量的军务科科长李正硕少校、秘密工作经验丰富的十一局联络员陈天华少校、直接指挥师直警卫连四排(ID团荣归人员改编)的陈诚中尉、掌握独立电台的李雷上士,以及“红蜘蛛”小组等等的支持,必要时可协助杨希山紧急处置,可以保证“小事不化大”、“大事不出门”。

*/注:此处于前文中多次误作为“第八战区联勤第2分部”。据查,各大军区联勤部分部既为机关编制(如第八战区司令部作战部),亦为部队编制(如步兵CB师,内设司令部、政治部等),因此实行全军统一番号,现实中已有隶属于沈阳军区联勤部的“联勤第2分部”,为避免现实与虚构的冲突,特此纠正。另,师副参谋长是正团职,联勤分部实行正师级编制,分部参谋长为副师职。*/

“林指”的以上安排,既保证了部队作战士气的稳定,又堵死了可以预见的宵小作乱的通道。总体而言,杨希山并不担心部队出问题,反倒希望“存在问题”的人早点出问题。

“情况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坚守岗位。”

杨希山放好电话,想了想,出门把军务科长李正硕叫进来。

李正硕是李正太的堂弟——这一情况,林兰早在签署杨希山的调令时就私下说明过。林兰敢于不避嫌任用的人,杨希山自然不必多虑,该说的话直接说就好了。

“关于昨天下午,李(代)师长从军械室调一条长枪的情况.......你给我详细介绍一下。”

“是。”

李正硕把帽子放到桌上,用PDA终端查了查。

“昨天下午6时44分,师直警卫连小车班中士王明,拿着李代师长的条子,到军务科办理手续。是我替他办的,笔迹核对无误。他共领取81-1式步枪1支、53式7.62毫米子弹60发,6时51分出单,54分军械科出枪,拿了就走了。情况就这些。”

“师里还有用81杠的单位吗?”

“基本部队已经全部换装03式步枪,师直侦察营还有少量使用。”

“警卫连没在用?”

“没有。小车班主要配发*手枪、03式*和95式步枪。平时训练科虽有涉及81杠、81班机、95班机等其它常规武器,但不列入考核硬性指标。”

虽然刚从战区军务部调来不久,李正硕对新情况的掌握还是很到位的,在这一点上,林兰没挑错人。

“那就是李师长自己要用了。”

“应该是。”李正硕回答。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李正太当年蹲猫耳洞时就是靠81杠守土杀敌的,后来身居高位,摸枪的机会不多,眼下若是突然要用枪,81杠自然要比03式、95式更趁手。

“6时44分......”杨希山若有所思。

李正硕说道:“昨天开完会那会儿。”

杨希山挪了挪椅子,双手合十,“你说......你哥多要一条枪,而且还是弹药不通用的81杠干嘛?”

“程序合法,手续齐全。”李正硕只能这么回答。

停了空调供电的副师长室里异常闷热,杨希山慢慢地擦了几把汗,从随身皮包里掏出一张纸。纸上写有CB师机关及所属部队团职以上干部的名字。

铅笔悬在“李正太”头上,杨希山陷入思考.......

畏罪潜逃,还是狗急跳墙?

不,没有这么光明正大的“潜逃”,也没有比猪还笨的狗。现在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李正太是可疑名单中排名最靠前的人之一,但战区机关可靠能干的年轻人数不胜数,如果林兰自己也严重怀疑李正太,就不会偏偏挑李正硕来花莲当军务科长,掌CB师机枢警卫之权。林兰这么做,一是稳住李正太,二是提醒杨希山、肖杨,“月面兔”及其忠实追随者能潜伏在军中多年,发挥这么大的能量,绝不会傻到把自己顶到风头上,最可疑的目标往往不是问题最大的。

杨希山相信,不管李正太是否存在问题,有多少问题,只要吴品始终处于肖杨的直接保护下,只要部队“绝对听命于党”,再大的问题都不是决定性的。在一切尚无定论的情况下,不妨“敌动我不动”。

等等,再等等看。

正这么想着,肖杨推门进来。

肖杨右手按着腰间的枪套,身后跟着一名脸涂迷彩油的武装军人。杨希山在名单上打了个叉,抬起头说道:

“没你的事。回信义小学忙去吧。”

坦克原本是一战时阵地拉锯的产物,最初的作战对象是步兵,就像中世纪重甲骑兵的作用是击溃并碾压由农夫拼凑而成的所谓步兵,而非与同行比试技艺;二战期间又经德国人和苏联人发扬光大,演变为击穿防御的“骑枪”,和撕裂防御突破口的“板斧”;冷战时期,坦克成为了科技和钞票竞赛的集中体现,各项指示均直接针对敌方阵营的坦克,如M60对T-62、T-72对M60、M1对T-80、T-90对M1A1。冷战结束后,似乎是从第一次车臣战争那里开始,不甘寂寞的坦克终于脱下贵族老爷外衣,自甘堕落地担当起碾压农夫的角色。

不过此时挡在艾布拉布斯面前的,既不是同样身披重甲的贵族老爷,也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农夫。

在三个武装搜索组、两个机动支援组和一辆装甲扫雷车的保护下,M1A2坦克小心翼翼地碾过坑坑洼洼,炮塔台上的摇控机枪则仰着脑袋,左顾右盼,生怕天上突然砸下什么东西似的。

零碎的枪声响起,有人倒在地上。

挣扎的士兵在战友触手可及的地上大声呼叫,军官却一声厉喝,无情地打碎了冒失者的爱心。坦克鼓起勇气,憋足了一口劲,呼呼向前。在顶过一枚差点就命中履带防护裙的80mm*之后,坦克沉稳地调整姿态,用120mm高压滑膛炮瞄准一片断墙......

火箭筒手扔下一次性发射筒,从废墟上跳下来。

他两手空空,原本可以保持较好的落地姿态,但他仍摔了一跤。在他爬起来,准备奔向只有区区几米的交通壕的时候,坦克炮响了,M249机枪也响了。炮弹将那片废墟挫骨扬灰,并将逃离了废墟但正奋力摆脱地心吸引的人类躯壳,一脚踢起。就像飞出绿茵场的足球一样,那条身体终究还是摔回了地面,但滚过几下之后,再不见动弹。12.7mm机枪弹和5.56mm步枪弹掀起的狂风,毫不留情地将它撕碎。

机动支援组拖回了已经咽气的士兵。

搜索组顾不得回看同室伙伴一眼,便踩过勉强能辨清阵营归属的尸体,捡起一块模糊可见“第八战区”字样的铭牌,继续前进。

“重庆路-忠孝街”交叉口发生的这一幕,并未影响到正在广东街上快速穿梭的09式步战车。车上除了“猛虎”师车组成员和支援前线的CB师步兵外,还坐着一名中校。他叫肖杨,刚从师指赶回信义国小防区。

车载电台里,一个字正腔圆的声音正在播送新闻:

“......中央军委副主席XXX空军上将到台北考察调研,第八战区司令员林兰上将、副司令员钟不悔空军中将、参谋长伍用友中将,东海舰队副司令员罗辉海军少将,台北市军管委员会第一副主任柯亮武警少将等陪同......防空预演解除警报刚刚平息,南京市秦淮区人民武装部门外人山人海,记者在现场看到,应召前来报服预备役的有公司销售总监、旅游局科长、煤矿老板等等,有的甚至曾经执有A国绿卡。他们按到来先后顺序默默排队,静静等候着点名......辽宁、黑龙江、吉林省高校联合军训汇报表演第一天,参演的大学生民兵使用实弹,对假想侵占我国城市之外敌进行坚决打击........香港特区立法会高票通过‘基本法第23条’立法草案......澳门特区法院依照2009年颂布实施的澳门特区《维护国家安全法》的第一条和第五条相关规定,缺席判决原时氏(澳门)娱乐公司执行董事、澳籍泰裔女子时范丽珠叛国和窃取國家机密罪名成立,判处其有期徒刑25年(编注:澳区法律有25年徒刑)......公安部发布A级通缉令,悬赏十万元,征集涉嫌私贩食盐达八十吨的在逃人员线索......”

声音倏地停止,驾驶员一脚刹车,将思虑重重的肖杨震醒。

“首长,前方有一架我军战机坠毁。”

“飞行员跳伞了吗。”

“据防空哨报告,该机是在低空追击敌机时坠毁的,地面的烟尘......”

“下车绕行。”

从刚刚扑灭大火的飞机残骸旁绕过时,肖杨停了一下,摘掉钢盔。

残骸只是残骸,已分不清哪些是钢铁,哪些是血肉。天空也还是那天空,虽然知道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但透过地面时聚时散的浓烟看去,目力所及之力只有寥寥几片云儿,陪伴着那抹趋渐融散的白线。风那么一吹,便不再那么真切了。身挂“丽江消防”马夹的年轻列兵怀抱一支81-1自动步枪,蹲在无能为力的喷水车旁,不时抹着眼泪。肖杨拿起那支81-1,干净利落地拉栓上膛,递还给这个兵。

“别让我过会儿也为您抹眼泪。”

没心没肺的陆军“中士”头也不回地走掉。年轻列兵握紧依旧冰冷的步枪,跳上正在起步的消防车。呼啸着,车也走远了。

信义国小是一块吸铁石。

即使焦头烂额的陆战远征第1旅旅长和一门心思放在反间谍工作上的K上校都看不出来,莱布其上将也能闻出点“阳谋”的味道。

不管暗中进行的吴品转运工作是否需要,不管明面上传说的补给空投是否属实,信义小学已经吸引了敌我双方太多的目光。巷战固然是点和点、面和面的直接对抗,但也摆脱不了中西方战争理论共同遵循、放之四海皆准的“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有生力量”法则。

“当敌我力量的对比不能取得绝对优势时,就应力求通过巧妙的使用军队,在决定性的地点和时机最大限度地集中优势兵力,以造成相对的优势。”这话便是西方军事巨著《战争论》的作者克劳塞维茨总结的。

花莲市区狭长,不利于大部队集结。自登陆日以来,中A之间爆发的街巷战斗多以排班级对抗为主,只有在一方准备充足、势在必得时,如中区第二次作战那样,才有可能出现营连级以上规模的战斗。如何寻求并抓住集中兵力歼敌有生力量的战机,成为了中A双方共同关切的问题。

相对A军而言,中国军队虽然已基本实现机械化、部份实现信息化,但在师团级诸兵种合成方面,还明显处于劣势。再如中区第二次作战,A方所出动的坦克、装甲车辆、支援火炮、武装直升机甚至固定翼战机均在陆战远征第1旅编成体系内,空地诸兵种单元配合娴熟、衔接无缝,而CB师则是一个“冷战痕迹浓厚”、具备成熟的步炮坦协同经验的前预备役步兵师,同样的战斗对陆战远征第1旅而言是常规的合同作战,对CB师而言则属于小型的跨军兵种联合作战,双方指挥和实施效率高低一目了解。然而“土共”显然很擅长“避敌之长,攻敌之短”,CB师在东一区反攻作战中,就首先打好了恶劣气象的时间差,抓住A军陆航、海航单位难以发挥实效的战机,再以快速反应的炮兵配合优势步兵,轻松突破A军相对劣势步兵的防线。抛开一时的阵地得失不谈,中方在把握战机方面总是略占上风,且实力犹存,这让因深陷补给困境而一再压缩前线兵力的莱布其上将很是头痛。

好在东一区阵地失守后不久,莱布其上将就收到国家情报总监特使转来的内线情报。

情报称:CB师预备队大部约一个混成营的兵力,以副参谋长肖杨为前敌指挥,正有计划、有步骤地向东一区信义国小一带集结、布防。来自空军作战部门的战场情报也表明,侵入陆战远征第1旅空中保护网的中国战斗机似乎越来越多.......

中国人真的准备大干一场吗?

很好!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看到一丝希望的莱布其上将,毫不犹豫地向等待在海上的陆战远征第11、第13队下达了总动员令。也许中国人正巴不得他这么干——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他牢牢地抓住了一个决定性的因素:

花莲是一座孤城,CB师的对外通道几乎断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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