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一十一章未语春容先惨咽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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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凉好个秋!

连臻合掌,落叶微微湿凉的触感浸润了手心,负手抬头,久久未明的那天际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月盘灭了半盏,稀星也黯淡了一片。

他转身,回头看了看那屋子,嘴角一扯,却又转身,往院侧小径行去。

有很多心思手段,他再明白不过,可是还是需要虚与委蛇,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因为他还不够强!

他自从和三师弟来过之后,便每隔两天就要到镇远候府一回,因为云端的会诊耽误不得,这日因为下了场大雨,便留宿在了侯府。

想着莫念痕临走时候别有深意的注视和这些天根本不间断的那些潜伏在暗中的陌生气息,不难猜出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他的心意,不可言说的爱意?

连臻一握拳,和莫念痕相处如此多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欺骗当中,但是他偏不信这回还能折在莫念痕手中手中,偏不信即便到最后,云端的选择还是他!

脚下这条小径,比先前要宽阔许多,却是不知会通向哪里。

连臻走着,周遭一片静谧,夜色不如先前潮黑,却更让人心生寒意。

只是,不管行去哪里,都比留在那屋子里,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忍受相思煎熬要好!

小径尽头一弯,地界忽地洞开,一片宽宽阔阔的草皮映目而来,颇有点柳暗花明之感。

情不知所至,一往情深。

连臻眼眸微眯,这宅子从里到外,处处都是深藏不露,他在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发现,莫念痕将自己在山上学到的东西实用的很好,联合各类术法阵势将此处布置的极为隐秘,镇远候府格局复杂,再加上故部迷阵,陌生人根本别想走出来。

有漂亮可爱的小花粉嫩鲜黄地遍布于绿草之间,虽小却张扬,被夜色月光罩着,让人看了,心底竟会软软一动。草地中间有棵老树,苍劲挺拔,葱葱而立,树皮厚且粗韧,树枝密密叠叠地朝外探出来,背着光将影投至草地上,盖住那朵朵小花,透着些许安详之意。

连臻慢慢走过去,转身,背倚树干,扔了掌中已揉碎了的树叶,双手抱胸,唇抿作一线。寒意侵人,天再过不久便要全亮了,他脑中念及夏云端,心中不由又作起思量,若是云端身体转好并且和莫念痕两情相悦,那么自己自然不用再费心,但是若是她执意要离开,那就别怪他横刀夺爱。

云端这样的女子,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而他虽不敢说自己比得上莫念痕什么,但是却能许她平安喜乐,至少没有李小安这样的人在身侧虎视眈眈。

如今她虽然身体因为中毒原因,久久没有出现在上京的一些场合,可是依旧是天下闻名的镇远候府女主人,连臻无法确定她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当时在弄堂时候她的眼神,连臻记得清清楚楚,紧张、冷静,深藏着不可外传的秘密……正想着,却听见树后不远处响起衣裙磨娑之声,于静夜中闻之,格外清晰。

连臻撑了一把树干,侧跨了一步,朝身后望去。这一望,他的目光刹那间凝固在对面,眼中安静的眸光渐渐地闪亮起来,连臻口中呼出的气,滚烫滚烫,胸口紧得发胀,眼睛盯着她,脚却是再也移不了半步。这初秋的风吹刮在脸上,将心也抚摸的屎凉起来,重重砸在胸腔壁上,每一次偶然的遇见,都能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连臻紧紧盯着那抹月白色,这里不是他的院落,也是她的,但是心心念念的姑娘,就站在自己面前,仿佛散步一般悠闲,连臻的拳展开,再握起,如是再三,终是垂手在侧,掌心渗出点点汗粒。

就这么望着云端,看她头微微低着,似在想事,脚下不紧不慢,沾了泥的裙摆扫过地上嫩草,几朵小花也被带离了茎,跟着那袭清新舒适的裙装一路而来。裙摆轻动,他的心竟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动,脑中映过那些之前少的可怜遇见的一幕幕。

脚步开始向前轻移,因为他的心告诉自己,不能够在迟疑下去了。

他从一开始费尽心机,自诩自己是看透一切第一人,立志绝对不会掺合进这一摊泥水,可是到最后,陷的最深的却是自己,每一次自身的暴露,骗的是莫念痕,承受结果的却是自己。初秋早晨的些微光晕透过树缝,透过树叶,洒至他身上,照得那俊美温润的容颜愈发显眼,眉眼之间满是忧郁,叫人有些心疼。

而云端则在一种近似贪婪的目光之中步步走着,脚下草地柔软轻浮,踩在上面,心中好似也轻松了些。

昨日沈墨为她配置三味药材,极是难喝腥苦,她只略尝了尝便吐掉了,结果莫念痕不仅没有安慰,居然还严厉斥责她不懂事,她也知道自己不该由着性子对待自己的身体,可是反应却没有办法停止,她胃口敏感,对于那药,即便是强行灌了下去,但是后头那可怕的味道喷涌上来,依然让她无法抑制呕吐。

懂事之后头一次的委屈,仅仅就是因为一碗难喝的药,莫念痕不肯相信她“不能喝药”只觉得她“不肯喝药”,她知道对方的关心,但是也明白莫念痕的个性,他这个人自负得很,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有些事情自己解释的越很,他便越是放不开,最后勉勉强强喝了药,但是饭是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而很明显,对于云端不肯吃饭的行为,莫念痕觉得这是她又一次依仗病情无理取闹,晚些便端了东西来房间喂给她吃,她好说歹说是不能吃,只觉得胃里恶心,却被激怒的他灌了汤下去,顿时胃里头翻腾一片,早些时候喝的那苦汤子全部吐了出来。

莫念痕甩袖而去,云端几乎被气出眼泪,兰花们安抚许久心情才好了些,他不知为何,这两天以来脾气越发的大,前一刻还是温情蜜意,后一刻便沉了脸色。

想起昨日时候,莫念痕面无表情一手圈住她的脖子灌汤时候的模样,她就不由自主的打起寒颤来,这个男人为何这样让人看不透,有时候轻佻让人厌烦,有时候贴心让人心动,又有时候阴晴不定让人害怕。

她夜里睡不着觉,心里又很是窝火,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便起身披了衣服,随便在院子里走一走,这个时候府里头应该还没有人起身,没有那么多人服侍在身边,另外有一番寂静的美感。

镇远候府的花园照顾的极好,连草丛里零星的野花也看的曼妙多姿,漂亮极了,她浅笑着低下身子,抚上一朵紫色的五瓣小花,花叶上还残留着未蒸发的晶莹露水,指尖沾染一点送入嘴中,清甜如同花蜜一般,她独自笑着,只后悔自己未带上罐子,也好取些花上露水回去,也做回曾经清淡舒雅的女孩儿,烹杯好茶一品。

没有带上罐子,自然也取不得露水,她笑着叹了口气,寻块干净的岩石坐下,两手托腮,周围环顾着秋天清晨娇嫩的朵朵小花,身着一身月白衣裳,乌鬓散开,白净面颊消瘦,双眼氤氲如同晨雾,比起以往的清灵美妍,如今更添一份媚意,美的如画不见其人一般。

她以前也爱看些才子佳人的细说,大概女孩子天性之中便有一份柔美情感的向往吧。看着戏中公子英俊有礼,深情厚谊,她虽不信,但是也渴望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至少证明了梦境终可以成为现实。

不过在十二岁之后,那些旖旎的想象便尽数消失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将会嫁给戚家的表哥,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再好不过的婚事,这门亲事可以最大限度保留她的真性情,但是也不是没有底线。

她可以任性,但是要合理。

任性有很多种,而能够让戚家人接受的,只有她正常状态下的任性,而那些存在自己脑海里对于世上大多数女子而言大逆不道的任性,不能泄露一点点。

这桩婚事多好呀,以后舅母就是婆母,对于外人而言是如此没错。

可是外人却未曾想过,她嫁过去之后要承担什么,做的好无人说,做的不好便是恃宠而骄,以后的她若是某一步行走差错,以后便如同没了夫君,没了外祖。

远香近臭,虽不是针对所有人,但是却也是有其道理的,所以在她心里,有些矛盾,既喜欢着表哥的温柔和熟悉,又害怕以后要过心中憋闷的日子。

她倒是想要找个风评一般的人家,因为不曾抱有希望,所以以后也不会失望,靠着自己的家世品貌站稳脚跟,夫婿不上进花心都无所谓,大家互相渣一渣,也就到了后半生了。

有些消极,但是却不失为一种安稳的活法,个人有个人的造化,强求不得,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她根本不识莫念痕,即便知道嫁过去的目的不纯,即便对方有个情深意重的青梅竹马,但是她还是安之若素的嫁过去了。

因为没有期待。

可是命运却给她大大开了一个玩笑,没有期待的人以无法决绝的强硬进入她的世界,无论她如何催眠自己,如何逃避都无济于事,有的时候情感就围成你周围赖以生存的空间的一样,就要呼吸,就要接受它,你要逃离,就要正视它。

她痛恨它的霸道,又惊恐的察觉自己开始慢慢陷入一个奇怪的怪圈之中,瓦解的力量越来越弱,甚至开始沉迷在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她本想做个岸上人,却终究被水中的魔魅惑去心神,像是清修的僧人被五彩世界迷住了眼睛,像是溪中的鱼儿被海浪强势卷入辽阔世界。

终其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纯白世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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