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寿辰大宴之前，未时。

齐后殿中。

余栩站在齐后面前，面无表情道：“母后，我今日来此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齐后不知道她是何意，点头想看看她今日的来意，“说吧。”

“我想知道你同我父亲究竟有何关系，为何他死前唯独只有你去见过他。”余栩低声质问道。

“怎么？”齐后的脸颇具玩味，看着面前脸色涨红的女子心里觉得好笑，“难不成你是觉得是我杀你了父亲。余栩，你作为王族，话可要好好说，别让人听了觉得不懂规矩还有心寒。”

“母后，我知道我父亲的死不是你所为的，可是我余府女眷的死你可脱不了干系。你难道不想知道我父亲究竟为何逝世吗？”余栩道。

齐后微眯眼，静了一会儿道：“你今日来不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吗？说吧，我听着。”

“母后，我一直以为是你杀了他，可是最近突然我才知道真正的事实，我觉得这个事实你也应该知道，毕竟你就是最先的*，毕竟你白白恨了我父亲那么多年。”

“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听你说这些废话，晚些我还要处理王上的寿宴，要说你便快些。”齐后转身坐下，面无表情道。

她早就知道这余栩一定是知道是她将她绑出齐国的，不然回来这段时间这么会这么奇怪。当日弄死那何夫人，何尝不是在补偿她，希望她断了报仇的念头。

却不想她是个不肯放下的人，同他那干脆利落，说断就断的父亲可大是不同。她倒要看看今天她能说出个什么来。

余栩并不在意她的挖苦，慢声道：“二十多年前，林都有一位余公子和齐公子还有一位沈小姐乃是至交好友，三人都是林都名门贵族，后来余公子和沈小姐相爱了，被称为是林都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好景不长，后面沈小姐进宫，余公子另娶他人。我说的对不对？母后。”

“对，那又如何？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些陈年往事？大可不必。”

齐后对这些事情早就不在在意了，所以余栩若是想拿此事来做文章，实在是愚蠢至极。

“当然不是，难道你不好奇那余公子为何就那么突然的变了心？一对那么相爱的恋人就那么那么轻易的说断就断吗？！”余栩慢慢走进齐后，“那就是因为那齐公子！你现如今的丈夫，是他设计了一切，设计了你，设计了我父亲！”余栩高声道，若不是婢女们都离得远，只怕一件皇家密事就要被抖搂出来。

“齐公子爱慕沈小姐不得，转而以余府全府性命威胁余公子，强迫他娶了另一女子。齐公子有多么家世深厚，不用我多说了吧，事后那齐公子装作一副好友的样子，一直陪着那沈小姐，然后那沈小姐最后因感激嫁给了齐公子，”余栩像是连珠炮一般吐出这些话语，而后又缓缓苦笑道：“我说的对不对，母后？”

“威胁，你怎么知道是威胁？我倒是觉得是那余公子自己善变，爱上了别人是真。”齐后嗤笑道。

余栩苦笑一声，摇着头道：“若是他真的变心，我就不会在他的书房中找到过你的画像，当时年幼不知事，现如今想来只是替我母亲觉得好笑，平白无故卷入你们的争执，还落得个被人杀害的下场！”

听到这儿，齐后心神已经是有些波动，皱眉道：“被谁杀害？”

“被谁？”余栩直盯着齐后面带讽刺的询问道：“你真的不知？”

“王上。”齐后口中轻声弹落两个话语。

“看来王后不是不知，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证据，我不可能听你这几句话就相信你。若你说的是真的，你是如何得知的，证据又在哪处？”齐后质问道。

余栩像是早就知道齐后会如此说，从腰间拿出一蓝绣花的布巾，从里面拿出一封信件，信件已是有些泛黄，只见信封外三个大字，沈已梦。

“这信是我无意间在父亲书房中找到的，这封信他这些年来应该无时无刻都想送给你，却始终没有办法，现如今我也算完成了他生前的愿望。”

余栩上前把信放在齐后手中。

齐后一见那沈已梦三字，便知道这信一定是他写的。

只有他最喜欢把自己的“已”写成“己”,何况他们二人都是师从一门，对于对方的字迹已经是了如指掌，即使她依旧有许多年没有见过他的字迹了。

现如今看着这几个字，让她想起来那些年少时间在师傅那习字读书的日子，那些日子都是带着自由和春花的味道，是她不敢去想的时光。

慢慢打开信件，就看见熟悉的字迹倏然映入眼帘：

“已梦，可好？

一直没有问出口，现如今也只能在信中告诉你了。

我们已经有很久不再说话了，即使在宫中相遇你也只当不识我，每每看见你疏离冷漠的脸，我便觉得心痛难耐。今日家酒日，我瞧见你与他一同出游，面上带着悦意，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若是忘了也好，明明是这样告诫自己的。但是心里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告知自己，我很嫉妒，很恨他，很想把你拉离他的身边，可是我却做不到。还记得你大婚之前来找我，但是我却伤了你的心，我谎言称我爱上了别的女人，但是那只是我的乱语罢了，自从同你在一起后，我们是何等的快乐，我又怎么会轻易爱上别人。”

看到这儿，一张已经看完了，可是另一页齐后却不愿再瞧了，有些颓然放下手中的信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栩瞧见，走上前去，从她手中抽出另一页信件，在殿中读了起来。

“已梦，我是想过要带你一起逃离的，可是那一夜，我父亲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不要毁了余家的百年家业，你知道我父亲的，他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从来不在我们面前笑，总是一丝不苟，你还叫他老迂腐。他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了我面前，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不能带你走了，也没有资格保护你了，更没有理由让你为我流连......”

“他虽然心思狠毒，却待你极好。我偶尔在想若是可以的话，你爱上他的话，你们俩肯定也会很幸福的。只是我不希望你忘了我，即使是恨我，也不要忘了我，若你忘了我的话，我想我会疯癫吧......”

余栩已是读到哽咽，她从未知道父亲的这一面，他虽然疼她却从未流露过这么温切的语言，更不提对母亲疏离的态度，原来他早就把他的所有感情给了面前这个女人，可是到头来他到底得到了什么？

帝王的猜疑，爱人的憎恨，女儿的不孝，冤屈的死亡。

“你现在相信了吗？这封信不是假的吧！”余栩想到死去的父母，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朝着上位的齐后吼道：“他从来没有抛弃过你，他一直都爱你，到死都爱着你。”

“他是怎么死的？”齐后眼眶通红，放下的手颤抖着，却依旧强自镇定道。

“对，对，你不敢见他的尸体，也不敢去查他是怎么死的。那我就告诉你，他是被毒死的！是被你那高高在上的丈夫给毒死的！”

齐后长久含在眼眶中的泪陡然滑落，她还以为是她那日下午的质疑和苦恨的埋怨让他饮毒自尽的，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他只是在余府和她中，选了余府而已。

若是她，做出的选择也会和他一般吧。

毕竟爱情和性命孰轻孰重，一览既知。

“我......”齐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张开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明明这般爱你，你瞧瞧你这些年做了什么，我母亲是你们害死了，你绑我出齐国让我受尽屈辱，还有明妃，明府又有什么错，明明是你毒害王嗣，齐俊德为了保护你不惜冤枉整个明府，查办了他们！这些都是你因为你无知的恨意，你以为你是最苦的，你可怜的。可是你到底可怜在哪里？你有丈夫的疼爱，有难干孝顺的儿子，为什么你就是这么不满足，这么！这么......”

余栩已是口不择言，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缓解自己内心的那种无奈怨恨和酸楚。

“出去，你出去。”齐后轻声喊道。

“齐后，你难道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吗？！”

“那又如何，就是我难受也于事无补了不是吗？”齐后扯了扯嘴角，抹去脸上的泪水，淡漠说出这句话。

余栩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冷笑道：“不愧是夫妻，都是这般恶毒不懂顾忌他人。”

“你出去，关于今日之事若是你能守口如瓶我也就当做今日不曾见过你。来人啊，带五王妃离开。”

殿外嬷嬷一听立马带着人进来了，余栩并没有反抗就自己走了出去。

嬷嬷立马跑到齐后身旁，询问道：“娘娘，没事吧？”

齐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余栩离开的背影。

余栩扯出一个阴狠的笑容，心道：沈已梦，我就不信你真的对我父亲没了半点情意，我倒要看看你知道真相后，和齐俊德究竟会如何收场！

齐后抬手吩咐人把殿门关了，只留下她和嬷嬷二人。

殿门一关，齐后瘫倒在位置上便开始喃喃自语道：“嬷嬷，是他杀了他，是他。是他毁了我们三个一辈子，是他让我一辈子都只能呆在这后宫中不得自由。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他一直都在骗我，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娘娘，你在说些什么啊？”

“是我冤枉了他，害他惨死的，可是我从未想过让他死的，从未想过，原来到头来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是没有我，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齐后捂着嘴，想要堵住自己的苦意。可是悲伤是怎么能够被抑制住的呢？

到后来已经是伏地大哭，苦苦压抑自己。

嬷嬷瞧见，心疼的抱住了她，她一听便知道五王妃一定又在娘娘面前提了她父亲。

“我错怪了他，错怪了他......我应该去陪他的，去陪的......”齐后一直哽咽的说着这句话，语气中带着无尽的悔意。

嬷嬷瞧见她手边的信件，小心翼翼的拿了起来，读完后，心里是有万般感慨，只是感叹这故事究竟谁对谁错，谁又会知道呢？不过都是在爱里迷失的孩子罢了。

看着趴在地上痛哭出声的齐后，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终究用恨毁了自己的一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