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十章:灯阁马球(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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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明刚刚坐下来,就四处寻找元珠的身影。

他知道元珠是跟着他来了,只是不知道进月灯阁了没有。也许她看到他们在打马球,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没进来。但是这样让她一个人在长安城里随便逛,也不知道她找不找得到回去的路。毕竟长安城这么大……

他是有些担心,不过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所以虽然担心,但还没有到坐立不安的程度。

一边,骆月儿看着在球场上正竞逐的马群。

“韦公子的球打得挺好啊。”骆月儿意外的看着,十分入神。

她也是第一次和韦坚接触,虽然过去听父亲说过好几次他的名字。但现在这么近的看着他,还是第一次。

目前已经进行到第二回合。红衣队进了一个球,黄衣队进了一个球,还有最后一个球,这一回合便决胜负。

康明对球赛没有太大兴趣。想都不用想,上一次既然是红衣队赢,这一次赢的八成是忠王。虽然现在双方情势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是这让主的法则,不论什么时候都适用。

姜馥在马背上快速的竞弛着。她的球技确实不赖,让韦坚叹为观止。像打马球这么费体力的运动,一般姑娘都是不打的。而她又不会什么武功,居然有这么大力气打球,看得出体质和精力都是非凡。

但可恶的是,因为她的存在,他在球场上面临的敌人变得很单一——就是不停在他身边蹿来蹿去的姜馥。他跑到那儿她追到哪儿,脸上就是挂着那看上去非常开心的笑。很多时候,他差点就可以把马球打出去,然而她就是要在那里碍手碍脚,马匹蹭过来蹭过去,让他打得分外疙瘩费力。

然后每次他赶到身边的球,都是被她的球棒打出去。

虽然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是在帮他。然而这种帮还不如不要她帮。毕竟每要做一件事,就快要做成的时候却突然被打断,就像是人跑步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哪怕你故意就是要跑得没有对手快,这种输的方式还是非常痛苦的。

然而虽然如此,面对她的球技和骑术,他也只能忍。

奔来奔去,骄阳当空,他仍旧试图着想要摆脱她,免除这可恶的障碍、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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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借衣服吗?我……”元珠不喜欢戴什么首饰和花,插在头上的簪子只有寥寥几根,而且只要一***,发髻就会散下。发髻梳理起来可是个麻烦事,她不敢冒这个险,但是想借衣服不给报酬,在这些注重小利的人里,实在是个很困难的事。

“我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送个棒而已!我算是够慷慨的啦!”少年懒懒的说着,然后举起棒来。

她瞪了他一眼,她知道少年在旁边有很大的威慑力量。这个少年仿佛是这些人的头,虽然他小小年纪。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非要和她杠上。

回过头去,抱拳道:“拜托拜托!大不了我回家拿给你们嘛!你们要多少钱?”虽然这样有点划不来……一套破衣服而已!

“谁知道你到底会不会送钱来啊?算了!你送根棒又不会少块肉!我教你怎么送!保你小命无忧!而且那些大爷们的球技非凡,棒也不一定就掉了嘛!”

“算了!”她气极,望了他一眼,便想往月灯阁外离开。“把我的衣服还我,我出去!”

少年的脸沉了沉:“在我房间里,请自便。”

元珠便要往他的房间走去,然而走了几步,又停住。

好不容易来一次,而且送棒也不是很有危险,更何况也不一定就会送。这马球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更何况子浚也在。就这样离开,仿佛也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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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场上,韦坚这场费力的球终于不痛快的打到最后。

球已经竞逐得越发激烈,看上去马上就可以扫入黄队球门,然而也正在这时,忠王手里的球棒在打球的时候不小心从掌心里滑落。他心里烦躁,连忙策马掉转马头往场边沿上奔去,一边喊道:“快换球棒!换球棒!!”

然而马队纷呈,立刻球又往忠王奔去的方向滚去;人们都策马上前追赶马球。

听到忠王呼唤的声音,很不幸的到了该她出手的时间,元珠也就立刻从看台边迅速地往朝她奔来的忠王狂跑过去,按着少年教给她的方法,将球棒平托在两手过顶。

而韦坚的身边,姜馥愣了一下突然离开,接着往忠王最前锋疾奔而去。

那是马球现在滚落而去的地方。他不能掉在后面,于是也策马奔去。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却突然看到了正平举着球棒奔来的小僮,冲着忠王飞跑。瞳孔骤然收缩——那眉眼好象有些像……元珠!

马球终于滚落到忠王的马前边,忠王正好也一下子抄起球棒。从来没有尝过如此迅疾的力道,元珠来不及松手,随即一下子跌倒在地。而姜馥也恰巧奔过,一打马球,球立刻朝着球门方向疾冲而去,同时球棒一抡,也顺势朝着元珠的头部掠来!

韦坚大惊,连忙疾奔上前,一下子撞下姜馥。球棒脱手,带开元珠的发髻和小帽,两人也从马上双双滚落,在黄沙地上滚出十余丈远;冲上前的官吏们见状纷纷勒马,瞬息之间,黄沙飞扬。

康明和骆月儿都大惊站起,康明立刻朝着元珠疾奔而去。

忠王震惊的望着倒在他马下的元珠,泻下的是一头如瀑的乌发。竟是女子。同时一些人也立刻下马,向滚下马的韦坚和姜馥急奔而去。

滚落的去势一停,韦坚也立刻按住姜馥。一咬牙,姜馥能感觉到肩胛骨骼有碎裂般的痛。他的眼神似乎巴不得她立马就去死,在姜馥瞬间堪称冷酷的眼神中,他的表情也几近愤恨。

“——你刚才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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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他的手也微微一松,姜馥立刻从他手下挣起。皇甫惟明等人也恰好赶到。望着韦坚那对如朗星般的眼睛,她的身子被人扶起,却是那位急急奔来的灰袍文士。

“姑姑、姑姑!你没事吧!姑姑!”文士急忙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姜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眼中闪过一丝奇妙诡异的光,她冷笑道:“韦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刚才也不过只是打球而已……”

“你根本就是想谋杀!!”

元珠已被康明亲手扶起。一头乌发长长的披散而下,有些乱,然而秀美的容颜却仍然无可掩饰的呈现在了忠王的面前。他从马上跳下,她的脸色有些无措和紧张。他能听到听到康明一边扶着她问“没事吧!”然后她呢喃了一声:“忠王殿下……”

忠王望着她,虽然没有呈现笑意,然而目光也十分柔软。

众人皆屏息以视。半晌之后,他方才淡淡一笑。

“我谋杀?!”姜馥好象听见多好笑的消息般看着他:“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说我谋杀?在马场上死的人那么多,难道都是谋杀的!?!”她指着元珠说道:“我刚才只是失手!你那么怕她出事又何必把她带到这种地方?!!”

“你们在吵什么呢?!”忠王蹙着眉头回过头去问。随即姜馥立刻朝忠王那边走了过去。

“殿下!韦大人说我刚才想要谋杀!”

韦坚讪讪地跟上前去。忠王今年二十二岁,比韦坚大三岁,彼此经常来往,倒也熟悉。此刻听得这种话,冷俊的脸微微一变:“这话怎么讲?子全……和这位姑娘认识吗?”

韦坚望着脸色略显苍白的康明,然后想了想,点头道:“她是我妹妹。”

元珠全身一颤,心头百味杂陈。然后忠王将元珠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微笑中骤然似带了些其他的意味:“像,像到是像……”

韦坚脸色古怪的看向元珠。康明也有些纳闷。然后忠王轻笑了一声:“那还好,没有伤及人命。也难怪,子全,还有你表弟,都这么这么着急。……不过……既然是你妹妹怎么会跑来送球棒呢?”

姜馥在一旁冷笑了一声,韦坚微微干咳:“这个……”康明神情颓顿,“我也不知道。”

“就是嘛!既然是千金小姐何必来膛这趟混水?!谁让她来送球棒了?技术又不好!我看啊,谁让她来这球场上的人,才是真正的‘谋杀嫌疑犯’!”

韦坚气呼呼的别过头去,姜馥看上去也是一肚子火气。“好了你们别吵了!”忠王有些心烦的说道:“已经打了这么久,虽然没决胜负,还是休息一下再打吧!”说着,他便带着群臣往看台走去。

元珠也很尴尬的站着。韦坚望了她一眼,叫她跟上来,自己连忙跟着忠王上前去。一时间,这块空地上便只剩下元珠和康明两个人。

康明不由自主的问:“你怎么会穿这身打扮?你原来的衣服呢?”

“换了……”

“傻瓜!你看到子全在,又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快把衣服换回来!”

“我又不知道他在。”

“我还以为你没进球场呢!”

相视笑了笑,一起转过身子,却也突然看到了正站在他们身后的骆月儿。脸上带着些茫然。见到他们一起回过身来,也有些不安。然后带着点凄楚的笑笑,回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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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坚已经在忠王身边坐了下来,元珠和康明又依着韦坚而坐。

这一次她终于是以韦坚妹妹的身份坐在这里了。心下有些感慨。只是可惜了韦坚并不知道,她……真的是他的妹妹。

“啊……殿下的这串珠子是从洛水带来的啊?真漂亮。”

不知道姜馥又在跟忠王讲什么,坐下的瞬间手中骤然多了一条玛瑙串子,用惊叹的神情细细的欣赏着这美丽的宝物。

“姜姑娘球打得好,原来还知道洛水。”忠王啜了口茶。

“当然知道了。曹子建的《洛神赋》,名扬天下。小女子虽然不才,但也还是拜读过的。”姜馥盈盈一笑:“这串珠子画的也就是洛神图啊!”说着,她很娴雅的把珠子还递了回去。

元珠定睛一看,珠面上果然有细细的纹络。忠王继续笑道:“姜姑娘好眼光,不愧是楚国公之女。想当年,你父亲画了一手好画,想来姜姑娘笔墨也不差吧?”

姜馥很自信的一笑:“如果殿下不嫌弃,小女子也可以作画一副送给您。不过话说在前头,我的画技可及不上父亲的十分之一。”

忠王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如果小姐愿意赐画,那么本王可是无限荣幸。只是对于画技好否,本王也不大了解,只能由在场众官共同赏玩。不过……”他好象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闪,接着看向一旁沉默坐着的骆月儿:“不知姜姑娘认不认识她?这位骆姑娘就是骆峻骆大人之女,自小知书答礼、多才多艺,尤其是画了一手好画!可是出了名的。”骆月儿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忠王继续笑道:“今天有幸同聚月灯阁,不如骆姑娘也展一展才艺,也好和姜姑娘互相品评品评?”

众官吏们立刻感起兴趣来,纷纷赞同。

骆月儿正待答应,想了一想,又笑道:“殿下见笑了。月儿才疏学浅,哪有姜姑娘家世渊源?这才艺,姜姑娘敢展,月儿可不敢展。不然不是被她压下去,落得一鼻子灰?”

忠王失笑道:“这怎么会?就算画不出众,也会有出众之处,更何况骆姑娘才名广传京师,又何必过谦?”

“何来广传京师之说?如今像我这样的女子,在各位大臣家中可谓数不胜数,不管哪里都比月儿强。只不过我侥幸些,名字让殿下听到了而已。”

“骆姑娘又何必这么说呢?”姜馥自然知道骆月儿这样一再推脱是为了什么,倒也乐意给大家都找个台阶下。于是笑着望了望元珠,道:“你看这位……韦姑娘,也是名门闺秀。如果是骆姑娘觉得和我一块儿画有压力,不如就叫上她吧?多个人,也可以多分担些压力。”

这一来,众人的目光都唰唰唰集中到元珠身上。康明一脸僵硬。皇甫惟明则悄悄附到韦坚耳边问:“子全,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妹妹?”

“这个……忠王殿下……”韦坚连忙劝解,却被忠王一下子打断。

“也对!韦家出得子全这样的人才,其妹妹也一定秀外慧中。就一起画!也好给我们赏鉴赏鉴!”

说着,立刻有人拿笔墨去。韦坚和康明都十分打击的望着元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现在事也成定局,元珠也觉得有些紧张,韦坚立刻附到她耳边问:“你会画画吗?”

元珠也很悲哀的望了望他,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姜馥和骆月儿都站到作画的桌案边来,自己也跟着走过去。画,怎么画?

姜馥在桌案那头望着元珠诡异的笑了一下。骆月儿看着元珠也笑了笑,然后甜甜的说了声:“加油!”这么一说,元珠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

墨迅速的磨好,浓稠的盛在砚台中。画纸铺开,洁白绵软。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好的纸,然而心情却是郁闷。

姜馥的画纸一铺开,就立刻流畅的画了起来。立刻有一些官吏走上前去观看。

韦坚急急的走到了元珠的身边。皇甫惟明也好奇韦坚‘妹妹’的作画水平,紧跟过来。

康明走到骆月儿那儿,一边心不在焉的望着骆月儿的画,一边瞥着元珠那边的情况。而元珠也提起笔,手法很优雅的浸了墨,但却不知道想什么,迟迟不下手。

韦坚有些忧心的望着她。一些官员也朝着元珠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轻声低语着刚才从姜馥那里看到的画。无非是些她画得流畅细腻的语句,饱含赞誉。看着元珠仍旧提着笔沉思的样子,也有些奇怪。

骆月儿不过是随便想了一会儿,也就开始作画了。她画的是牡丹,表情十分自信与恬淡。不停的换笔,从花蕊到花瓣,逐次浸染开来,雍容华贵。

康明见元珠总不落笔,也就把目光转移到骆月儿这边来,固然心下仍然有些担心,然而看着她流畅的画笔和栩栩如生的花瓣,再担心也会慢慢地放松开来。

元珠终于落笔了。

忠王也正好从这边走过来,官员们主动让开一条道。

看着她落笔,韦坚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虽然不是个个女子都会画画,但是基本的笔法应该还是学过的。姜馥且不谈,骆月儿的画技却当真是名满京师。一个画得平凡的女子还能比较,但如果和骆月儿的画作放在一起,那还真是……

犹疑间,他看到元珠开始在宣纸上画着一条条直线。

韦坚倒抽了一口冷气,忠王走进人群去,他立刻从她身边离开。果然,他才不过离开片刻,在元珠这里观画的人议论便纷纷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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