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眼睛里流露出惊异的神色：“柱子，我刚听说他是个越境犯，上咱这嘎哒监督改造来了。”

“是的，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我看他还可以。”

“咱们可不能麻痹大意，让他的阴谋得逞，要防止他往猪食里投毒。”傻丫头扔掉手里苞米棒子。

柱子猛吸了一口烟说：“你警惕性还挺高的，他要想投毒，早把药扔井里去了。”

水井位于畜牧班和知青宿舍中间，宿舍前是一块空地，几个男知青在场地上踢足球。

罗滨生来到水井边，拴好了捅，握着磨得发亮的辘轳把，摇了二十多圈才把一桶水摇上来。他腾出右手将桶拎上来，正要往另一捅里倒水，忽然“当”的一声，两个知青将脸盆往井边一放。

“喂，给大爷来点水，阿拉要回上海了，得干干净净。”

罗滨生把两盆水倒满，其中一个叫小伟的问道：“你是不是新调来的猪官。”

“是的，我前两天来的。”

“你小子不一般，听说还出过国呢。“小伟轻蔑的一撇嘴：“如今为革命养猪忙，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另一个青年就势插言：“你小子怎么溜出去的？胆子够大的。”

“老毛子那边什么样？等我们探亲回来给介绍一下，让阿拉也开开眼。”说完他们俩端水走了。

他们的话深深刺痛了罗滨生的心，他无奈地挑起两捅水，颤颤悠悠地走了回去。

“滨生，休息一下吧。”柱子招呼着。

“不行呀，三个大缸个个见底，一点水也不剩。”

“好吧，我拌猪饲料去，干完活一起歇着。”柱子掐灭了烟头也出去了。

罗滨生把两捅水倒进水缸里，挑着空捅再回来时，同宿舍的几个青年聚在井边七手八脚底忙着什么，走近前来一看，原来足球不知让谁踢进井里了。

“小崔，你个臭脚，射门居然偏到井里去，这么好的回力鞋让你穿瞎了。”

“这捅是打水的，捞球不好使。”小崔七上八下打着水桶。

一个叫狗子的青年说；“小崔，不行你下去吧，今个儿说啥你也得把球整上来。”

“这井有十几米深，万一掉下去，不要我命吗。”

狗子朝大伙挤咕眼儿，坏笑的说：“你不行，这有行的，滨生下去来个猴子捞月亮。”

罗滨生听罢，不情愿地把扁担横在水桶上，弯腰坐了下去。

小崔火儿了，眼珠子一瞪：“瞧你那熊样儿，你想让我们把你扔井里去咋的？”

“喂，你小子身上一股猪粪味，今晚别想回宿舍睡觉。”狗子将滨生的棉帽子摘下来反扣在他头上。

“哥们儿，用水桶不好使，我回猪舍取个篮子试试。”罗滨生站立起身来把帽子正了过来。

狗子在一旁摇头晃脑的伸出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各村都有许多高招。”

罗滨生跑了回去，找了一个装饲料的篮子，拿回来后放进井里，几番折腾，终于将足球捞了上来。

夜色笼罩着屋外的四野，大地静悄悄的。同屋的青年们早已熟睡了，罗滨生躺在炕上夜复一夜忍受着失眠之苦，他摸出一盒香烟，将三支烟接到一起，取出火柴点燃，慢吞吞地把烟吸进去，然后吐出一团淡淡的烟云。他不断吸吮着，很快就抽得只剩下了烟屁股。他又续上三支吐云吐雾起来，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他希望自己赶紧睡着，但是越急越睡不着，他把一截烟向墙角扔去，黑暗中划出一道火红的弧线。他忽然想起别人说的数羊催眠法，数到一万就能睡着了。一只羊，两只羊……十只羊……二十只羊……。他脑子里一直数下去，还是无法入睡，屋里的知青都沉浸在睡梦中。有打呼噜说梦话的，有放屁咬牙的，他听得心烦意乱，苦恼和屈辱扰乱了他的心。他凝视着窗外遥远的星星，种种记忆和浮想联翩而至。

这段期间一个荒诞无稽的念头始终在他的脑子里自由翱翔，他妄想自己有朝一日成为一个高层领导人，使那些歧视自己的小人，都开始刮目相看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