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一百一十三章 瘦尽春光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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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闲歌脚步声渐渐远去,门扉后的鸢寂这才放下一直捂着嘴的手,不断咳嗽起来,直至生生咳出了一口血,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一片殷红黏腻。

戚缳惊得花容失色,忙扶住鸢寂摇摇欲坠的身子,“上一次引荒火不是才七十多年么,现下怎么又咳血了?”低头思索片刻,她恍然大悟,“莫不是这些年被木闲歌的紧追不舍,长途奔波所致?也是,神上你这身子,只能杵在这儿当纸片人。”

她心里担心焦躁,只因这几百年来,她看着鸢寂这生血气引仙灵的法子,委实是凶险至极的,引来的血气若是同身体仙元相排斥,必然会再次引来荒火焚烧天雷怒劈,稍有不慎,便会被劈作灰飞烟灭,求生不得。

现下景况,这又一轮的荒火天雷,必定不是今夜便是明日。早先见鸢寂一次次险中生还,她心里不是不痛惜惊悸的。

木屋中静默无声,鸢寂抬手拂去嘴角血渍,沉着眉眼,轻轻挣开了戚缳的手。又挪步到炉灶边,端起快要煮干的药盅倒了些到边上褐瓷小碗里,汤汁色泽深深,如同浓稠的墨汁,药香浓重,飘荡在整间木屋里,熏人欲睡。

西昆仑墟下,四野的药草本就是天生土长,得甘霖仙土润泽,药效自是上好,故而戚缳时常出门采药,只期望能替鸢寂压一压身上重伤。可这良药必然伴随苦口,且是苦在心头不堪言明。

鸢寂端着褐瓷小碗,面不改色一口喝下,如若饮水般悠然自如。

戚缳皱着眉眼,原地踌躇了片刻,忽然快步走到鸢寂身后,猛然一把抱住了身前男子清瘦的腰身。

“我……可以像她一般,叫你阿寂么?”

鸢寂身子僵了一僵,顿了半晌,方放下手中端着的褐瓷小碗,他低头看了看扣在自己腰身上的两只小手,想也没想便拉了下来,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又转过身来道,“戚缳仙子,逢场作戏罢了,何必当真。这名字,不过也是代称,你想怎么叫也随你乐意。”

这委实是太露痕迹的拒绝,却也是由鸢寂口中说出。

“可……”戚缳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明明离她不过一尺之隔,却又似当中有万水千山,“身上方才…吻…也是假的么?”她鼓起勇气,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方对上鸢寂的眸光,便又垂下头去,揉了揉手中的娟帕。

美人云鬓微垂,声如黄莺,粉腮带泪。这副娇娆风情,若是放在别的男子眼中面前,定然是要将这美好尤物拥进怀中好好疼惜一番的,却又偏有鸢寂这一个不识风情的横眉冷眼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眼前人再美,也不敌斯人一星半点。

“嗯,是假的。”

戚缳听得这一句,握着娟帕的手不由蓦然紧了起来,心中对她不曾相熟的木闲歌的三寸嫉妒邪火也油然升起,口中却道,“那明日我们还是要照常成亲不是么?否则你怎么像木闲歌圆这个谎?”

“她知道我在故意骗她。”鸢寂静静看着戚缳的发顶,一瞬不瞬,眼中却是漫无目的的放空失焦。

“可是我陪了你将近七百年,你难道便没有一分一毫的动心么?”戚缳虽则身份不高,可西王母座下的青鸟仙子却是个个美丽,最后不是成了这个帝君的侧妃,便是成了那位天君的妃子。

而她也算是一众青鸟小仙里的翘楚了,默默无闻随了鸢寂几百年,也不过是毫无缘由的爱意而已,从陌生,到现下稔熟,当然,这稔熟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鸢寂挑了挑眉,“可我也一直对戚缳仙子说过,仙子何时想走,何时便可以走。我从未开过一句口,让你随我一起,我也从未挽留过。且我现下这副模样,当是人见人恨,鬼见鬼憎,仙子又何必执迷不悟,不撞南墙不回头。”

“因为我……喜欢你。”戚缳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鸢寂哂笑一声,“我并未要求过仙子喜欢我,仙子身姿,当配天界高阶仙人,而不是与我一起,漫无目的的四处奔走。”

戚缳看着他,缓缓道,口中坚定,“这也是同你与木闲歌说的那般的气话,对么?你也只是为了我好,对么?”

鸢寂又轻声咳嗽了两声,窗外薄暮将至,便抽身走过了戚缳身边,挑燃了木桌边的银灯,屋内瞬间便明亮了起来,颇有些辉光昏昏然。

他回头,看着仍旧伫立在原地呆怔不动的戚缳,轻声道,“我自来不大懂女子心意,却分得明白,先前与闲歌说的话,是在气她。而同仙子你说的,却是实话。”

戚缳又走到他面前,大着胆子想要试着牵起鸢寂的衣袖,却被他轻轻避开,长眉一凛,“仙子自重。”

“我知道你不大看得上我,可我…我也不知,可这情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我心里,我也只能说出来。”

鸢寂并没有就着木桌边的椅子坐下,而是拿手捂住了嘴,似是极力压制着什么,声音透过指缝流泻出来,有些闷,“可是爱恨毕竟有穷尽,仙子对我之喜爱,不过一时新鲜好奇,盲目欢喜。”

戚缳以为他终于松了口,脸上的难过也柔和了些,她轻声道,“既然你要躲开木闲歌,那明日便与我成亲,日后就由我来陪着你,无论你生还是死,好么?”最后两字咬句恳切,她痴痴然看着眼前满脸伤痕的男子,即使他再不是最初她所见的俊逸无俦,她却一直将初次相遇那一面深深烙进了心里。

哪知鸢寂一句话悄然扔下,“我欠了闲歌一次成亲,虽然口头上吓她,心里却不欲做这等事,毕竟,她是我的妻。”

戚缳依旧不死心,“都说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神上你虽然足以比作凤凰,却不知那木闲歌难道就是你此生唯一的梧桐练食醴泉?”

“她是,且独她一个。”

戚缳记得,最初她跟着鸢寂,见到木闲歌的第一眼,也是万分惊艳,却又觉得闲歌的痞里痞气彻底败坏了那具皮囊。她不明白鸢寂于闲歌的感情,不知他们的过往,只当鸢寂爱的不过是这一具皮囊而已。

这一句话,彻底打碎她一直以来充满希冀的心,不由苦笑一声,“那我走便是。”

戚缳摔门而出,临走前,看了眼仍在原地无动于衷的鸢寂,眸中星星点点光亮,险些落下泪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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