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十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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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玦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冷笑:“他倒真会把握时机。”

苏浅在那一刻,心中歉疚,若不是因为她,封玦不会离开帝都,也不至于发生今日之事。

“要不然,赶紧回帝都吧。”她轻声说。

封玦却摇了摇头:“这必定只是第一步,先静观其变。”

只怕封璃,会希望他永不回帝都。

他的预料没错。

第二天,再次收到密信,说封璃已成为摄政王,并即将与女王成亲。

再过了两天,圣旨下达,说边关无得力之人,现在既然女王归朝,政局已稳,便让封玦干脆留守封城,继续任边疆大将军。

封璃果真是雷厉风行,几天时间,便独霸朝政,而将自己,堵在偏远之地,再回不了帝都,日后只怕还会找借口,将他降罪诛杀。封玦看着圣旨下方,那个鲜红的玺印,凛然而笑。

而此刻的封璃,正是最春风得意之时,如今的朝堂上,已经只剩下两个人的座位,他与凤歌,几乎并肩而坐。

但他,并不满足。

国无二主。

最终,这玉阶之上,只能剩下一个人。

他瞟了瞟身边的凤歌,淡淡一笑。

曾经,他愿意只站在她身侧,做幕后的那个人,可如今,他已只将她当做踏脚石,连做傀儡的时间,都不会给她太久。

他不相信背叛过自己的女人。

至于封玦,自己也已算是手下留情,至少未借凤歌之口,给他安个谋逆的罪名,置他于死地。何况现在,宝珠还在封玦身边,这未尝不能称作是场成全。

他对任何人,都不觉得歉疚,除了……宝珠。

这一次,他终究还是间接利用了她。

但以如今她的处境,留在封城,已是最安稳的选择,帝都的险恶风云,并不适合她。

只是他未曾想,今日的苏浅,已不是昔日的宝珠……

连续几个晚上,封玦再未来陪她用膳,她已经感觉出,他的焦虑。

她亦同样着急,不仅仅是因为,对封玦的愧疚,还因为,她有种直觉,她的身世之谜,只有在帝都才能解开。

依那夜魍魉所说,夜骐当初,是充作幽冥卫,灭门夺物。

“充作”这个词,细细体会,颇有深意。

幽冥卫是何等隐秘的组织,若不是跟最高一层的首领有密切关系,凭他异国皇子的身份,怎么可能“充作”幽冥卫?

那个,和他关系密切的人,究竟是谁?

想来想去,无外乎封璃或者封玦,但其中,又以封璃的嫌疑更大。

她还记得当初曹子清被灭口时,封璃淡然的表情,他分明对幽冥卫的事,了如指掌。

而且她始终感觉,封璃和夜骐之间,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若真是如她猜测的这般,那么当初灭门一事,封璃必定最清楚,甚至或许,就是帮凶之一。

所以她也迫切想要回去,弄明白这其中的所有细节。

思虑良久,她终于在某个晚上,走出了折月院,前往封玦的书房。

那里果然灯烛未灭,她轻叩门,里面传来封玦的声音:“进来。”

她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当封玦抬起头,看清是她,一愣:“你怎么来了?”

“还在为帝都的事烦恼么?”她轻声问。

封玦苦笑:“如今烦恼也没用。”

何况私心里,他觉得,若是就这样和她一起留在封城,也好。

苏浅微低下头,略微沉吟,才开口:“其实,倒也并不是全无办法。”

“哦?”封玦怔了怔,疑惑地看着她。

苏浅缓缓抬起头来,淡淡一笑:“你将我带回去,告诉所有人,我才是真正的女王,朝堂上的那个,是假的。”

封玦顿时愕住,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烛光照进她的眼底,在漆黑的瞳仁中闪耀,有种说不出的幽深意味。

“宝珠,其实……”封玦艰难地想要劝阻她。

她却打断了他:“我不是宝珠,是苏浅。”

这句话,在曾经的大骊天牢中,她也这样对他说过。

那时候,她为给家人申冤报仇,不惜一切。

封玦的心里,突然打了个寒噤。

她现在,是又要不顾一切地去查那个秘密么?

苏浅看着他变得虚弱的眼神,深深地叹了口气:“是的,我要去自己去查,因为你们每个人,都不可能告诉我真相。”

“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封玦还是努力想劝她。

苏浅苦涩地笑了笑:“你们都这样对我说,可是当我糊里糊涂地过了那么久,突然有一天,幸福的谎言被撕开时,那种痛,真的差点让我崩溃,现在,我既然已被迫清醒过来,就要清醒到底。”

她抬起眼,和他对视,眸底的坚定决绝,让他明白,她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挡。

封玦最终在那种眸光中,颓然败下阵来,声音低哑:“若是……若是你真的要这么做……我帮你。”

“我也是在帮你。”苏浅笑了笑:“我会帮你,重新夺回你的位置。”

封玦一愣,随即心中失落,今日的她,果真已不同。

或许将来,她的身边,再无需谁庇护。

“那张画还在么?”她又问。

封玦微怔,点了点头。

“带上它。”她简单地说了三个字,然后向他福了福身,让他早些休息,便先行离开。

封玦看着那扇门在她身后合上,独自怅然了许久……

次日,他先去城楼,再次视察了一次,又对王将军嘱托完毕,便回府接苏浅上路。

苏浅早已准备好,挽着自己的包裹,坐在马车上等待。

他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上了马车,下令前行。

一干奴仆,在门口翘首以望,却独独不见了小秋……

而那天傍晚,远在北越的夜骐,接到了飞鸽传书。

看后久久望着远处沉默,李玉站在一边,低声问:“陛下,发生何事?”

“她随封玦回帝都了。”夜骐的笑容,颇为苦涩。

李玉犹豫了一下,出言安慰:“娘娘的心中,只有陛下。”

夜骐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这,我是担心那个傻丫头,以身犯险。”

“娘娘她……”李玉迟疑地望着他。

但夜骐没有再说话,只是眼中的忧色,越来越浓重……

******************

此时,封玦和苏浅乘坐的马车,已入沙漠。

夕阳和朝阳,极为相似。

苏浅趴在窗口,又想起了当初,她和夜骐离开大骊,在沙漠看日出时,有过怎样的疯狂。

难言的羞涩,和伤痛,在心中翻滚,她在那残阳的映照下,几乎快落下泪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封玦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她立刻用指尖,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转过头来对他勉强笑笑:“没事。”

他心中一疼,明白了此刻,她在想谁。

“没事就好。”他点点头,将脸转过去,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那席天盖地,惨烈的红,也将他的眼眶刺痛。

曾经,他们在彼此心中,占据着最柔软的地方。

可如今,他心里的那个地方,仍旧属于她,可她的心,却已被别人占满,再无属于他的位置。

这便是宿命,他放弃了她,所以最终被她放弃。

而他,或许终生,都说不出其中的不得已。

到了深夜,苏浅终于睡着,却还是蜷在她那边的角落里,并未向封玦靠近。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地裹住她,然后借着淡白的月光,看着她恬淡的睡颜。

真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他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又在快要触到的那一刻,猛然缩回了手,咬牙惨笑。

他已经,不能再这样做。

以后,无论她需不需要,他都会守护在她身边,再不离开。

他再也不会抛下她,直到他死。

而她在梦中,大约是觉得冷,越缩越紧。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借由手心,给她输入真气御寒。

就这样一直到清晨,在她睫毛微颤,快要醒来之时,他又及时撤回了手,假装靠在另一边的壁上睡着。

苏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他的披风,心中一暖,悄悄地又将披风,盖回他的身上。

他装作此刻才被惊醒,迷蒙地睁开眼,望着她笑了笑:“天亮了。”

“是啊。”她也微笑:“谢谢你。”

她现在,经常对他说谢谢,让他心里发疼,因为这意味着生疏。

“不要再对我说谢谢,永远不要,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他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苏浅怔住,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最终还是只能低着头,又说了一声:“谢谢。”

他眼神里,有痛色一闪而过,但再没继续坚持,转开了话题:“今天晚上,就有客栈可以歇息了,会睡得好一些。”

她却摇摇头,轻声说:“要是行的话,还是继续赶路吧,我想早点回到帝都。”

封玦心情更加沉重,却也只得应了一声。

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他们终于到了帝都城外。

望着高耸的幽宁山,苏浅不禁心中唏嘘。

别人的人生,是往前走,而她的人生,仿佛是往回走。

她又顺着当初离开的路线,回到了原点。

只是,心境已不同。

经历过那么多惊心惨痛的曲折,如今她只想去做自己该做的事,至于安危,生死,她都已置之度外。

反正,她已是死过几次的人,再没什么好怕。

深吸一口气,她转头对封玦微笑:“进城吧。”

而这城门,并不好进。

封璃自然也得到了封玦回来的消息,若不是怕伤了苏浅,在路途中,他就已动手。

现在,他已至城门口,亲自“迎接”。

当马车被截住,封玦低声让苏浅在车中不动,自己先行下车。

“大哥怎么回来了?”封璃冷笑:“陛下不是命你守卫边关么?”

封玦扯了扯嘴角:“我回来,给你贺喜啊,你又是高升,又是娶妻,双喜临门,我这个做大哥的,怎能不亲自道贺?”

“大哥对我,真是情深意重。”封璃皮笑肉不笑:“那便回府,小弟好好陪大哥喝一杯。”

封玦泰然应允:“好。”

他并不怕封璃在王府设埋伏,毕竟若是他在自己家里出了事,那么凶手的范围,便锁定太小,他封璃,怎么都脱不了关系。

随后,他便又回到马车中,依旧拉紧帘子,而封璃也似根本没觉察到车内还有其他人,在旁边策马同行。

马车一直进了王府大院,最后停在卓然馆门口。

封玦先下来,苏浅随后缓缓掀开帘子,望着马上的封璃,淡定微笑:“好久不见。”

封璃的手,顿时勒紧了缰绳,半晌才轻轻回了句:“好久不见。”

苏浅从从容容地下了马车,便站立在一侧,安静地等待他们的安排。

“进去吧。”封玦没再看封璃,对苏浅说。

她也未反对,只对封璃微微颔首,便转身,慢慢走进了院子。

封璃的眼神苦涩疼痛,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叫住她。

封玦在她的背影消失后,抬头看向封璃:“晚宴准备好了,便差人来告诉我一声。”

语毕也转身离开,封璃终于出声:“她回来干什么?”

“她现在,还能去哪儿?”封玦反问。

封璃再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唇,一扯缰绳,往掩翠居奔去……

晚上,封璃居然还真的筹办了宴席,而且邀请的,不止封玦一人。

他选择的,是封濯每年祝寿的地方。

他是要告诉自己,如今他已是摄政王。封玦进入大厅时,嘲讽地笑。

其他大臣见了封玦,依旧恭敬,可和对封璃的恭敬程度相比,已有高低之别。

这便是世态炎凉,但封玦毫无所谓,他对某些东西,并不像封璃那般在乎。

封璃坐在正中央的高座上,俨然是当年封濯的架势,谈笑风生,尽享谄媚赞美,志得意满,只是一双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滑过封玦,冷芒暗藏。

众人在敬过封璃之后,当然也得敬酒给封玦,毕竟虽然相比之下,他如今暂时失势,可他仍手握兵权,日后会否反戈一击,也未可知。

封玦倒显得极为低调,对所有敬酒,都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并不多说。

在别人眼中,这便是颓败。

封璃已暗中着人散布消息,说当初阻拦女王回宫之人,就是封玦,所以女王归位,才将他远调边疆。

他们都揣测,这次封玦回京,大约是为了请罪或者辩解。

觥筹交错,众人都假装糊涂,只是饮酒作乐,不理封家兄弟之间的恩怨纠纷。

反正说来说去,这天下,都是姓封。

这几日在朝上,他们也已看穿,女王仍旧和当初一样,不过是封家人手中,牵着线的木偶,一切主张,不过是别人暗中操纵,借她的口传达而已。

夜深,人渐渐散去,封玦也起身,打算返回卓然馆,却被封璃拦住:“大哥,今日不如前往掩翠居,我们兄弟好好叙旧一回。”

封玦淡笑:“我们也不过几日不见,有什么旧好叙呢?”

“关于她。”封璃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封玦的眼神并不躲闪,镇定地看着他:“她的事,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封璃明白,他在暗指自己和夜骐的联系,也不避讳,干脆直言:“不错,我的确知道缘由,所以我更觉得奇怪,她为何一定要回帝都,就和你安安稳稳地生活在封城,不好么?”

封玦望着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平静的眼神下,似掩藏着极大的痛楚:“如今,她的心里,并没有我。”

封璃一怔,心中感觉,难以言喻,过了片刻才说:“那她……回来又怎么办?”

封玦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能一切都依着她,再没别的办法。”

封璃也沉默了,最后转身离去。

封玦望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后也返回了卓然馆。

苏浅房中的灯,还亮着。

他的心中,顿生温暖,她是在担心他吧,所以直到现在仍然没睡。

走过去,他轻叩了叩她的房门。

果然,门应声而开,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脸上有放心的表情:“你总算回来了。”

她一直在担心,今晚是场鸿门宴。

“没事。”他将手负在背后,对她微笑,怕自己会忍不住,抬手揉她的头发。

她现在的样子,太让人想心疼宠溺。

“那就好,这几天你也奔波累了,早点睡。”她点头。

他“嗯”了一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原本郁结的痛,有些缓解。

其实,就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方式守护,也很好。

至少,他能天天看到她,不必像以前一样,只有在梦和回忆中,才能遇见她。

第二天早上,封玦并未按时上朝。

当封璃在朝堂之上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等到封玦到来,说不清心中,究竟是该松懈,还是更戒备。

不知怎么,他仍旧觉得,苏浅这次回来,不太寻常。

而就在早朝快结束时,忽然看见他的亲信,在侧门口,焦急地对他做手势。

他微怔之后,起身过去。

对方告诉他,封玦已经进宫,身边带着苏浅。

顿时,他脑袋轰地一声,仿佛瞬间炸开。

他终于大概明白了,苏浅回来的意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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