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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在一起,天天宴席,晚晚歌厅,次次当然都是我掏钱。我知道他们手头窘困,我知道我赚钱就是为了大家活得更快活。

看我回来了,老于主动来陪我。

我说:“老于,三峡水库在建,以后无为大堤将不再是过去的险段了,汛期也不紧张了,你主持的部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他说:“我现在也想到外面去干。”

我一笑置之。

老于看到我笑,攮我说:“你回来上班,坐我的位子,我去上你的班,天天抱个女孩玩,我们两个换,你干不干!”

我说:“命是不能交换的。”

老于不愿意和许多人在一起,我这里人一多,声音一杂,他就走。

他喜欢静静地和我一个人待在一起,和当年一样。但是,我这里又很少有空。他一直想和我说点私房话。

有一天晚上,丫丫来请我去家里吃饭。我当然得去。我很看重我女儿,想念她,看着她那十三岁发身的身体,又怕她恨我,我给她的父爱是残缺的。

去了之后,我和赵幸福、丫丫一起吃赵幸福做的家常饭菜。炒土豆丝时,赵幸福还喜欢放很多的醋,丫丫和她仍很喜欢吃那种土豆丝。我们三个人坐在一张圆桌旁,我又对过去产生了幻觉,那感觉很温馨。

赵幸福开着玩笑说:“丫丫,这就是你爸爸,你永远的爸爸。他这人一生没认自己的爸,但他再怎么变,也不会变成不是你爸。”

我问丫丫:“丫丫,妈妈当县长当得怎么样?”

丫丫说:“妈妈是个好领导。”

赵幸福说:“丫丫,等你18岁以后,你就不归我抚养了。那时,你会去找谁?”

丫丫问我道:“爸,你这次带回来的那女孩,她是谁啊?”

我不想欺骗她,就说:“她是我租赁来的,她这次跟我后面都闷出病了,我不愿意一个人回来,你知道吗?”

丫丫对着圆桌,她已经长大了,摊开双手说:“爸,你一个人回来不是很好吗?……妈妈已经考上了中国社科院哲学所韦敬的研究生了,下半年她就要到北京读书去了。”

“啊?什么?”我听了,感到非常吃惊。

女儿眼睛里有自豪的亮光。

我看着赵幸福说:“真的?那应该庆祝一下。丫丫,拿酒,我和你妈妈是大学同学,应该庆祝一下。”

丫丫把妈妈的复试通知,还有录取通知,都拿过来了。

我看了,又把丫丫递过来的一瓶酒拧开,把清冽的酒倒进两只杯子里去。我端起来,站着,看着赵幸福,诚恳地说:“真的,祝福你!”

然后,我让冰凉的一杯白酒下肚,让神秘的粮食的精魂直冲天庭。

她说:“我把你丢在家里的书看了,就考上了。我本来想考社会学的,但后来还是选择了你爸爸。”

我说:“很好,很好。我为你高兴。”

然后,我一个人回到旅馆里。路上,直想哭。我当年的所有努力,像玻璃一样碎了。我只会虚张声势,而不会获得真的成功。我只是越来越会喝猛酒,猛的一下把自己逼得像一只黑屋里的猫,四处逃窜。我是一个无主的人。

没想到,老于在旅馆大厅里等我,他坐着抽烟。

他看我飚泪飚了几分钟。

然后他说,他有几年不抽了,专门为来看我,买了一包烟。

回到房间后,我们又坐着抽烟。他要我离开旅馆,而像过去一样,到他那里睡觉。他一个人生活。我也是。我们又都回到了一个人生活的状态里。我们是两个无魂人。生活把我们斥回,变成无主之人。

于是,我就去了。

我和他谈丫丫的抚养问题,谈赵幸福将要展开的北京读书生活问题。

我说,我和赵幸福商量说,丫丫我带走吧。但是,她说,交给你我当然放心,但是我也可以带她到北京读书,我们要问问丫丫愿意到哪里。结果丫丫选择北京。

老于说,丫丫已经有了选择权。

我说,是的。

到了老于家,我问:“三子现在怎样?”

“不晓得。”

“老于,……那几年你到底和赵幸福有没有关系?传言说你老于和她有染,我也当面骂过你。”

他说:“我也想啊,不过我和赵幸福都非常传统,不敢越雷池半步。”

我说:“你仅仅是希望别人说你们之间有绯闻?”

他说:“是啊,人们说说,就成真了啊。……你刚开始不在无城的那几年,她的日子并不好过,你家的蜂窝煤都是我找人运来的。后来她当官当上去了,家里好一点了,外面的应酬也多了,我们的关系就疏远了。……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很有失败感,很想到外面去打工,韦雄黄,你那里有没有什么事让我来管理?”

我说:“算了吧你!人在外面做事是很辛苦的,也很孤单、寂寞的,你没法体味。”

他说:“我老于是外县人,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也正因为这个我忠厚做人,努力往上爬,但我没有背景,也没有能耐,是做不上去的。我的家庭也是失败的,我和三子并没有养孩子。”

我问:“三子离开你她现在怎样?”

老于说:“她啊?……她肯定会活得很好的。”

过一会,老于又说:“其实当初弄错了,三子应该嫁给你这种人的。”

我说:“有一次我回来在菜市场旁遇到三子,三子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是你们没有孩子才影响到你们婚姻的?”

老于狠狠地说:“她是一个不合格兼三无产品,她应退回到她老娘那里去!……结婚后又不生蛋,她应该晓得自己是什么货色!”

“老于,你这话太歹毒了。我这人虽有点花心,和很多女性交往,但我一直尊重她们。三子不是很坏的人。”

“我也不想这样歹毒对她,但人和人在一起,待时间长了,就不能相敬如宾了。”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韦雄黄,你现在到底做什么?”

“做许多事。我现在有许多身份,但又没有身份,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干。你知道我喜欢玩,现在还是。大家都说我是个花心大萝卜,随他们去。其实我还是有点野心的,想做大事!一个人没有一个固定身份是不好的,人家都不晓得你干什么,但我无所谓,我立志做一个大玩家。看到你们还在原处没动我才觉得过去还在,初心还在。我也晓得我一直在瞎混,一直没有着落。不过,我会活得很好。今天赵幸福教育了我如何走以后的路。”

“她这样的人到了北京那样的地方,以后会飞黄腾达的。”

“她也许不想飞黄腾达,不像我们男人。”

“你怎么知道?”

“她和我说过。我们并不懂得女人。”

“你是说我不懂三子?”

“对啊,你懂三子吗?”

“懂。她就像一碗浅水。”

就在我要离开故地之前,三子某一天突然跑到旅馆里来找我。

她哭着对我说:“韦雄黄,你就要走了,我要跟你说一下,老于他生了大病了,他一直瞒着人,……他不想连累我,就和我离了婚,一个人挺着。老于是个孤儿,他想要个儿子,但我没给他办到,我对不起他。现在,谁也不能帮他了,他已经是晚期了……”

我听了,很有感慨。

我说:“我和他在一起聊了一晚,他没告诉我啊。”

“他不能说,他政治上还有前途,他不敢说,他怕一说人家就不提拔他了。”

“他这样想?”

“是的是的。你该怎么帮帮他?”

“三子,你要保重,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老于他这样思虑,我不能把他的政治前途从他的脑子里拿掉。我只能关心你。”

“我做不到不关心他,但他又要我千万别和别人讲。”

“他和你真离婚,还是名义上离婚?”

“我猜他是真的,想找个黄花大闺女,生个孩子。”

“那你就寻找你的生活去。”

“我们现在的生意也不如以前了,而他,越来越有地位,我有些舍不得。”

“你以前就不喜欢老于。”

“那时以前。”

“我不懂你了。”

“我若不关心他,他一个关心的人都没有了。他这一年下来,只和你一个朋友说了一晚话。”

“而且他还没有和我说掏心窝子的话。”

“我怎么办韦雄黄?”

“离开他你也可以活。”

……

在无城,人们告诉我许多事,这里就是一个世界,一世苍生。石小锁在当联防队队员时,押解暗娼的路上突然发情,出了事,被关起来了。阳斌的酒店开得非常红火,我们在他那里吃了好几场。他捣腾过苹果、土豆、西瓜、茶叶,后来终于开起了酒店。壮志由于我的引荐,他现在在杭州、上海、南京等几个城市间做起了专业美术模特。皮蛋已经淡出。

回上海之前,我又到了铜陵。前天邱笑田给我打电话,说路英海当年的女友现在的生活特别困难,正在到处找工作,我说让她跟着我一道到上海做点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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