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Chapter05蓄势待发的所有的柔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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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顶有光,他的脸是菱角分明的荣耀。我还以为我遇见了,神。

我新工作的这个公司刚刚新换了主顾,被一个女人收购了,不过这个女人神秘得很,我一次都没见过。我一直不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经常有人叫我去帮他们打印资料,跑腿买东西,那个抹着大红唇的被人称做莉姐的女人总是理直气壮地叫我帮她做PPT。

张嘉嘉跟莉姐在公司是死对头,就连我这个刚来不久的新人都看得出来。她们看彼此的目光总让人觉得,像是随时会撞在一起的手雷,杀伤力惊人,所有人都很自觉地避免自己被卷入她们的领地。

在这个公司里还有我们学校的一个学长,是今天下午来的。8岁,今年在国外刚读完博士。趁着主管不在,大家聚堆在一起八卦。

“这个高富帅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居然来我们这个公司了,听说这个公司以前是他叔叔的,不怎么景气,半死不活的。后来他叔叔不知为什么不干了,现任公司的Boss花了大把钱给收了。”

“好像帅哥的爸爸也有公司,他为什么不去他爸的公司?”

“笨啊,去自己家的公司怎么锻炼。”张嘉嘉一脸兴奋地冲大家嚷,“帅哥,帅哥来了!”

帅哥微笑着走过来,向大家自我介绍。大致内容就是我叫什么,哪里毕业,大家多关照之类的礼节性的客套话。

所有人都热心地寒暄着,我站在饮水机的那个角落里,充当一件跟饮水机差不多的摆设,没人注意到我,我认真地观望着被众星捧月的人。

我不太喜欢这个人,他跟人微笑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的心是坚硬的。我看到的是沉着谦虚的外表下,有一颗异常骄傲顽固的心,就是那种我不是跟你们一路货色的人的感觉。总之,我不大喜欢这个人。

这个家伙叫卢浩楠。卢浩楠跟大家短暂的寒暄后就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大家再次扎堆。又开始balabala,嘀嘀咕咕。

“这位帅哥,太随意了吧。”一位女同事夸张地大睁着眼睛。

“白T血衫外面还套了件短袖格子衫,还有那个不入流的大头鞋,啧啧啧。”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越聊越HAPPY。

“清园帮我冲杯咖啡。”张嘉嘉说。

“好的。”我答应着。

张嘉嘉幽深地叹了口气:“明明打扮得那么屌丝,不过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然后她斜眼看着对面穿着名牌的桃红色小西装的莉姐:“就比如五千块钱的衣服给女屌丝土鳖穿,还是屌丝土鳖,五十块钱的地摊货穿在女神身上,女神依旧是女神。”

“你是外貌的VIP会员吧。”我笑,把她要的咖啡递给她。张嘉嘉侧头,耳朵上的绿宝石耳坠随着她摆动:“你怎么知道,我VIP好多年了,差不多从我三岁的时候吧。”

“大神!”我虔诚地表示膜拜。

“贱人来了,该干吗干吗去吧。”张嘉嘉无奈又不屑地瞧着自己手里的杯子,众人也都悻悻散去。

莉姐一过来就问我:“刚才那个小sao货在这唧唧歪歪了什么?”我笑笑:“没说什么。”

莉姐撇我一眼,又冷哼一声,她看我看众人的时候眼睛是长在天灵盖上的。因此,我并不觉得她是个真正聪明的人。

然后她丢给我一摞文件:“正反面三十二份,然后发到每个人手里。晚上大家都走了以后你打扫一下。记得走的时候锁好门,要不然丢的东西算你的。”

我叹了口气,一转身看到了新来的卢总监。出于礼貌,我冲他笑笑。

“刚才好像没有见过你。”他说。

“卢总监好,我刚出去帮忙买东西了。”我说。他笑笑就走开了。

晚上八点的时候,所有人都走了,我拧亮了所有的灯,不过卢总监的那层除外。那位新来的卢总监依然还在努力中,他办公室的玻璃是透明的,没有开灯,把房间跟房间切割开的不是隔断玻璃,而是光。他一直对着电脑屏幕,因此脸色白得不像个真人,不过,令我惊异的是,即使光芒让他的脸已经那么圆润了,可是,他的脸依然有着坚毅的肃穆凌厉。

因为太安静了,我完全可以听到他电脑悠长的喘息声。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是泉眼,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光明,我穿着宜纱借给我的高跟鞋流畅地踩在质地上层的地板上,日光灯太亮了,被照耀着的光滑的地板变成了波光粼粼的湖面:“真的好寂静啊。”我居然把心里由衷地感慨说出了口,战栗的感觉立刻占领了全身。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玻璃隔间里的人已经站到了我面前,他很高,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他的睫毛很长,比女孩子的睫毛还要好看,他的微笑因为有了倦意而变得柔软。

他头顶有光,他的脸是棱角分明的荣耀。我还以为我遇见了,神。

“莉姐叫你最后锁门是不是?”他说。反应过来后,我点头。

“你跟我一样是新来的吧。”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是因为他从容地看着我的眼睛还是办公室太寂静的关系?反正,我有点紧张。

“对,不过比你早半个月。”他的微笑带着力道,“你先回去吧。门我走的时候会锁。还有,不用因为你是新来的而太包子。”

“谢谢。”我说。其实我本来就挺包子的,不过我自然没说这个。

晚上十点的时候,我收拾利落准备去夜场唱歌。前段时间袁珊做了流产,跟所有受了伤的女人一样,做了流产之后的她,不再相信任何男人,也就是说,她已经不再期盼世界上出现奇迹。她依旧美丽,依旧妖娆,但是伤痛让她已经脱胎换骨了。

我不会像她那样,我永远不会像她那样,被骗了就有了戒备,受伤了就生出恨意,遇上了挫败就懂得教训。我不允许自己那样活着。

巴哈只有一根G旋就能成就传奇,所以我总是相信,残壁断垣上也有可能长出鲜花。

小霍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估计他是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为什么我已经那么心狠了,我还是会想他。就在这时候,当我的目光扫过吧台上那几杯颜色艳丽的酒杯,扫过门口的拐角上的那副巨大的海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

他从哪里过来的,家里还是公司里?不是已经半个多月了吗?为什么他依旧那么憔悴。我忽然觉得好紧张。我忽然想流泪。我鼓励自己要有勇气平淡地面对他,我不可以难过,实在太想他的话,偷偷地看几眼他也行,但是不可以多。

我要去唱歌了,为什么我那么紧张呢?我想,那是因为当我走到台上的时候他就看到我了。我躲在人群里看了他足足有一分钟,他始终没有看到我,眼神偶尔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偶尔抬眼看看前方光怪陆离的人群。就在我决定要收回目光时,他忽然笑了。我确定不是因为他前面的人群,也不是因为他手里的杯子。

勇气就在这时候莫名其妙地包围了我,我也不知道它们忽然蜂拥而至,究竟是来自于我身体的哪里。

那天出奇的,我没有唱王菲的歌也没有唱任何流行歌曲。我想起了外婆,我的外婆是个基督教徒,在她没生病之前,我喜欢听她跟上帝祷告的声音,是那种谦卑的类似于哭泣声一样的语调。然后我就想起了多年前,她不断唱过的一首基督徒才会唱的歌。

我还是等了一会儿,我想等所有人都稍微安静那么一点。让积蓄在胸腔里的情绪淹没我,还有多年来,蕴藏在我心底的,蓄势待发的所有的柔情。

“你为什么爱我,你究竟看到什么

站在镜子面前我都想躲

连我自己都不爱我

走到路的尽头,依然是你在守候

你从未停止等我

你从未放弃爱我

你究竟看到什么,站在你面前满是过错

为什么不让我就这么堕落

走到路的尽头

依然是你在守候

人生可以重心新来过

因你从未放弃爱我……”

我眼前的人群和灯光粘着了一起,一大片模糊的光晕,错综在一起。我就知道,我会哭。那也是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喧嚣的夜场如此安静。像一座巨大的,掩盖着繁华肉身的坟墓。

我从台上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在公司里,每天走得最晚的就是我跟卢总监。几天相处下来,觉得这个人还挺有意思。他经常会在午休的时候过来跟我们聊天,讲一些冷得冻死人的笑话。不管别人是不是真的开心,反正他挺开心。

下午三点的时候他从办公室里出来,跟我要了一杯速溶的咖啡,然后巡视着所有正在努力工作的人们。他站在嘉嘉后面停了下来,于是嘉嘉更努力挥着笔,画啊画。

“嘉嘉,你好认真。”他说。

“谢谢卢总监夸奖。”然后我就看见嘉嘉笑的嘴角都快扯到耳朵那了。

“草稿不错。”卢总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嘉嘉的头立刻就磕到了桌子上。嘉嘉面带微笑,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个是正稿啊,正稿!”

“咱们这很多新来的都比你这个画得好。”他指指我。

“清园,你会画吗?”嘉嘉问。我都看见她眼神里的锥子了。

“会那么一点点,不过百分之百跟嘉嘉姐比不了。”我笑笑。

“你太谦虚了。”卢总监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微笑着说。

大家下班了,又剩下我跟卢总监。

“听说你是S大学的。”他在里间忽然说话了,吓了我一跳。我使劲点了下头。忽然想起他并没有抬头看我:“是的。”我说。

“我以前也是。”他说。

“学长你真努力啊。”我说。

“我入了股,所以我要比你们更努力这个是自然的。”这时候主管忽然进来了,风风火火的:“我把钥匙落桌子上了,沈清园你还没走?”

“她哪天也没早走过。你每天不是都留给她让她拖着不走的事儿么。”学长说。

“我哪有?”主管叹了口气,继续说,“快回家吧。”又看了看卢总监:“你也是,早点回去吧。”得到了命令,我立马撤退。走到电梯那的时候,看见了宜纱。

“宜纱,你怎么来了?”我惊讶。

“我来接你下班。”她穿了件像防晒衣那样白色透明的上衣,不过没有任何图案,里面黑色的裹胸清晰地漏了出来,马尾梳得高高的,青春活泼得简直就像个少女。

“你冷不冷?”我问。

“我热着呢。”她拉着我的胳膊,透过衣服,仍然能感觉到她的手很凉。

“记得多穿点,天气冷了。”我担心地说。

“你好像我妈啊!”

“我年轻着呢,昨天还起了一颗青春痘。”我笑。

“生理期才起的那种吧。”她板起我的脸,像打量菜市场的一颗大白菜那样。

“我们这有一个帅哥。”我说。

“真的?”她瞪圆了烟波流转的大眼睛,头发随着她幅度过大的表情微妙地摇摆,像动画片里的美少女战士。

“真的。你没事可以常来瞧瞧。”我微笑。

“好说好说。”她笑嘻嘻。

“不过别犯花痴。”我敲她的脑袋。

“你没犯过吗?”她拿眼睛斜我。

“也是。”我回。

“不过,你要不要看看啊。”我拉着她往回走。

“我现在对帅哥无感。”她拉着我往外走。

我们在外面吃过饭,回到家里洗了澡,两个人一起砸到床上聊天。今天不用去唱歌。

“对了,宜纱。我在这里真的方便吗?你的唐西佑会不会随时过来。我的意思是说,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他很少来我家,我见他都是在他的房子里,他在外面有很多房子,不至于来我这。当然了他也不管我认识了什么人,交了什么朋友。”她有一瞬间失神,“不过我跟他提过你。就是你第一次来医院给小西看病的时候。”

我忘了她随时会在西佑面前谈起我,我惊悚地坐了起来:“你说了什么?”她倒一点不惊讶:“什么什么,我就是说我在医院看见了还没到十八岁的女孩子,女儿都一岁了的失足少女,单亲妈妈好可怜啊。”

“没了?”我说。

“还有什么,难道你要跟我抢男人?”她横眉竖眼地挤对我。

“我不稀罕。”我笑笑,如释重负地躺了下来。

“我是不会把他介绍给我身边的人认识,我也不会在他面前提到你们的名字。”她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你想他,对吗?”我问。她侧过身,拼命地点头,头发丝蹭着枕头,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幽怨:“可我不能去找他,那样他不喜欢。”

“傻瓜。”我充满怜惜地看着她。

“你今天有没有调戏你们院里的医生。”我逗她开心。

“什么话,我天天有。”

“天使姐姐,你的节操呢?”我笑。

“碎了一地。”

“知道就好。”停顿了三秒。

“我不能死死地攥着他,那样我会变得很可怜的,清园儿。”她总是在我们聊得最畅快的时候意兴阑珊地说起西佑。也正因为这样,我才知道宜纱有多想念他。我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我的曾经跟我的此刻,同样被思念折磨着。

我经常会接到宣朗的电话,他最近在外面出差。他总会问:“还好吗?应付得了公司里的人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当然没有。”我提高了点音调。

宣朗:“我怕你智商不够用,被人卖了了也傻呵呵地帮人数钱。”

我:“你说的是啊,我现在正在楼下的餐馆里数钱呢,我总觉得老板娘多找了五块钱。”

宣朗:“这么多啊。”

我:“是啊,好多啊。”

宣朗:“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票子吧?”

我:“对啊,你怎么知道?”

宣朗:“我就知道。”

我:“不说了我要回去了。”

宣朗:“好。自己凡事多留神,我下个星期就可以回去了。我回去就会看你跟小西。”

我把所有人的饭拎回来,莉姐不满地看了我一眼:“这么慢啊,小姑娘,我以为你做饭去了。”

“买饭的人多,所以就慢了点。”我微笑。主管过来拍拍我的头:“这小姑娘一笑满屋子都是春天啊!”然后众人赔笑。

我心想,我这个姑娘女儿都有了,说出来会惊掉你们下巴的。我还真有点想小西,忽然就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你干吗去?”卢学长的声音从背后不咸不淡地传来。

“去卫生间。”我回头。

“是吗?我也想去。一起去吧。”他说的时候几乎是面无表情啊,就跟说给我来杯咖啡一样。附近听到的同事们都在向我们行注视礼。嘉嘉打开饭盒的手都停了,瞪大了眼睛瞧我们,然后冲着我们嚷:“我!也!想!去!”

其实我不是想去卫生间,我就是想悄悄地出去,给小西打个电话,自从她生病以后就懂事多了,不怎么找小霍了。虽然她不吵着要爸爸,但是我怕她不开心。没有时间去看她,我都会给院子的阿姨打个电话,叫小西来接。我累了的时候也想听听小西的声音。

面对此刻尴尬地想撞豆腐的情况,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我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忍忍也是可以的。”我说完这句话,同事们都要笑喷了。

卢总监忽然说:“辛苦了。”然后若无其事地笑笑。

“不辛苦。”我违心地说。

“她不辛苦,你看她整天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她什么时候辛苦了。每天画‘草稿’的我才辛苦啊。”嘉嘉终于抓住了机会。

卢总监看了她一眼:“说的是,草稿画多了,上进心都就饭吃了。嘉嘉,还是好好画正稿吧。”嘉嘉利落地合上了她的饭盒:“卢总监!你也太狠了吧。好歹我在公司里也是个有级别的人物。”

“嗯,说的是。地主级别。”他笑笑。然后卢学长真的就去了洗手间,嘉嘉屁颠屁颠地也真的跟去了。一个奇葩的公司,一群奇葩的人。

中午的时候宜纱短信我:“今天我就不回去了。你懂得。”

我回:“我不懂,你说说。”

她回:“坏淫……”可是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她居然在。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我问。

“本来是的。可是他忙着对抗他老爸,没什么心思搭理我。”她继续说,

“清园儿,我都想好了,我要智斗他身边的各种红绿茶婊,各种黑木耳。”

看着宜纱斗志昂扬的小脸,我真担心她有一天知道了,我曾经跟唐西佑的关系,那我们姐妹的关系就完蛋了吧。不过也不一定,因为宜纱不是普通的人,她那么豁达那么乐观,有那么多奇妙的想法,她最厉害了。

上床睡觉时,她忽然拉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我要每天睡觉前给你讲点我的故事。以后,你记得把它写进小说里。红了不要忘记我宜纱。”

“当然当然。”我满口答应着。

“清园儿,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是有自闭症的。这是我妈妈说的。在这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东西不是毛绒玩具,是我们家的那个大衣柜。我经常缩在里面装乌龟。其实我不觉得自己有自闭症,我就是觉得衣柜看起来比床安全。我不说话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说的东西,我也不喜欢他们,他们就是我见到的学校的小朋友。他们太吵啦,像早晨我没睡醒时就跳到窗前枝头叽叽乱叫的小鸟。讨厌死了。可是当时我太小了,我没办法跟大人们说清楚,其实,我真正不喜欢的是我们生活的世界。不过,我现在很喜欢,因为这个世界真的是太精彩了。

我的青梅竹马,我们暂时就叫他L哥吧。我不想提起他的名字,一想起他的名字我就心痛。L哥爸爸是自己开公司的,妈妈是老师,他妈妈跟我妈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密。有段时间L哥的爷爷脑淤血住院了,他爸爸妈妈经常不在家,我妈就叫他来我家吃饭。他常常说我妈做的饭好吃,他其实很会说话,就算说的不是真心话看起来也诚意十足。我妈最喜欢他了,每年过母亲节的时候他都会给我妈买礼物。他小的时候个子就挺高的,稍微有点瘦,不过不虚弱,从他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个很有力量的人。

他经常来我家蹭饭,早上的时候我还没睡醒,他就打开衣柜把我从里面拎出来。像拎一只小动物那样。一开始我很恼火,横眉竖眼,各种不待见,他一点也不生气,他的声音总是很轻,他说‘纱纱你这个大懒虫在里面化蝶呢’。他很有耐心地哄我跟他说话,他微笑的时候我就觉得早上的阳光,从窗户那,深深地涌进我的皮肤里。”

“这就是你传说中的初恋,你上次说的那个?”我问。

“对啊。”她眨眨眼。

“青梅竹马,继续。”

“那天我坐在窗台上,把头往下伸,看下面两个女人吵架,我听不见她们争吵的声音,因为我家住17楼,我只能看到她们两个人比比画画的样子,像两只蚂蚱在打架。后来L哥就来了,他敲我房间门的时候我没听到,他很惊恐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胆战心惊地向我伸出手,叫我不要动。他当时的表情吓到我了,我都不敢眨眼。他把我抱下来,难过地说:‘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我怕,一不小心我就再也没有机会看见你变成漂亮的蝴蝶了。’后来我爸特意给我的窗户加上了一层铁栏。我就知道,一定是他告诉我家人的。”

“清园儿我累了,我明天再给你讲,我有好多好多话,好多好多故事,我没有地方说,还好我终于找到了你。”

“可怜的姑娘,我喜欢听你说话。”你幽默开朗,这样的你,身上居然有种与生俱来的悲情的力量。

“真好呀。”她由衷地感慨着。

“是啊。”我感叹着。

“其实,我们都一样,清园儿,因为,我都是受过了灾难才变得很勇敢的。我觉得我活得很好,很开心,没有什么事能打扰到我,我越来越相信自己很漂亮,我就是人们嘴里常说的那种天使。我是天使,跟我的职业无关。”

“我也要跟你说我的故事,天使姐姐。”

“好呀。”

“我也给霍迦南读过小说,你知道吗,宜纱,我等了好久,好久,我要给我喜欢的男人读我喜欢的小说里的句子。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想法都快成了我的梦想了。有些小说里的句子冷静又炙热,有些作者很了不起,他们总是可以驾轻就熟地说出很多事情的真相。很久了,我依然喜欢这句话。

“爱情是一场厮杀。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天杨会输得很惨。江东是个不会做梦的人,我说的做梦跟理想野心没有什么关系。一般来说,当一个会做梦的人落到一个不会做梦的人手里会输得很惨。”然后我就听到了安稳的呼吸声,我就知道,她睡着了。可我还是想说,我要接着说。我早就输过了,所以我不是特别在乎自己还是不是会输掉。

我这个人永远是那样,喜欢的东西永远就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我再多想表达一点自己内心的感受的时候大脑就开始短路,我都怀疑我脑子里是不是有个开关的闸门,永远南辕北辙的、事与愿违的跟我乐此不疲的作对。

命运就是用来跟人较劲,然后在某个时刻轻轻松松毫不费吹灰之力地让你成为它的手下败将。其实,我从没想过要战胜什么,因为我知道我会输掉。

我会输这件事,从我看见宣朗开始。

我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那时候我十六岁,那是一个可以随时随地可以飞蛾扑火的年纪。那时候我外婆还活着,只不过她忘了很多事情,她记忆里的我永远只有九岁,而她自己活过的痕迹停留在她二十岁的时候。

她不记得十六岁的我就是九岁的我,所以每天我放学回来,她都在门口等我,准确地说是在等九岁的我放学。

她说:“姑娘,你看见我们家圆圆了吗?”我说我就是啊。她像打量一个人是不是坏人那样审视我,过了一会她善意慈爱的笑容就绽放了。她说:“我记得你了,你是那个每天给我做饭的小姑娘,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然后有一天外婆出门去接九岁的我,我整整一天都没有找到她,后来一个十七岁的男生把她带回来了。

十七岁,他就像是个从天而降的梦。

那时候的宣朗那么俊朗,那么阳光,那么绚烂。他拉着外婆的手慢慢想向我走来,十六岁的小女孩理所当然地不知所措。天那么热,他却那么清爽。

他微笑,一脸的阳光璀璨:“你外婆好棒,她还记得自己家的地址。”那是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喜欢他脸上的微笑,那个微笑,让十六岁的我,甜蜜眷恋。

从那以后我打听他在哪里上学,他住在哪里,他每天放学从那条路回家。那时候的我,跟所有的犯花痴的小女生一样。接下来的故事有点狗血,狗血到适合拿来拍成一个三流的电影,放给肾上腺素以及荷尔蒙飙升的青春时期的孩子们。

每天我都蹲在柳树底下看他打球,因为他的个子很高,所以经常跟隔壁大学的学生打比赛。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唐西佑也在里面。而且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宣朗的每个动作姿态,他挥汗如雨起承转合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跳得过快的心跳声,好像整个人都在海上,潮水的声音很容易淹没我。当他往我这边望的时候,我就战战兢兢地把自己藏在老柳树的后面。然后静静地听着自己空旷甜蜜的心跳声。这是十六岁孩子的一个游戏,她非常地投入。

那天,我依旧在晚饭后来到学校广场偷偷地看他打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已经站了三个比我大两岁的女生。当我依旧迷恋他在长风中奔跑的姿态时,有人在我后面扯住了我的头发,我没来得及看看后面的人是谁,已经被拖到了学校的车棚里。我很惶恐地看着她们三人,那个依旧扯着我头发的女生的肩膀很宽,非常适合当衣服架子,另一个算得上漂亮,不过是那种大众化的漂亮,丢在人群里,就是ABCD的那种,还有一个,我看得出来,她跟我一样惶恐,她的肩膀都在轻微地颤抖。她的恐惧里有怯弱的暴戾跟残忍,跟前面的两个女孩子比,她更可怜。

她们嘴里骂着一些很难听的话,扯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恐惧像黑夜那样吞噬了我的心脏,疼痛在黑夜中对我招手微笑。然后我就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干吗?”那是放学的时候,车棚里没有几辆自行车,很空旷,他的声音在空旷中变得神圣。我梦寐以求的救世主来了,我一面在心里求救,一面希望他不要来,因为那时候的我好狼狈。

那三个女生停下手,看着他都愣住了。然后,所有的对白所有的斥责都是乏善可陈的,不用说出来,也可以想象得到。再后来她们三个走了,他蹲下来,跟我说话,我不记得他跟我说了什么,我始终蜷缩着自己没有说话,后来他也坐下来,试图安慰我被恐惧惊扰到的心脏。我第一次靠他那么近,我知道,这是惩罚后上帝送来的惊喜,只是这时候我已经不想要这份惊喜了,刚刚因为他,我经受了一顿让我做噩梦的折磨。自尊心不允许我跟他说话。

后来的后来他经常会送我回家,我终于由衷地感谢上帝用惩罚带给我的惊喜。

那天我去楼下超市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曾经联手打我的三个女生中的一个。一直不那么勇敢的我居然跟了上去,她家住在我隔壁的那个七拐八拐才能豁然开朗的小区里。这个女生就是打我时,比我还惶恐的那个,那时候我十六岁,我迫切想要体会一下报复的快感。就在我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冲了上去,她的挣扎都是怯弱的。我把她按在地上,抓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往地上撞。像拍皮球,一下一下……看到血的一瞬间我就惊醒了。

从那个七拐八拐的胡同走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一个男生站在那。然后他跟我说:“你够狠!”

“是你。”我惊魂未定。

“你还记得我。”他笑笑。

“你怎么在这。”

“我是你刚刚打的那个女生的男朋友。”他就是唐西佑,那个女生是他当时的女朋友之一,那天他刚好送她回家,转身离开时,他看到我跟着他的这个女朋友就好奇地跟来了。到底是谁狠?看着我打他女朋友,他都没有过来阻止。

其实,在那之前我见过唐西佑。有天晚上我去药店给外婆买药,外婆有偏头疼的老毛病,恰好那天没有药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药店的台阶上,天已经很晚了,街上没什么人,他的头在流血。我虽然害怕但还是过去问了问,我一过去吓了一跳,血流得好快,下意识地我就去捂他的头。我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把他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去医院?”我惊魂未定地问。

“流流血挺好。”他很淡定地说,然后他就笑了。“我是坏人。”他说。

我看了看这个人,也就是个学生样子,长得还不错,肯定是血流多了,大脑缺氧胡说八道,哪个坏人会告诉别人他是坏人。

“你脑袋没事吧?”

“你快走吧,小姑娘。胆子真大。”他咧嘴冲我笑。

“那你去医院吧。”

“我没事。”

“你还是去医院吧。”

“我死不了。”

“我觉得还是去医院比较好。”我以为他会生气地骂我有病多管闲事。不过没有,他居然笑了,笑得很好看。头上的血都流到他耳朵上跟脸上了:“我喜欢你了小姑娘。”他不紧不慢地说。

我被这句话吓跑了。我安慰自己,外婆的偏头疼要紧,赶紧回去送药。那个人说他不会死就不会死,谁会让自己流血流死,那样不好傻吗?于是我就跑了,这次我又看到他了。在我被魔鬼缠身的“复仇”时刻。我们因此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时候。

他也是个受尽折磨的人,他用自己的方式活着,甚至不需要理解。他很强大。我曾经以为我真的爱过他。

世俗和当时潦倒举目无亲的日子折磨得我体无完肤,尤其是我发现我怀了小西的时候,我以为岁月真的是无穷无尽,我得有足够的力量来对抗它们。我休学一年,谢谢当时知情的班主任对我的帮助,谢谢还是个学生,以为我没有钱,偷偷攒钱帮我给小西买奶粉的宣朗。谢谢,那个遍体鳞伤依旧坚强的我自己。我以为,从此以后我会懂得教训,可是我没有。

那天,霍迦南的车停在我学校的大门口,从他跟我说话的那一刻起,我就隐隐约约地觉得,我完蛋了!我又要变成不要命的飞蛾了,就算是毁灭的烈火我也要扑上去试试。

我就知道了原来四年前的那场烈火并没有让不管不顾的飞蛾心中上升一点悔意。那些不要命的柔情依然照耀着她遍体鳞伤的翅膀,那一点希望世界还可以给她点好的期盼的意念,融化了她。别笑话她蠢,蠢货通常有别人没有的伟大,以及对命运强加给她的厄运抱有源源不断的善意。她不想冷漠又绝望地活着,她只能这样去做。

周六的时候全体成员来加班,下午三点才放行。我打算去附近的超市买点食材,晚上接小西回来。刚到超市门口就看见了卢总监。

“好巧,学长!”我笑笑。

“不巧,我刚看见你过来了。今天下班早,你这么早就回家吗?”他问。一脸上司对下属的那种和蔼可亲的笑容。

“不打算回家。”我说。

“我也是,我请你吃饭吧。”他微笑。

“我还没说完。”

“你说。”

“我打算先看我女儿去。”

“你结婚了?你不是大学没毕业吗?”

“没结婚,没毕业也可以有小孩。”他很无语,不动声色地看了我许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小孩子几岁?”我不打算回答他,于是我说:“我要去买东西了,我叫了朋友一会过来。”

“那好。我去吃饭了。”他跟我告别。

我站在超市门口等了一会,宜纱过来时脸上带着怒气,张牙舞爪地开始嚷:“我刚看见西佑跟一个女人在一起,动作甚为亲密。”

“你不是不计较这个吗?”我问此刻风风火火的宜纱小姐。

“那是我以前没真的看见!再说了,我都说了我准备斗他身边的各种茶婊跟黑木耳了。”

“清园儿,我没心情买菜做饭了。”此刻的宜 纱充满了打了鸡血的战斗力。

“那你去抢回来。”我鼓励她。

“好。管他高不高兴!”

“有骨气!”我继续鼓励。

“我要用我手里这把烂牌打赢其他女人!”

我:“干巴爹!”

她怒:“你爹才干巴!”

我笑:“原来白衣天使比我还土!”

她不屑:“天使不屑与大便为伍!”

我继续笑:“干巴爹就是加油的意思!”

她也笑:“你干吗不早说啊。”

宜纱忽然指了指我后面:“清园儿,你后面有阳光。”我回头,看见了霍迦南,他看着我们笑得好灿烂。

我错愕地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地对宜纱说:“那明明是一堵墙。”他大跨了两步,走到我们跟前,说:“还是白衣天使会说话。”

“那是。”白衣天使开始梗着脖子自大了。宜纱看了看我们,扬起脸:“我走了,战斗去。你们聊。”

“好的。使劲加油!”小霍对他挥了挥手。她也冲我们夸张地挥手。

“唐西佑那种人,值得她这样吗?”小霍惋惜地看着宜纱的背影。

“你怎么来了?”我问。

“找你玩儿。”他笑笑。

“先给钱。”

“天涯歌女本色啊。”

“对啊。”我笑。

“那个男的,是谁?”他问。

“哪个?”

“记忆力减退还是装傻充愣呢。”他有种过来掐我的冲动。我假装淡定地笑笑。

“你是不是破罐子破摔啊?”他鬼魅地笑笑。真没想到再见到他会如此轻松,甚至比以前跟他在一起的那时候还要觉得放松。完全不记得上次在夜场唱歌时看到他为何会如此紧张。

“我其实是路过这里,看你跟那个天使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他说。

“嗯。”我忽然词穷。

“我把小西接来了,在我车里。”他说。

“你怎么能把小西一个人放在车里,里面很闷,这样很危险。”

“她睡着了,我就没忍心抱她出来。”

我们往停车场走着,我问:“你为什么要接小西?”

“她每天差不多都有给我打电话,你不知道吧。”他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好像打赌赢了别人的小孩。

“我说她怎么从来不跟我嚷着要爸爸。”

“小西,很聪明。”他说。

“谢谢。”

“我没夸你!”他十分耐心地看了我一眼。

“你夸我女儿了,我代她谢谢你!”他皱眉,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很不要脸的说,“不用,我是她爸爸。”

小西醒了,两个小手糊在玻璃窗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们,我刚进车里她就扑过来抱住我,把她的小脸贴到我肚子上:“小西好想清园儿。”

“清园儿也好想小西。”我亲她软软的小头发。

“我们要去爸爸家了!”她欢呼。

“我们要去宜纱姨家。”我捏她她欣欣向荣的小脸。

“为什么?”小西懵懂地看着我。

“小西是我接的,当然要跟我走。是不是西宝儿?”他冲小西眨眼睛。小西也学他眨眼睛,弄得自己像个斜视儿童。

“你不去就算了,别跟我抢西宝儿。”

“明明是我女儿,小西去哪里清园儿就去哪里。”我紧紧地抱着小西。

“想跟我一起回家就直说。”他回头冲我奸诈地笑笑。

到家了,我在心里说。这屋子里还有久别后的味道,不过依然是我熟悉的。其实也不久,才两个多月。我不是在心里没有期盼过自己会再回来的,我一想象自己回到这里而现实中我却在另一个地方,所有的期待、欢喜、激动都变成了悲凉。

我很真诚地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不是第一次怀疑自己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我真的不明白自己一次次毁掉自己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期盼,我总是在犯“错把杭州做汴州”的这种不入流的错误,遍体鳞伤的时候我告诉自己,那是因为我所有的期盼都是冲着错误中的那点好去的,一次次让我伤心欲绝不是我自己,也不是别人,如果真有命运这种东西的话,那么它就是罪魁祸首。

小霍在打电话叫外卖。

“干什么呢你,小西?”我女儿在扒冰箱门。

她不理我。

“没有礼貌啊,你太不自觉了。”我打了她屁股一下。

“为什么?”她回头看我。

“哪里还有为什么啊,宝贝。”

“爸爸家啊。”我还以为她听不懂我说什么呢。我有点紧张,没有小西那么自然。如果我不围着小西转,我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小霍打完电话,在卧室里冲我喊。有什么好说的,我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最近过得好吗?”他问。

“挺好的。”我面无表情。

“有多好?”他咬牙切齿。

“非常好。”我微笑。

他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换衣服,我看见他背上起了好多小红点。

“天气都冷了,你为什么还起了热痱子。”

“不知道。”这次换他面无表情。

“你去跟小西要点她的爽身粉。”

“我有这个!”我一回头,发现她正扒着门缝看着我们,扯着灿烂的小脸,我再一眨眼,小西已经屁颠屁颠去翻她的大包了。

“不用!”他有点咆哮。

“怎么了?”我十分疑惑地问。

“那是给小屁孩擦屁股用的!”

“你也能用啊。”我微笑。

“你骂我。”

“没有啊。小屁孩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你最近有智商了。”他瞪我。

“嗯。不零下了。”我配合道。小西跳过来了,捧着圆圆的盒子:“爸爸,给你香香!”

“小西自己用就好了。爸爸不用。”他揉了揉小西的头发,太用力了,小西可爱的蘑菇头都凌乱了。

“没事,我们一起用。”小西天真地瞪着圆圆的眼睛,谦让地说。

“真客气啊,西宝儿……”他脸上的表情一抽一抽的,我偷笑。小西的头发被他揉成了鸟巢,我赶紧去捋捋。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就响了,按的频率跟战乱似的,太没神秘感了,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袅袅小朋友。我去开门,倒是吓了她一吓,看见我的一瞬她没精打采的表情立刻生动起来。就那么一瞬间,我就看出来了,她脸上多了种被恋爱折磨过的痕迹。

“哇,清园儿姐姐我好想你。”袅袅扑过来,重重地把她身上的力量都压在我身上。再然后她就进来了,欣喜地叫“哥哥”。袅袅总让我觉得,她过多久都不会长大。

“小西瓜也在啊,小宝贝,我捏捏。”小西迅速闪了,躲到小霍身后。

“不要害羞嘛,我捏捏。”袅袅继续发挥她缠人缠到底的精神。

“下手没个轻重,做事也是,怎么不捏捏你自己的厚脸皮。”小霍掐袅袅的脸。我茫然地看着这对兄妹。

“哥哥,这次我们真完蛋了,别问我具体的,也别骂我,我会更难受的。”袅袅眼睛里含着泪,伤心绝望都盛在眼睛的湖泊里。虽然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听她说话的语气跟内容应该是分手了之类的。

我看看小霍,他也看看我。于是保持沉默。

像是变脸那样,袅袅又开始恢复她的本色:“这么多好吃的,还好我出门没吃我妈做的饭,我都吃腻歪她做的东西了。”

“不是我做的,是叫的外卖。”我微笑。

她拿着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我就说嘛,怎么这么好吃。”她突然反应过来,冲我谄媚地笑:“不是啦,清园儿姐,你做得更好吃,关键我这不是饿了吗,饿了就饥不择食啊,什么都好吃。”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咽下嘴里塞得过满的食物。“清园儿姐姐,你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我很想你,哥哥也是,不过他不好意思说。”她冲我眨眨眼。

唐东彦一定是真的很喜欢你的袅袅,你那么生动,你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能轻而易举地钻近跟你面对面说话的人的心里。你真的太像一个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有这种本领。

小霍拿筷子敲她的脑袋:“瞎说什么。”

“袅袅,你真的还好吗?”我看着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菜。她真的知道自己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吗?她放下筷子,失意地看着桌子上的一角。很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菜,所有人都很安静地看着她,就连小西都握着勺子不动。

“哥,清园儿姐,其实,我只是想让自己待在有人的地方,只是有人也不行,我还需要有人跟我说话。”她哽咽着,她想冲我们微笑,只不过那个微笑绽放出来的时候非常的苦涩僵硬。

“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一下戳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一下一下,好疼啊,哥哥。我不能跟我妈说,她只会指责我骂我。我不是来告诉别人我犯了多大的错误的,我根本就没错。我需要有人跟我说话,说什么都好,我只想说说话,你们陪我吧。可是说什么呢,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好难受啊。哥哥,怎么办?”

小西在这时候往袅袅身边蹭了蹭,仰着小脸看着袅袅。袅袅拍了拍小西的头:“小西瓜,乖。”说完,袅袅的眼泪就滴下来了,小西忽然抱住她。我去抱她们两个,小霍来抱我们。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小霍在袅袅耳边说。

“不会好的。”袅袅固执地说。

“会的,你现在难过,所以会有点悲观,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小霍安慰她。

“真的?”袅袅问。

“真的。”他回。

“是吗?清园儿姐。”袅袅问我。

“是这样的。”不过痊愈后,你心里会有一道不怎么好看的疤。

不过,这个我没告诉她。

“宜纱,今天怎样?”我一回来就问她。

“不怎么样。”她托着她疲惫的身体,从我眼前晃了过去。

“没见到江陵吗?”我穷追不舍跟在她身后。

“见到了,贱人一个。都不鸟我。”她愤恨地说。

“挫败不?”我笑。

“还行吧。不过我今天出现在他们俩面前,一脸真挚的笑意跟西佑打招呼,倒是吓了他一跳。他很惊艳啊,看来没事多骚扰下挺好。”我冲我笑笑,继续说,“你呢?”

“怎么了?”我眨眨眼睛,一脸懵懂。

“你是故意装萌还是智商很急促?”她凶巴巴地瞪着我。

“都有吧。”我不咸不淡地说。

“你完了沈清园儿,大脑都不好好支配一下。这么跟你说吧,你还想不想跟霍迦南在一起?”我想了想,说,“你晚上吃的什么?”

“吃的你!完全沟通不了。”她愤恨。

“那别沟通了,洗洗睡吧。”

“不行,今天必须问出来个一二三,你吱个声。”她揪住我。

“吱。”

“你去死吧,沈清园儿!”这次她真的生气了,赶紧哄哄,毕竟还住着人家的大房子。

“别生气别生气,宜纱天使,我看你心情不好逗你开心。你提的问题回答你,我破罐子破摔。”我拍拍她的脑袋。

“为什么要放弃?你有什么配不上他的,你难道忍心他落到别的女人手里,万一他再碰到一个跟江陵一样的女人他岂不悲惨了。”

“我们不是一路上的人。”我笑笑。

“小妹妹你是哪条路上的?跟我们人间的人不是一路的?”

“黄泉路上的,你呢?”我开玩笑。

“沈清园儿你要死!你看看我,这么努力地智斗着小三们?你也干巴爹啊!”

“小三们?谁册封你为正室了?”我诧异地看着她。

“我自己!”她胸有成竹,斩钉截铁。我不理她,跳上床,随手拿起一本书。她跟过来:“你能不能励志点!你有大好的资源啊。”宜纱一把就把我的书扒拉得老远。

“什么资源?”我疑惑。

“长了一副绿茶的外表啊,再说了你还有一张剪不断理还乱的王牌呢?”

“什么?”我继续疑惑。

“小西姑娘!她不是天天找爸爸吗?好事啊,即使你们吵架了,不好意思见面了也没关系啊,小西是要见爸爸的啊,这不什么都成了吗?我分析得怎样,好不好,到不到位?”

“这么厉害,你还是好好想想怎样智斗江陵吧。”

“那货!好难搞!”她尖叫,“我先帮你追霍迦南,其实他还是喜欢你的。你曾经表白过没有?”她兴趣盎然。

“有的。”我意兴阑珊。

“那你后来为什么放弃了?”她穷追不舍。我不想回答她,只好蒙上被子装睡。

莉姐站在我面前,敲了敲我的桌子,我对她笑笑。她也笑笑,不过是冷笑,阴风阵阵。

“你把数据填错了。”她说。

“我没填过什么东西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去卢总监那里看看。”我很轻地敲了敲门,门自己开了,我就进去了。我还没说话,他就开始咆哮。

“谁叫你乱帮别人填东西的,你知道不知道那是合同。”

“我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我也很惊恐。

“上面写着是协议你没看啊,没看清楚,你瞎填什么。”

“怎么办?”我都想好了,不行就哭吧,使劲哭。

“不用你赔。”

“哦,我是不是不用来上班了?”我的反应还是不错的。他瞪我一眼:“那倒不至于。”

我下班他也下班了,我们两个每天依然是靠到最后才走的。

“又去看你女儿?”他收拾好东西,准备下楼。

“是。”他看了看我,“今天不好意思,我态度不好。”

“我自己做事不小心。”

“下次注意。”

“一定。”我用力地点头,以示决心。然后我们挥挥手,各走各的。在公交车站那我看见了宜纱。

“你怎么又来了,你今天不是值班吗?”我问。宜纱有点恍惚,我摇了摇她:“宜纱,你怎么了?”

“我刚好像看见了个熟人,也许我看错了。”她冲我勉强地笑笑,嘴角微微翘起,又快速地落下。

“好遗憾,每次帅锅走了你才来。”我叹气。

“帅锅跟我无缘。”宜纱悻悻然。

“今天宣朗来看我们,他顺便会去接小西。”我说。

“给霍迦南打个电话,来凑凑热闹。”她冲我挤挤眼睛,一脸幸灾乐祸。

“没有他号码。”我扯谎。

“撒什么谎啊,你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怎么会没有。”然后她忽然惊呼,“哇,造化弄人啊,清园儿快看那边。”

“造化怎么弄你了?”说完,我的眼神已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小霍。

“造化弄得是你,不是我。”宜纱冲他挥手,跟见了钱的土财主似的,一脸的欢乐。

“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宜纱说。

“你回医院吗?”我问。

“不回,我是来跟踪西佑的。”

“好,你小心。”她冲我挥挥手,又对向我们走来小霍大喊,“拜拜啦,帅哥。”

“看见我跑什么?”小霍看着颠颠跑走的宜纱。

“你阴气重!”

“滚!”他敲我的头,“你是不是要去接小西了?我们一起去。”他问。

“不麻烦你了,宣朗出差回来直接就会去接小西。”我说。

“那你麻烦别人不算是麻烦吗?还是你觉得宣朗不是别人。再说了,你没少麻烦我!不差这一回。”

“多一回不如少一回!”我冲他微笑。

“出息了!你,清园儿!”他来掐我的脸,我一边躲闪着一边说,“谢谢。”

“不是夸你。”他恶狠狠地说。然后他开始打电话:“院长阿姨,麻烦你叫小西接个电话。”

“西宝儿,我是爸爸。”他扫了一眼我,说得好得意,他继续说:“我说去接你,你家清园儿不让,怎么办?”于是我就只好给宣朗打电话叫他不要去接小西。

小西看见小霍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每天我晚上都坐在电话那等着它响,我每天都好想你呢。”我看着可怜巴巴的小西,心想,你是不是真的是他亲女儿啊,说不定他当年也在外面生过小孩,当年一不小心被医院调包了。

我抓着小西的两个胳膊,把她搬到我面前,嘟着嘴对她说:“小西,清园儿不开心。”

小西瞪大了眼睛,用她软软的小手拍拍我的脸:“清园儿为什么呀?”

“你家清园儿吃醋了。”小霍笑呵呵地说。小西过来亲我,然后一下一下拍我的头:“清园儿要开心哦。”他忽然问我:“你想回来吗?”

“不想。”我斩钉截铁。我才不要你的同情。

“你养得了小西吗?”

“当然没问题。”

我可以的,我经历了那么多苦难,我什么都不怕,我藏起我的戾气我的羞耻我的厌恶,既然真的没有办法活得潇洒,那就假装怡然自得。

我想起我刚生完小西的那个时候,我急匆匆地把她丢在了那个胡同的孤儿院里。然后我对自己说,我没有抛弃她,我可以养活她,只不过,我还不想面对她。我小心翼翼地从银行卡里支配唐西佑给我的那些钱,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走在哪里都觉得恍惚,简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生活在人间。我转了学去了另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学校,从新开始念高三,我小学的时候跳过一级,所以我的年龄是正常的。还有我当时的班主任老师也帮过我,我的事情只有他知道,我的新学校也是他帮我找的。我真的很谢谢他。我很想回学校告诉他,那个曾经犯了特别大错误的小姑娘,没有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至少,她完全有能力承受她的灾难。

小霍在阳台打电话,我紧紧地抱着小西:“乖乖,我们回去吧,回宜纱阿姨家里,好不好。”她不说话,很乖的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小西拧过头来看着我说:“清园儿抱小西好温暖哦。”

“你长大了记得也要抱抱清园哦?”她很用力地点头。

“不要对霍叔叔太好,清园儿会难过的。小西是清园儿一个人的对不对?小西要答应清园儿不要叫霍叔叔爸爸,也不要打电话找他好不好。”

“为什么,清园儿不喜欢吗?”她直直地疑惑地看着我。

“等你长大了就会告诉你。清园知道你会想他,我也会。但是我们都得忍着,慢慢就好了,慢慢地我们就会忘记他,他也会忘记我们。”

“不会的,小西不会忘记爸爸的。”她拼命摇头。

“宝贝,霍叔叔要过自己的人生,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你能听得懂清园儿在说什么吗?乖孩子。”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抱起坐在我身上的小西,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揉揉小西的头发,用命令的眼神看着她:“西宝儿,坐这别动。”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拽起我,把我拖到他的卧室。关门的声音特别响,好像有人在门上硬生生砸出来个窟窿。我挣脱了他的手。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眼睛里的悲愤跟凄然。忽然我就手足无措了,好像又回到三年前,小西又断断续续整夜整夜地哭,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迫不及待地想她送走。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躲开,我以为我在做梦,我还在梦里,醒了就好了,我就还是以前的我。阵阵疼痛向我袭来,为什么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能力让自己醒过来。他的眼神非常集中地落在我的脸上:“你跟小西说什么呢你,你凭什么不让小西见我?”

我笑了,我的身体在抖。就像刚刚听到一个好笑的笑话,实在无法忍着不笑出来,我是因为想笑而发抖还是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呢,我想都有吧。“霍迦南你醒醒吧,别自己骗自己了,你真的不是小西的爸爸,小西有自己的爸爸,你这样算什么?”

他看着我,从难以置信变得挫败。

我砸碎了他的幻觉一样自欺欺人的美梦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去抚平他颓然皱起的眉头,但是他厌恶地躲开了。我推开卧室的门,小西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脸上挂着两滴泪。我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还有她脸上的泪。

“乖乖。”我叫她。她不说话,瞪着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

“没事了,没事了,小西乖。”我不停地拍着她挺得直直的小脊背。小霍从卧室里出来,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他们都不理我。我由衷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可我能怎么办呢?我只好把小西留在这里一个人回到宜纱家里。

刚刚的一切已经翻过去了,我从他家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一切又都是崭新的了。外面的空气已经有了寒冷的味道,好了好了,我要回去找宜纱这个欢乐女神了!我告诉自己,可以不用那么不开心的。

欢乐女神果然在家,此刻正躺在床上装死。

“不用值班了?”我问。

“我今天是白天的班。”她呼啦一下坐起来,头发乱乱,像个小疯子。

“怎样?”我问。

“给你讲讲今天西佑身边的那个没什么智商的小三!”还没说呢,她就开始哈哈哈。

“说吧,正室。”我拍了她一下。她正襟危坐:“今天碰见你的时候我不是说要跟踪他吗,不过后来跟丢了。”

“还笑话人家小三智商,我看你智商也很捉急。”我笑她。

“你听我说,然后我就厚着脸皮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里,他平时不会跟我透露行踪,我总不能没事老蹲在他家门口吧。于是我就跟他说,我今天有好玩的事情,我们得配合。他犹豫了下,就答应了。他就告诉我他在哪,然后我就屁颠屁颠地去了。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就假装很惊讶,然后打招呼,好久不见,不过我不是对西佑说的是他身边的小三。小三挺漂亮的,皮肤很白,头发很长,个子也比我高,长得有点像《小时代》里的郭碧婷。她好疑惑地看着我,估计是在脑袋里认真搜罗她到底在哪里见过我。还没等她想明白呢,我看了看西佑,比她还疑惑地望着她,我说‘嫂子,这是谁啊?’这女的顿时就傻了。一看就没什么智商,反应不过来。我拉着她的胳膊,说‘嫂子,你怎么背着我哥哥红杏出墙呢?’这时已经有停下脚步围观的人了。西佑很配合,他看着小三说:‘原来你结婚了,你结婚干吗要约我出来。’小三脸上的表情都快扭曲了,她挣脱了我的手,拉着西佑的胳膊问‘你说什么呢,西佑?’我赶紧站到他们俩中间,掰下她拉着西佑胳膊的那只手。我说:‘嫂子你不能这样,你让我哥哥情何以堪?你怎么能脚踩两只船呢?’小三急得快哭了,‘我不认识你哥哥,我也不知道你是谁,西佑你快帮帮我,这人好像是女骗子’。

如果这女的还有点理智的话,她就可以说,我是真不认识你哥哥,为了证明她可以让我给我口里的哥哥打电话,这样我不就没辙了么。这个小三也就是个花瓶。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女的吓傻了,跑得好快。再后来,西佑就拉着我跑出现场,我们就蹲在马路边上笑,都快笑抽了。”说完,她看着我,一秒钟后,悲伤的情绪在一瞬间爬上了她的脸。

“你说,如果他将来遇见我这样的,他是不是也会为了好玩跟别人整我啊?”

“你这么缺德,没准有这样的报应。”我逗她。

“我说真的呢,你说会不会。”她拧着眉,一脸沉痛地盯着我。

“我哪里知道,你跟他在一起那么久你自己知道。”

“我也不知道哎。”她叹气。

“他是不是在众多的女朋友中跟你相处的时间最长?”我问。

“快三年了。”

“依他这样的人如果不真的喜欢你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这么久。”

“说的是,说得有理。沈清园儿我爱你。么么哒!你去洗澡吧,你洗完了,我讲故事给你听。”

“我又不是小西,还要劳烦天使姐姐给我讲故事才能睡得着觉。”

“你忘啦?”

“什么?”我疑惑。

“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要每天给你讲点我以前的故事吗?你以后要给我写下来啊。L哥哥与纱纱的故事开始啦,围观,小板凳,还有爆米花瓜子。”宜纱又开始兴奋。

“这不是个悲情的倒追故事吗?女主角那么开心干什么?”她忽然就安静了,就像去电影院看电影,片子还没放之前总是很吵的,等到电影开演,大家都很自觉地安静下来了。短暂的安静之后,她开始说: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了清园儿,我觉得自己真正喜欢他是在我十二岁的时候,那时候我上初中他高中,他还是会经常来我家,我每天都跟他在一起,他会问我今天老师讲的有没有听不懂,作业哪里不会啊什么的。实在做不完的作业他就会帮我做。后来他换了学校,换到了咱们市里很好的一个高中,为了方便上学他就住在他外婆家。那是我第一次那么久都见不到他,我好难过,每天放学回家我都要在门口蹲一会儿,我总期盼着他家的门忽然开了,他就出现了。我并没意识到我自己是在那时开始喜欢他的。第一年寒假他回家了,他的同学朋友好多,他经常会跟同学去玩。我还是很少见到他,看见的时候就随便打了招呼,觉得好生分。这期间有一年多他都没有再回来,后来他高考完就常住家里,有一次,他爸爸去非洲出差带回来很多巧克力的,叫L哥来给我送一些。是我开的门,他已经有两年没有来过我家了,那么久没见,我都不敢认他了,他变得好高,好帅啦,哈哈。”

“好好说,不要犯花痴。”我笑话她。

“好。我继续,然后他说‘这不是纱纱吗?变蝴蝶了,呵呵’。我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是好紧张。然后L哥就给我巧克力,还叫我去他那玩。我就屁颠屁颠地去了,L哥问我,你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就考试了吗,紧张吗?我说一点也不紧张。他拍拍我的头说太放松也不好。然后又说,你妈说你这几天玩得很疯。我说没有没有。他说我不像以前乖了,我初中那时候经常跟人打架,后来我才知道他问过我妈很多关于我的事情。第二天他就叫我拿上书去他那,他爸爸妈妈都很忙的,不在家,就我们两个人啦。他还给我临阵磨枪讲了点题什么的,我那时候学习好差,听不懂,他掐我的脸说我不愧是毛毛虫变得,笨死了。我去考试的时候我爸爸妈妈上班没有陪我,是L哥陪我去考试的。

我们就又跟小时候一样了,我天天一睁眼睛就往L哥家跑,我爸说我不懂什么叫矜持。我也想矜持啊,可是我好想他。有一天L哥问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报考的那里的学校,我眨眨眼,像模像样地问了一遍,他拍拍我的头笑笑,然后说,都是我们本市的,然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说,纱纱我不想离你太远。他静静地盯着我看了半晌,他的眼睛真好看,我移不开视线。”

“没出息!”我敲了敲她的脑袋。她揉了揉头,继续讲:“后来可能是他在大学遇到了新的人,就和我联系少了,我发的短信他也很少回。后来,我还跑去他们学校找过他,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有女朋友了,他的那些大学的朋友还问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是谁,说着还来捏我的脸,他皱着眉打开了他们,说我的妹妹,谁也不能碰。然后我就哭了,大家都吓了一跳,他的朋友们说我们是逗你玩的,你别哭啊。我哭不是因为他们,我是因为L哥刚刚说的那句话,还有我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干吗要维护我,他喜欢我的话怎么会有女朋友呢?那天我很难过,我不想回家,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他没有办法就牵着我在公园里乱逛。他跟我说,我还小呢,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样的人,等我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他跟我讲她现在的这个女朋友很喜欢他,为他付出了很多,我知道他的意思。我很难过,就抱着他哭。哭着哭着我就那样抱着他睡着了,然后他就把我抱回家了,我妈妈开的门,还吓了一跳,她以为我生病晕倒了呢。

后来不知道她的女朋友在哪里弄到了我的手机号,给我发短信让我不要招惹L哥,还把他们之间亲密的照片发给我看,骂我是小三。当时我好难过,好委屈,并发誓再也不要见到他。清园儿,曾经的我太傻了,他说什么我都信。又过了几年他们家都去了美国,听说现在回来了。清园儿,我困了。”

我答应着,拍拍她的脊背,她像个嗜睡的婴儿那样很快就睡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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