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125章 鬼蜮伎俩(3)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写信人名叫周铁宏,估计不是周铁农的亲兄弟,就是他的堂兄弟或是族兄弟。信中言道:“铁农吾弟,月前在武昌一晤,你我兄弟剪烛西窗,联床煮酒夜话,言及桑梓,论及古今兴替,豪兴勃发,但相聚时短,未能尽兴,愚兄甚感惆怅。

自道教发起的天雷之战结束后,我方五路大军齐头并进,每战必捷,车万里损兵折将,如笼中之鸟,如刀俎之肉,覆亡之日已在眼前。战事结束后,愚兄凭借战功,职权必有提升,必能光大我周氏一族,于愿已足;数年之颠沛流离,披肝沥胆,屡历生死,亦有所回报。但三日前,愚兄奉命前往中军大营投书,竟于无意之中听闻,忠勇侯准备于近日设计谋害独孤将军,不禁让愚兄心灰意冷。

忠勇侯柳诚志一向对独孤将军抱有成见,据传,二人不睦,是因道门掌教云天鹤和独孤将军是故交,云先生于出使猃狁之后,甚得皇上爱重,引起忠勇侯的嫉恨,并担心独孤将军一旦凭借云先生的支持,他日势必要凌驾于自己之上。尽管如此,愚兄也绝未想到,忠勇侯竟要加害独孤将军。官场倾轧竟是如此残酷,竟是如此不择手段,让愚兄为之胆寒。

愚兄为人耿直,领兵作战或能胜任,但尔虞我诈,提仿小人,绝非愚兄所长。战事结束后,愚兄将辞职回乡,以农耕自给,以诗书自娱,闲话桑麻,含饴弄孙,不论政事,不涉官场,或能保命全生,不致被小人所害。呜呼,人心险诈,宦海腥风,不可不防,不可不畏!

贤弟也知,愚兄一向在折冲将军独孤景略麾下当差。独孤将军待人宽厚,于愚兄实有提携眷顾之恩。但忠勇侯官高权重,威压全军,除了雍王,他可以随意处决任何人,不必奏明圣上。愚兄明知他有加害独孤将军之心,也只能缄口不言,一旦说出,不免惹来杀身之祸。眼见独孤将军身处险境,愚兄又不能出言提醒,实感愧疚,心里郁结。只得写信告知贤弟,一抒积郁,思之汗颜。贤弟与道门掌教云先生曾有一面之缘,如能将此事告知云先生,或能使独孤将军幸免于难。

愚兄效力朝廷,贤弟在丰必正麾下任职,你我兄弟不是一殿之臣,值此乱世,各为其主,原属正常。但丰必正绝非真命之主,楚省犹如弹丸,绝难成就大业,纵使想保持割据,亦不可得。丰必正日后结局必定可悲,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自古如是,贤弟早作决断,以防日后不利。愚兄言尽于此,贤弟保重。周铁宏此致。”

小云看完书信,出了一身冷汗,柳诚志既要加害景略,估计最近就会有所行动,景略此时已极其危险。周铁农在收到此信后,来不及前往太和山告知自己,官军就已兵临武昌,他只得投入战斗。如不是自己听见了他的呻吟,此信就如石沉大海,再也不会被自己看见,景略就失去了最后一丝可以解脱危难的机会,此事当真是巧合到了极点!转念一想,心里涌起一丝疑虑:柳诚志要加害景略,按理说如此机密大事,怎么可能被周铁宏所知?莫非此信只是一个诱饵?他考虑再三,作出决定,不论景略有无危险,自己都要前往齐省查明真相。就算此信真的是一个圈套,也无非是用加害景略为诱饵,诱使自己前往齐省,再设计加害。但柳诚志不论是他自身的功力,或是他的官阶,皆不如自己,他又能拿自己怎样?

此时,澹台复羽已登上角楼,准备亲自收殓丰必正的尸骸,验明正身后,上报给正统皇帝。小云不想耽误时间,也不和他告别,驾起乘黄,飞往齐省。眼下官军距车万里所在的临淄府已不足一日路程,结营百里,十分壮观。他于午夜时分赶到军营,询问守卫士兵,方才得知景略不在此处,他的营寨单独驻扎在七十里之外的女贞桥。小云只得再度赶路,飞行一会,赶到女贞桥,来到景略所在的中军大营。

景略正在观看兵部咨文,见他走入,惊喜交集,起身道:“你怎么来了?”小云见他无恙,心里一宽,不及寒暄,开口问道:“你的麾下是否有一个名叫周铁宏的人?”景略颇感纳闷,说道:“不错,他是我的护卫军统领。你问他作甚?”小云从袖子里拿出书信,说道:“此人给他的兄弟周铁农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十分奇怪,你一看便知!”

景略展开书信,仔细观看,看完后已是面色青白,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走到门口对一名卫兵道:“传周铁宏马上来见我。”片刻后,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步入帐中,单膝跪到,高声道:“末将周铁宏参见将军。”景略凝视他一会儿,方才拿起书信丢在他面前,森然道:“此信是你写的?你好大的胆子,不但私通敌军将领,并且在信中宣称我和忠勇侯有矛盾,你是想引起将帅不和?你不想活了?”

周铁宏拿起书信,只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颤声道:“此信是末将写给族弟周铁农的,怎么会在将军手里?”景略正要说话,小云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转向周铁宏说道:“武昌失守,周铁农已死。”周铁宏手捧书信,浑身颤抖,泪水滴落在信纸上,哽咽道:“贤弟,想不到月前在武昌一别,你我竟成永诀,愚兄......”喉头梗阻,已说不出话来。

小云冷眼旁观,见他神情悲戚,不像作伪,方才渐渐打消了心里的疑虑。景略道:“我来问你,你如何得知忠勇侯要加害于我?”周铁宏嗫嚅半晌,显得十分犹豫,最终咬了咬牙,说道:“五天前,末将奉命前往中军大营呈交兵部咨文,完成任务后,见天色已晚,就在忠勇侯所在的后营住了下来,准备次日归队。午夜时分,末将出外小解,见忠勇侯的营帐兀自灯火通明,一时好奇,就潜伏到帐后偷听。恰巧听见忠勇侯正在和几个人商量,最近几天要设法加害将军。末将魂飞魄散,担心被发现,不敢多听,随即折回营帐。至于此事详情如何,末将也不是很清楚。”

听他说完,小云心里已无丝毫疑虑,假设此信的内容是假的,就证明周铁宏是出于柳诚志的授意,用加害景略为诱饵,把自己骗来齐省,再设计加害自己。但问题是,除非杀了周铁宏灭口,否则纵使如愿杀死了自己,柳诚志也会留下一个要加害景略的活证据。谋害军队高官不论成功与否,绝不是一个小罪名,如此一来,对他自己绝无好处,他不会如此愚蠢。而周铁宏也是一名军官,想杀他灭口绝非易事,柳诚志不可能亲自出手,只能假手他人来执行灭口任务,牵涉的人一多,此事就有泄露的危险,于柳诚志更加不利,他不会去冒险的。由此可见,此信的真实程度颇大,八成真的是柳诚志大意了,才被周铁宏于无意中听见了他要加害景略。

小云尽管睿智,但仍是低估了柳诚志的残忍程度和智力,并未识破他此番布下的连环毒计。景略听周铁宏说完,沉思一会儿,说道:“你先退下,记住,此事不可再让任何人知道,你要守口如瓶。”周铁宏一直跪在原处,闻言缓缓起身,说道:“末将遵命。”转身出门,回到自己的营帐,换了一身不太起眼的百姓装束,对一名心腹手下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守在此处,不准任何人出入,如果独孤将军找我,就说我外出查营了。”说完,出门跨上战马,直奔七十里之外的柳诚志所在军营。

景略负手踱了几步,说道:“你认为此事是真是假?”小云道:“可信程度颇大,你最好小心一点,柳诚志八成有害你之心。”景略苦笑道:“真要如此,眼下他就有一个可以害我的机会,不必再另行设计算计我了。”小云道:“莫非已出了什么事?”景略缓缓点头,说道:“昨天傍晚,雍王未曾告知任何人就和他的家眷外出狩猎,因是在我方军队的后方,敌军已被歼灭,他认为安全毫无问题,所以只领了五百扈从。”

小云道:“家眷一向不准随军,轩辕佑国为何例外?”景略冷笑道:“雍王一向好色,军中无人不知,柳龙骧为了投其所好,出资买了两名少女给他作侍妾,免得他精力无处发泄,总拿士兵出气。二女只是雍王的发泄工具,说成家眷,只是为了说来好听,同时又可掩人耳目,以免被人说成在军中狎妓。”柳诚志眼下的官职是龙骧将军,景略虽与他不和,仍称他为柳龙骧。

小云暗自叹息,轩辕佑国作为监军,竟公开在军营内狎玩妇女,触犯军纪也无人管束,自古刑不上大夫,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景略接着道:“雍王外出仅有半个时辰,有几十名士兵狼狈奔回营寨,说是有一伙自称是双鲤寨的匪徒在半路上袭击了雍王一行,五百名士兵几乎死伤殆尽,雍王也被捉走了。得知此事,我犹豫不决,我负责看守全军的粮草辎重,责任重大。我的大营左路是车万里长子车昆华统领的三万敌军,右路是车万里女婿戚盛辉统率的四万重甲骑兵,如果我分兵前往营救雍王,必导致大营空虚,一旦两路敌军合力发起攻击,大营绝难守住。粮草一失,论罪我足以当诛。如果按兵不动,大营是万无一失,但雍王在匪徒手里一旦有个闪失,我未曾分兵救援,仍是要承担罪责。”哈哈一笑道:“我救雍王也是死,不救也是死,柳龙骧不必另行设计加害于我,我也是在劫难逃!”

小云思索一会儿,说道:“雍王被捉,说不定真的是柳诚志为了加害你方才设下的毒计。”景略缓缓摇头,说道:“不太可能。此事只是一个巧合,柳龙骧纵使胆子再大,也绝不敢用劫持雍王的方法来加害于我,除非他不想活了。”小云不置可否,道:“眼下你有何打算?”景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责任是守好大营,雍王擅自外出狩猎,已经触犯了军纪,至于他是死是活,只有听天由命了,我是无暇理会。”

小云道:“轩辕佑国毕竟是皇族成员,他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日后你必被国法制裁。双鲤寨在何处,既然你无法脱身,我就替你走一回,好歹也要救出轩辕佑国。”景略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此事不用你管。”小云眼里露出悲悯之色,缓缓说道:“你如果想为国家和百姓多出一分力,或是想实现自己富国安民的人生理想,就必须先保住自己的生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死去,不论多么崇高伟大的理想,势必永无实现的可能。”上前握住景略的双手,接着道:“不论雍王被捉是不是某人的诡计,我都要尽最大努力让你活下去,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国家和百姓!毫无私心,一心为国,并且为了国家和百姓的利益,披肝沥胆,不计得失,至死无悔的人,四海之内毕竟只有独孤景略一人而已!此等样人,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呢?”

一番话触动了景略的情怀,他眼里闪现着泪光,不愿被小云看见,将目光投向帐外的夜空,说道:“世上也只有你了解我。”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双鲤寨在西北方向一百五十里之外的龙门山,据说寨主尚自强的功力极高。”小云不再多言,双手一拱,转身大步走出营房,发髻中的银花在黑暗中闪起点点银光,恍如黑夜里的一盏指路的明灯,给予他人走出黑暗、奔向光明的无穷信心。景略眼望他的背影,克制再三,泪水终究仍是流了下来。

周铁宏纵马奔行一个时辰,赶到军营。顾不得休息,走入柳诚志的营房,说道:“大帅,计策成功了!”柳诚志正在观看太公兵法,闻言抬起头来,说道:“云天鹤真的上当了?”周铁宏笑道:“一点不错,他眼下就在独孤景略的大营里。”柳诚志双眼一亮,道:“你确定是他本人?”周铁宏道:“此人发髻中斜簪一朵银花,一身青色道袍,手持曲柄拂尘,除了道门掌教云天鹤,天下无人作此打扮。”

柳诚志大喜,说道:“很好。”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说道:“你马上赶往十五里之外的天妃庙,将此信交给一个姓秦的老者。任务完成后,你就可以回来领取一千两黄金,此后也不必再当兵了,回乡作一个土财主,安享清福吧!”周铁宏激动的面孔通红,颤声道:“大帅真是我的重生父母,再世爹娘,您的大恩,末将永世不忘。”收好书信,转身出了营房,跨上战马,直奔天妃庙。

待他走后,柳诚志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左手提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个杀字,卷起后放入一个小指粗细的竹筒里。从身后的木箱里取出一支信鸽,把竹筒系在它身上,起身出了营房,把它放飞。并不回自己的营房,信步走入副将裴如宾的营帐,说道:“我让王大海外出侦察敌情,待他回营,你叫他马上前来见我。”裴如宾躬身领命。

周铁宏赶到天妃庙,飞身下马,见一名老者正背负双手在大殿里来回踱步,他走上前去,道:“老丈贵姓?”老者道:“老夫秦秀元,你是柳诚志的信使?”周铁宏道:“正是,大帅有一封书信要在下转交老丈。”拿出书信,双手奉上。秦秀元撕开信封,展开信纸观看,看完后面上露出喜色。把书信收好,也不向周铁宏告别,飞身出了庙门。

见他如此无礼,周铁宏暗骂了一句,心里记挂着一千两黄金的巨额赏银,飞身上马,赶往大营。行至半路,从路旁的村庄里奔出二十多名骑兵,一言不发,向他发起攻击。周铁宏替柳诚志传信,担心被人发现,此时身上穿的是普通百姓的服装,见对方穿的是官军服色,可谓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他心知是误会,原想开口解释,但在二十多人的围攻之下,来不及表明身份,便被乱枪戳死,尸体坠于马下,死得莫名其妙。(未完待续)

『添加到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热门推荐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