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峰的日子不好过了。

1948年11月9日，平津战役打响。杨成武率领的华北兵团分别从西、南两面形成了对张家口的包围。作为驻守张家口的国民党军第11兵团司令官，孙兰峰心急如焚、惊慌失措，他一面收缩兵力，调整部署，一面急忙向北平傅作义发报，请求支援。

应当说，傅作义体贴部将，温暖人心，当即派遣5军郭景云军长亲自率领101师和67师火速驰援。而郭景云动作亦不慢，11月0日下午就赶到了张家口。可是共军不让你消停，共军打了密云。傅作义当时考虑到北平的安危，考虑到平张线有被切断的可能，立马把刚刚赶到张家口，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粗气的5军撤了回去。这不等于是让孙兰峰做梦娶媳妇，空欢喜了一场？

平心而论，张家口守军实力不算差。1946年10月，傅作义从共军手上拿下张家口之后，即以此为基地，大兴土木，修筑工事。1948年6月，傅作义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当年夺得张家口后，曾一度获得太多的美誉，被称为“天之骄子”……他怕共军夺走张家口，给他难堪，便动用万多老百姓一连修筑了500多个碉堡，搞得张家口像是装进了铁桶，四周密不透风，严严实实。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是11月底张家口被共军围困期间，孙兰峰手里还有5个步兵师、个骑兵旅，共约5.6万人。城内储备的军粮、民食和武器、弹药，相对充足，守城三个月以上不成问题。那时候，孙兰峰采取的是“依城野战”的策略，即别出心裁地把手中的部队分成两拨，一拨为野战部队，一拨为城防部队。野战部队以105军101师、59师，104军58师及整编骑兵第5、第11旅等部组成，由105军军长袁庆荣指挥；城防部队由察哈尔省保安第、4、5团，105军51师及独立野炮营、铁甲车大队、侦察总队第1大队等部组成，由察哈尔省保安副司令兼张家口警备司令靳书科指挥。

所谓城防部队，不用解释，凭称谓就知道具体干什么活儿；野战部队则分工不同了。野战部队立足于白天出击，主动打击共军，让共军不得随心所欲地围城。到了晚上，野战部队全部撤回市内，决不在外过夜。因为，晚上是共军的白天。共军有敢打夜战和善打夜战的传统。于是，孙兰峰就把夜晚拱手送给共军，每到暮色降临，赶紧着人关紧城门。

孙兰峰曾经一度对固守张家口充满了信心。孙兰峰吹嘘：“瞧，我们的工事坚固，武器装备优良，全军上下无一不是精兵强将，共军胆敢攻城，0里内根本无法接近！”

可是，孙兰峰的这种颇为自得的心态，很快就消失了。

1月日，解放军华北兵团对围困在新保安城的5军发起了总攻击。坏消息一次一次传来，别说身居北平中南海的傅作义急得团团转，就连张家口的孙兰峰也焦灼不安，闹得心儿卟嗵嗵直跳。孙兰峰知道，要是5军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决没有好果子吃。张家口离新保安不算远，共军一旦打发5军的郭景云去了阴曹地府，下一个轮到的肯定是他这个11兵团司令官孙兰峰！

孙兰峰是傅作义的亲信，是傅作义手下与董其武平起平坐的两个职务最高的人之一。19年长城抗战时，孙兰峰只是团长，后来每一次提拨，都是傅作义赏识的结果。孙兰峰腿部患有残疾。但他作战勇敢，有指挥才干。傅作义让他坐镇张家口，体现了对他的特别器重。

可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新保安眼看被共军占领，而张家口则处于对方包围之中，孙兰峰认为傅作义不可能无动于衷、坐视不管？

孙兰峰在等傅作义的电话。

孙兰峰觉得傅作义该来电话了。

孙兰峰想像那个熟悉的声音正从遥远的北平通过电话线向他狂奔而来……

1月日上午7时，解放军华北兵团对新保安城发起了总攻击。大约一小时过后，也就是日上午8时许，孙兰峰仍旧坐在电话机旁，焦急地等待着来自北平的电话。

这是一个在孙兰峰看来，几乎等同于救命的电话。

一个人，不，是5.6万军人的生与死，全在于这个打电话的人关键时刻作出的决定！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孙兰峰的心开始狂跳！

孙兰峰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机听筒。他听到了傅作义的声音。傅作义的指令相当简要。傅作义说：“本日上午10时，我派专机一架飞往张家口，去接察哈尔省银行经理张慎五、省田粮处长曹朝元、省财政处长白宝瑾。在此之前，你务必通知三人作好准备。”

孙兰峰说：“是！”

孙兰峰接着问：“还有什么指示？”

孙兰峰心想，下面该安排11兵团的事了，是守，是撤，还是另派援军？这在孙兰峰眼里，是件大事，是件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

可是，傅作义没再说什么。

傅作义把电话挂了。

孙兰峰感到极大的愤怒和失望。要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战时！战争正在进行，新保安那边5军一万多个弟兄已经坚持不住，就要垮了；熊熊燃烧的战火，眼看着就要向张家口蔓延过来！你却好，最先想到的是你的主管银钱的文职亲信。三个人，只有三个他妈的鸟人，就派来一架飞机，专程把他们接到北平……老子怎么办？11兵团的弟兄们怎么办？张家口怎么办？

孙兰峰对着话筒，狠狠地骂了一句粗话！

下午时，从北平飞来的军用专机载着张慎五等三人离开张家口。

飞机升上天空时，把一个影子投向地面。

后来，飞机飞走了，那个影子却没有消失。那个影子留在了张家口守军官兵的心里。

有部下不断来找孙兰峰，七嘴八舌地问：

我们该怎么办？

是不是北平“剿总”不管我们啦？

为什么当时我们没有和5军一道撤？难道在傅长官眼里，5军比我们亲，我们是后娘养的？

听说东北野战军一个纵队过来了，现在包围张家口的共军人数要比我们11兵团多出一倍……

这些部下都是师长旅长，问题提得如此尖锐，让孙兰峰无法回答。

孙兰峰便不说话。

但不说话，不等于没有话。其实，孙兰峰也有一肚子话要说，可是无处诉说……

日下午，电话铃再次响起。

仍是傅作义打来的电话。

傅作义说：“第5军及部分增援部队已在新保安被共军歼灭，张垣被围已无守备意义，可相机突围转进绥远。”

这天，傅作义的第一个电话，已经让张家口守军的军心够乱得了。

这天，傅作义的第二个电话，则让已经乱成一团的11兵团乱上加乱！

不是地震，却胜似地震。

张家口在摇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