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烫手山芋

大兰子走了，轻轻松松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却把大把的云彩留在了黄三光的家里，更留下了一份紧张、疑惑，一份沉重的精神负担。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这是刮得哪阵子风？漂的是何方云彩？这种行为可是贿选呀，是犯罪。黄三光打了一连串的问号，这是他多年当领导养成的习惯，遇事多思考，多问几个为什么？黄婆看着这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口水都流了下来，她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刚想去拿，被黄三光一声断喝，“别动。”，吓得一哆嗦，伸出的手赶紧缩了回来。

“你发什么神经？”黄婆不情愿地问道。

“不能动。”黄三光果断地说。

“咋？是炸弹呀？还是咬手？”黄婆愤愤道。

“比炸弹还可怕，炸弹只能炸毁我们的肉体，它可能摧毁我们的灵魂。”黄三光严肃地说。

“你拉倒吧，你看仔细了，那是真金白银，那东西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更没有阶级，在谁手里跟谁姓，全世界都在用，反动派能用，我们也能用，钱在我们手里就是油盐酱醋，就是生活。”黄婆振振有词。

“我不是说钱本身，钱是个好东西，可不该拿的钱拿了，灵魂就会受到腐蚀。”黄三光纠正道。

“不该拿的当然不能拿，可这钱该拿，你侄媳妇给的，怕啥？”黄婆狡辩道。

“那你说她为什么给咱钱？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平白无故她就给你钱？”黄三光反驳道。

“让你倒位置，别和她争了。”黄婆坦率地说。

“还是呀，这不是买官卖官么？”黄三光一语中地。

“你拉倒吧，你可笑死我了，人家有权的买官卖官，你一个小白丁，你想卖还得有这个能耐算呀。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真以为你是个干部了，一个村民组长，比虱子大不了多少。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告诉你吧，采你是个蘑菇，不采你就是个山货。”黄婆讥讽道。

“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说我也是受党教育多年，不能为了钱毁了一世清名。”黄三光义正词严。

“你那不是一世清名，是一世清贫，你看看咱这沟里谁家最穷，咱家，你从生产队长干到村民组长，你为家里置办什么了？三两三全家人饿的哇哇叫，你手里有权，你往家里拿一点吃的了，分什么东西你都少拿，咱那孩子是活活饿死的。”黄婆说到了伤心处，眼泪下来了。

“说那些干啥？都过去了，那时死人也不是咱一家。”黄三光语气明显和缓，提起那段岁月，他觉得愧对老婆子，更愧对死去的儿子。

“你要越少存点私心，谋点私利，也不至于咱现在孤苦伶仃的，你看谁家逢年过节的不是儿女成群。”黄婆不依不饶。

“说那些干啥？那时你看哪个干部有私心，哪个干部不都是坚持和群众同甘苦，谁还敢搞特殊。老百姓宁可饿死，也不去偷去抢，为什么呢？上下一心，民风好，才能渡过难关。你看现在有些王八犊子，有吃有穿的，非要去偷去抢，好日子过够了。”黄三光愤愤不平。

“甭说别人了，你说这钱咋弄？”黄婆言归正传了，她心里装满了这些钱。

“还能咋弄？明天给人送去。”黄三光态度明确。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给人送回去不是打人脸么？以后这亲戚还处不处了，你还真要抱个土坷垃，和人家死磕到底呀？就是死磕你能可过人家嘛？论年龄、论实力你都不如人家，等你落选了，不仅弄的灰头土脸，还鸡飞蛋打，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黄婆分析的是头头是道。

“就是不参选了，这钱咱也不能要。做人要有骨气，有正气，不能为了点钱把人格弄没了。”黄三光坚守做人底线。

“凭啥呀？她这是给咱的补偿，就像城里的下岗职工买断一样，你不要我要。”黄婆说着就要去拿钱，被黄三光一把拦住。

“告诉你，你不能动这钱，让我再琢磨琢磨。”黄三光为了缓和气氛，口气略有松动。

“还琢磨啥？琢磨一辈子了，也没琢磨个子午卯酉来。”黄婆没好气地说。

老两口为了这三千元犯了核计，说实在的，这点钱要在城里不算什么，也就一顿饭而已，要在上海、北京这样的大城市，恐怕连一顿饭都不够，可在这山沟里，三千元可不是个小数目，特别对于黄三光两口子，一下子挣三千块的时候一次也没有，攒一年也不一定能攒够这个数。他们两个人，四只眼就这样瞅着那一摞钱，钱也瞅着他们，仿佛冲他们和蔼的微笑着，老黄看着这一沓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钱币的，没有一点兴奋，倒是觉得手心凉飕飕的，如同芒刺在背。“闭灯，睡觉。”他瓮声瓮气的说。

老两口脱吧脱吧钻进了被窝，初春的夜晚还很凉，可两口子身上都出了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黄三光心里翻江倒海，思想激烈的斗争着。月亮悄悄地爬上了窗户，把洁白的月光洒在他那张干瘪、清瘦的脸上，能看出他痛苦的表情。

“老头子，何苦来呢。我见过为钱犯愁的，可没见过你这样为白捡的钱犯愁的。”黄婆安慰道。

“我怎么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怪怪的，扎心啊。”黄三光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神经病，睡觉。”黄婆不乐意了。

后半夜，黄三光迷迷糊糊睡觉了，他梦见包公了了，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包公四目圆睁，一脸凶相。着对他说：“小黄呀，你是老实人，可得办老实事，该拿的拿，不该拿的坚决不能拿，小心我的虎头铡。”

“把黄三光押上来，开铡。”包公端坐大堂，高声喝道。

黄三光看着寒气逼人的铡刀冲着自己的脖子扑过来，吓得魂飞魄散，大喊：冤枉。（未完待续）